喬伊沫快速回憶了下和慕止熙的對話,確定自己沒說什么“不該說”的話。
于是回頭,看著某人那張不露聲色的臉,甜笑說,“你什么時候進來的?”
慕卿窨盯著喬伊沫,“剛。”
“……”并不信。
喬伊沫眨眨眼,伸手拉著慕卿窨坐到自己身邊,“我前段時間報名了中醫院的招聘考試,再過幾天就要開考了。考完后正好是六一,到時候我們就帶著景堯去臨市你說的那個海島。”
“嗯。”
慕卿窨反手將喬伊沫的手捏在手心,頓了頓說,“喬喬,少跟不相干的人聯系。”
“我認識的人有限,在聯系的人都是必須聯系的,哪有什么不相干的啊。”
喬伊沫笑著說。
“你知道我說的是誰。”
慕卿窨抬抬眼皮,黑眸沉靜盯著喬伊沫。
喬伊沫抿了抿下唇,對上慕卿窨的雙眸沉默了幾秒,輕聲道,“你的決定無論如何都不會改變了,對么?”
“我以為只有猶豫糾結抑或是重要的東西,在面臨抉擇時才需要決定。”慕卿窨淡聲說。
喬伊沫皺眉。
慕卿窨這話的意思,無非是在告訴她,慕子栩在他心里的定位,早在三十多年前便已決定。
如今的慕子栩,無關緊要到他懶得再去做一個決定。
“阿卿。”
喬伊沫吸氣,像是終于下定了決心,扯唇說,“內心深處,其實我挺希望你和慕阿姨,你們母子倆能冰釋前嫌。”
如果說在喬伊沫說這話之前,慕卿窨面色還算是平靜無波,但喬伊沫這話后,他的臉便隱約蒙上了一層寒霜。
“慕阿姨磊落率性,舉手投足像個指點江山的女將軍,我很喜歡她……”
喬伊沫低掩睫毛,看著慕卿窨握著自己手的那只手越收越緊,“跟你在一起后有段時間,我很無助,也很彷徨。那時候我沒有朋友,沒有……親人。每天,我心里就像揣著一顆充脹著瘴氣的球,常常覺得喘不上氣來。我能感覺到我自己的情況很糟糕,可是我無處可說。”
慕卿窨黑眸微凝,臉部輪廓輕繃,“跟我,在一起之后?”
喬伊沫咬了咬下唇。
關于那件事,那段時光,喬伊沫私心里并不想提及。
“為什么不跟我說?”慕卿窨聲線沉著。
喬伊沫苦笑,抬頭看著慕卿窨,“阿卿,我問你,現在,你還覺得那一晚我和莫霄蘭發生過關系么?”
“……我相信你。”慕卿窨道。
“你現在是相信我,但是在當時,你并沒有完全相信我。”
喬伊沫笑笑,仿佛已經釋然。
“喬喬。”
慕卿窨黑眸浮上痛色,“對不起。”
喬伊沫搖頭,“我沒有怪你,我只是心疼你。”
“是我沒有顧及你的感受。”
在那時,對于喬伊沫說不出口的那些委屈和難過,慕卿窨心里也許是明白的。
只是當下,腦子里似鉆進了一頭偏執且陷入癲狂的猛獸,慕卿窨根本控制不住自己不去猜忌不去胡思亂想。
在這頭怪獸的超控下,慕卿窨僅能勉強自己在喬伊沫面前表現得不那么暴戾和失控。
其余的,他無力顧及。
“不是。”
喬伊沫低著頭,聲音很輕,“是我錯信了人。假如那晚我沒有輕信他的話,后面的很多事就不會發生。你也不會因此而痛苦不堪。說到底,是我的錯。”
“那些犯罪的人,是因為本性惡劣而犯罪,而不是因為被害者善良。我的喬喬是個重情重義的好姑娘。”
慕卿窨捧起喬伊沫的臉,盯著她的眼睛,字字堅定道。
喬伊沫眼圈發紅,挪動身子,坐到慕卿窨的腿上,摟著他的脖子,臉安心的靠著他搏動的頸動脈,“你不知道,那段時間我真的很討厭我自己。看著你在我面前強忍著裝作什么都沒發生過的樣子,我都快恨死我自己了。我想做點什么,讓你放下心里的懷疑,可是我卻無從下手。”
“就是在這個時候,慕阿姨出現了。是她給了我一個傾訴的出口,把我心里那些負面的自我厭惡的情緒通通疏解出來。興許聽來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可是在當下,慕阿姨的及時出現,確實把我從崩潰的邊緣拉了回來。”
慕卿窨眉目沉著,垂目看著趴在他懷里的喬伊沫。
“一直到我離開封園前,我和慕阿姨通過幾次電話。慕阿姨身上好像有一種魔力,讓人安心信任的魔力。每次和她通話完,不管我的心情有多忐忑不安,總能得到平靜。”
喬伊沫聲音細柔舒慢,并未刻意渲染,平鋪直述她發自內心的感受。
或許是因為喬伊沫提到過去的緣故,慕卿窨沒有再打斷喬伊沫,當然也沒有開口的想法。
“我喜歡慕阿姨,不僅是因為她曾在我最需要的時候拉了我一把,也不單單是她爽直帥氣的個性,而是我能從她身上感受到愛。”
喬伊沫在慕卿窨腿上微微坐直。
四目平視,喬伊沫柔聲道,“一個母親對孩子純碎的愛。”
慕卿窨瞳孔凝縮。
“阿卿,我一直說在慕阿姨這件事上我不會干預你,不管你想做什么,我都站在你這邊。你知道為什么嗎?”
