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薰羽可以感覺的到顧沉今天有些心神不定。
一向沉穩鎮靜的人,在易千率離開后卻不小心碰翻了手邊的水杯,回過神來匆忙抽紙去擦桌上的水,卻又不慎把桌上的文件碰到了地上,A4紙紛紛揚揚落了一地。
張薰羽立刻過去幫忙收拾,一張一張的拾起四散的A4紙。
顧沉把桌上的水擦干凈了,正側過身伸手去夠地上的紙張,目光下掃就看見張薰羽低著的臉。
顧沉的角度只能看見張薰羽的的長卷發綢緞一樣的從肩上落下來,蔥白的手指不斷的拾著地上的紙張。
小薰……
這種安穩的日子終究還是沒有可能長久吧?
顧沉不擔心張薰羽會跟著易千率離開,畢竟張薰羽現在什么都不記得了,張薰羽不愛易千率。他現在于張薰羽而言已經是最依賴最可以信任的人,而易千率只是一個陌生人,兩者相較之下,張薰羽根本沒有理由選擇易千率。
他雖然不會再眼睜睜的看著張薰羽被易千率搶走,但如果易千率真的采用以前那種強硬的手段,他和張薰羽根本無從反抗。和張薰羽在這里穩定下來之后,顧沉給了身邊最后跟著的保鏢一些錢,讓保鏢們都各自生活去了,原本想以后和張薰羽用剩下的一筆錢就這樣像普通人一樣安穩的生活,但沒有想到的是,易千率還是找到了張薰羽,身邊沒有任何勢力,根本就連一點抵抗的余地都沒有。
如果易千率要把張薰羽搶走,他要怎么辦?
顧沉看著張薰羽的發頂,眸色一點點的深暗下來。
最后一張A4紙被收進張薰羽手里,張薰羽舒了口氣,把紙張碼好正要放回顧沉桌上,抬頭的瞬間卻撞進顧沉深暗的眼底。
那種眼神……仿佛她在下一秒就會消失一樣。
顧沉……怎么了?
張薰羽怔了一下,才起身把文件放到顧沉桌上。
“顧沉,怎么了嗎?”
顧沉收了收眼里的情緒,伸手一張張的把紙張按頁碼理好:“我沒事。”
顧沉這樣,怎么都不像沒事的樣子。
現在沒有病人,張薰羽在顧沉的辦公桌對面坐下,支著下顎看了顧沉半晌:“顧沉,你和剛才那個人以前發生過什么嗎?”
顧沉理著文件的手頓了一下,繼續自如的理下去:“為什么這么問?”
“沒什么,就是覺得你和他之間有點奇怪。”張薰羽若有所思的看著顧沉,就是在剛才那個男人來了之后,顧沉才這么心神不寧,像是在害怕失去什么一樣。
那個男人……看上去也沒有那么可怕啊,雖然有點奇怪,但之前還幫自己拿水系鞋帶,量體溫的時候也有點孩子氣。當然昨天買水的時候發生的事情張薰羽是不會告訴顧沉的,張薰羽可以感覺的到顧沉不會想聽到這些。
顧沉垂了垂眼,不知道該怎么回答張薰羽。
沒察覺到了嗎?不過也是,他和易千率之間,怎么可能不微妙?但他怎么會告訴張薰羽是因為他擄走了張薰羽呢?
如果讓張薰羽知道了真相,他和張薰羽之間就是真的再無希望。
“我和他并不熟,也沒有什么奇怪的,大概是你的錯覺。”顧沉淡聲說。
錯覺嗎?可是明明那么清楚的感覺到顧沉和那個男人之間的排斥。
張薰羽皺了皺眉。顧沉在說謊話?
可能是有一些不太好的過去吧,所以顧沉不想讓自己知道,大概每個人都有一些不想回想的過去,顧沉也一樣。自己也沒有必要非要讓顧沉告訴自己。
總之顧沉永遠都不可能傷害自己,這樣就可以了。
“嗯,大概吧。”張薰羽笑了笑順著顧沉的話說下去,才剛起身打算回到自己的辦公桌,目光一掃忽然掃到顧沉桌上的文件。
剛剛拾撿的時候沒注意看,現在回想起來才發現剛才的文件全部都是表格文件,被顧沉最上方的文件上寫著的都是張薰羽看不太懂的專業名詞,似乎是某些醫學實驗。應該不是病例記錄,藥劑存量報表之類和診所相關的東西。
“這是什么?”張薰羽的手抵上顧沉剛剛理好的文件。
毛冬青、羌活、馬鞭草、青蒿、馬來酸氯苯那敏、安乃近……
張薰羽掃了一眼成分那一欄,這些都是什么?