慕卿窨注意到喬伊沫眼角細微的抽動,攬著她腰身的長臂緊了緊,“為什么?”
“因為我爸。”
喬伊沫說。
慕卿窨,“……”
“我自己都做不到釋然原諒的事,我怎么能要求我愛的人去諒解和接納?”
喬伊沫沙啞道。
慕卿窨喉頭微澀,疼惜的吻了吻喬伊沫的眉毛。
慕卿窨對慕子栩的心情,喬伊沫也許不能完全的感同身受,但七八分總是有的。
是以慕止熙和慕子栩的努力,喬伊沫看在眼里,幾次想開口說合也都生生止住了。
但是現在。
喬伊沫改變了想法。
因為在慕子栩身上,她看到了一個母親對孩子深沉、純碎的愛。
她對慕卿窨的愧疚、自責、心疼,不參半分虛假。
從她決定離開慕卿窨的一刻,喬伊沫有理由相信,這三十多年來,她心里的痛楚和悲傷絕不亞于慕卿窨。
慕卿窨被禁錮在三十多年前慕子栩離開的那天,慕子栩亦然。
這么多年過去,他們誰都沒有得到解脫。
反觀她和喬岸。
喬伊沫至今,沒有等來一句解釋。
明明靠著謊言維系而起的表面相安無事的父女關系已經破裂。
可他們仍舊選擇繼續活在謊言里。
然后在某一天,突然冷靜的發現,彼此不再需要。
“我不知道如果我爸像慕阿姨一樣真摯迫切的希望修復我們彼此的關系我會怎樣。但現實是,我爸并沒有像慕阿姨那樣。這或許,能說明點什么吧。”
喬伊沫挑挑眉毛,聲調冷靜。
慕卿窨斂目,撫了撫喬伊沫不自覺抿直的嘴角,“我都在。”
喬伊沫握住慕卿窨撫她嘴角的大拇指,沉默了會兒,小聲道,“很多年沒見了,他在我腦海里的影像都變得模模糊糊的。我在想,大概是我已經不常想起他來的緣故。”
不常想起,一旦想起,便像尖銳的釘子狠戳她的心!
喬伊沫掀起眼皮,眼底有薄薄的光,“你常說,有我和孩子們就夠了。我也一樣,有你、小苼景堯在我身邊,就足夠了。我們會幸福。但同時,也不會讓我們心里的缺憾少一點。”
慕卿窨眸光幽深,低頭咬住喬伊沫的唇。
喬伊沫嘴唇顫了下,而后她伸手輕柔環抱著他的背。
喬伊沫沒有再說什么,因為已經不需要再說什么了。
……
慕子栩將慕昰打暈之后沒多久,慕昰便又開始讓人傳話給慕卿窨,讓慕卿窨帶慕子栩去見他。
慕卿窨不加理會,慕昰竟一直鍥而不舍的讓人傳話。
喬伊沫有天給慕子栩打電話,說了這事。
天地良心,她就只是順嘴一說。
沒曾想慕子栩當即就同意了。
慕子栩同意見,慕卿窨也沒理由攔著。
慕昰運氣也是不太好,舊傷未愈,元氣大傷,又讓慕子栩給暴打了一頓。
這次慕昰倒沒暈,只是頭發叫慕子栩給揪掉了幾撮,鼻子被慕子栩一拳打破,還給打了破傷風。
喬伊沫聽說后,暗想,被慕子栩連續暴打了兩次,慕昰應該不會想見慕子栩了吧!?
不料,慕昰好了傷疤忘了痛,便又嚷嚷著讓慕子栩滾去見他!
喬伊沫也是不懂慕昰的腦回路。
而在此期間,喬伊沫參加了中醫院的考試,自我感覺很不錯。
再有兩天就是六一兒童節了,喬伊沫親自做了旅游攻略,出門旅游的必需品也都備好,就等著景堯放假了。
晚上。
慕卿窨回到房間,一眼便瞧見了立在門側的兩大箱子,長眉輕揚。
“喬喬,你認真的么?”
“什么?”
喬伊沫從筆記本屏幕抬頭。
慕卿窨用腳踢了踢箱子。
喬伊沫放下筆記本,邊起身邊說,“我們計劃去四天,所以我給每個人準備了兩套換洗的衣服,一套泳裝。另外還有鞋子,生活必需品,護膚防嗮這些,以及一些應急藥物。”
慕卿窨勾過喬伊沫的腰,輕勾唇,“還有呢?”
“……沒了啊。”
喬伊沫摸摸兩個箱子。
所以,就這么點東西,裝了兩大箱子!?
慕卿窨表情有那么點一言難盡的意思。
喬伊沫看到,眨了眨眼,“裝這些東西當然不需要兩個箱子,還有一個是空的,我打算用它來裝禮物,給相思她們。”
禮物?!
慕卿窨嘴角輕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