“最近想調制的藥劑,解表清熱,疏風止痛。”顧沉把文件收進里側帶鎖的抽屜里,“用于表邪未解、郁里化熱引起的重癥感冒,癥狀比如惡寒、高熱、頭痛、四肢酸痛、咽痛、鼻塞、咳嗽等。最近感冒的人比較多,H鎮又比較偏遠,雖然常用的藥劑大致都有,但是比較單一,我想自己調一些藥劑。”
顧沉的眼里閃過某種情緒。
張薰羽沒有注意到,在這沓文件的最底端,有一份文件的標題是《‘隔板’的可行性實驗》。
雖然已經過去了一年多,張薰羽的癥狀很穩定,但顧沉依舊在時刻注意張薰羽的身體情況。這種藥物是第一次投入使用,會有什么副作用,副作用多久才會出現,這些都是顧沉自己都不清楚的。
“你還會調配藥劑?”張薰羽起了些興趣,原本以為顧沉只是個普通的醫生,現在看來不僅僅如此。
“嗯,以前主修的是藥劑科,后來又學了一些外科。”顧沉顯然是不想和張薰羽就這個問題繼續說下去,轉開話題,“病人們的電子檔案都核對過了嗎?”
“差不多了,我再檢查一遍就發到你郵箱。”張薰羽像是才想起來自己還有電子檔案沒有整理和核對完,回到自己的座位上,電腦屏幕上還是她離開時的表格文件。
張薰羽對照著紙質材料一行行核對下去,末了偏過頭看著依舊有些出神的顧沉,掃了一眼里側已經鎖上的抽屜。
“顧沉。”張薰羽輕聲叫了顧沉一聲。
“嗯?”顧沉偏過頭來對上張薰羽的眼,“怎么了?”
張薰羽支著頤,微微歪了歪頭:“顧沉,你會配置藥劑,那有沒有可能配制出能讓我恢復記憶的藥劑呢?”
“這種藥劑目前我應該還沒有辦
法配置出來。”顧沉的眼里閃過一絲緊張和慌:“怎么了?你想恢復記憶了嗎?”
顧沉沒有騙張薰羽,雖然知道“隔板”的所有成分,顧沉現在也無法配制出可以打這扇“隔板”的藥劑,就算可以,顧沉也從來都沒有想過要嘗試去調配這樣一種藥劑,一旦研制出來,顧沉怕在張薰羽某次頭疼時,他會忍不住給張薰羽注射。
“沒有,就是想要問問有沒有這種可能。”也許還是有一點想的,想要知道過去曾經發生過什么事情,遇見過哪些重要的人,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回憶起來的時候除了一些模糊不清的記憶只有一片空白,像是白白消耗了這么多年一樣,有時會有一種虛無感。而且那些,對于以前的她來說很重要的人,也不會想要看見她忘記了所有吧?
張薰羽已經很久很久沒有想過要恢復記憶的事情了,但昨天遇見的那個男人,總讓張薰羽覺得,應該是對過去的她來說非常重要的一個人。張薰羽想要記起那些重要的人。
但是……
“想不起來也沒有關系,我覺得現在這樣的生活很好,是我喜歡的生活。”張薰羽揚起笑看著顧沉,眼里清澈明亮的像是包藏了一整個星空。
嫣然的笑靨撞進顧沉眼里,讓顧沉的眸色又深暗了一些。
只要張薰羽可以一直這樣笑著,那么即使一直錯下去又有什么關系呢?
入夜,酒店。
程池推著放了晚飯的推車進來的時候,易千率正手里握了一個pad坐在沙發上,大概是在處理工作。
“易先生,晚飯。”程池把晚飯端到房間的桌子上。
“嗯,你可以出去了。”易千率頭也沒有抬的看著pad上的內容。
“是。”程池正要出去,忽然掃過被易千率隨意的放在一旁的白色塑料袋,里面放著兩盒藥,“易先生,飯后記得用感冒藥。”
易千率不咸不淡的看了程池一眼,沒有說話,視線再一次回到pad上。
說起來也奇怪,這一年多來,易先生都沒有生病,遇見張小姐之后反而是生病了。
程池按照說明書拆出兩片藥放在茶幾上,又倒了一杯熱水晾著。大概在易先生吃完飯之后溫度就差不多了。
飯和藥都準備好了,程池從易千率的身后離開,不經意間看見易千率手里的pad的界面。
出乎意料的竟然不是文件,而是搜索引擎,簡潔的界面讓程池只是不經意的一眼就能看見最上方搜索欄里的字。
“如何使感冒加重?”
如何使……感冒加重?!
程池的嘴角無聲的抽了一下,隨即神色如常的向門口走。
他終于知道易千率剛才掃他的那一眼的是什么意思了,看來以后他都不用提醒易千率吃藥了。
在走到門口要拉開房門的時候,程池秉著為上司排憂解難的原則,幾次張了張口還是忍不住出聲:“易先生,有種很常用的藥品叫風油精,易先生可以試試在浴后涂抹,或者直接加入水里。據說很有效果。”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