染夕夏侷促不安坐在唐梓川對面,像一隻無助的小兔子,不敢擡頭也不敢有動作。
唐梓川看到她這樣,又是心疼又是無奈,想把她抱緊告訴她一切,可是又怕會嚇壞她;最終只是輕輕開口:“小傻子,你究竟要躲我躲到什麼時候?”
只是一句話就讓染夕夏淚流滿面,她有多久沒有聽到這樣溫柔的聲音了?這個聲音是她一直逃避卻一直渴望的呀!
淚,一滴一滴從她眼裡掉出來,她縮在沙發上,只是輕輕啜泣,卻讓唐梓川的心好像被大海淹泡,又鹹又難過。
“別哭了。”唐梓川坐到她身邊,輕輕給她拭去淚。
染夕夏感覺到他涼薄的氣息,身體一僵,仍然是低著頭不想看他的臉。
她的心口裡堵著一團氣,他想一腳踹開她就踹開,想求和就求和,把她當什麼人了?
唐梓川也沒有再繼續開口,取出一根香菸夾在指尖把玩,就這樣默默坐著。
良久,染夕夏才吐出一句:“你爲什麼還要找我?”
這些時間她真的是熬得很辛苦!
她一邊勸自己要放開一切,一邊又難以割捨唐梓川給她的感覺,給她的愛,每分每秒就在這種痛苦之海中苦苦掙扎。
好不容易現在算得上是平靜,偏偏唐梓川這個時候又找到她,沒有多餘的話也沒有多餘的動作,就攪合得她心神不寧,她到底要怎麼辦?
“你是不是打算踩上王嘉煜那條船,我告訴你,這一輩子你都別逃不掉我的手掌心。”唐梓川聽見她這樣問,聲音微微帶上一絲怒氣。
怎麼,小姑娘難道就打算這樣躲他一輩子?想都不要想!
“我又不是你的私有物品,你憑什麼要這樣對我?在你的眼中我不是仇人的女兒麼,我的生死不說與你無關麼,你現在又跟我說這些有什麼意思?唐大叔你真的好自私,我不是你玩弄於股掌中的玩物!”染夕夏沒有聽懂唐梓川的意思,她只是以爲他想控制她。
“我從來都沒有這個意思!”唐梓川覺得自己一說就錯,才兩三個月不見,小傻子變得牙尖嘴利了很多。
“沒有這個意思?可是我聽得很清楚,你別以爲我不知道!你早就已經知道我和你沒有任何血緣關係,可是你知道真相,你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或許在你的眼裡我還能夠對付你的養父,所以你一直都沒有和我說實話,對不對?”染夕夏被委屈憤怒包圍,爲什麼唐梓川連一句解釋也沒有?
唐梓川張嘴要解釋,他早就想過染夕夏肯定會問這個問題;可是染夕夏現在情緒很激動,不等他把話說出來又繼續往下說。
“在你的眼裡,我就只是一個可以利用的人,所以當我和生父在一起,他還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想用我來威脅你的時候,你毫不猶豫就把你的真實想法給露出來了!唐梓川你怎麼可以這樣狠,這樣自私?”染夕夏現在看見唐梓川的都只有狠和自私。
唐家遠這些天給染夕夏灌輸的那一些東西,還是發揮了一些作用。
疑心,只要在人的心裡落了根,再在適當的時候發芽就會摧毀一切。
“你怎麼能夠有這樣的想法?是,我承認我早就知道我和你不是親兄妹,因爲我也不知道你是唐家遠的女兒!因爲我一早就知道我不是唐家遠的兒子,所以你是不是他的女兒根本就一點都不重要!”唐梓川按捺住脾氣,修長的手指揉向隱隱作痛的太陽穴。
得知她的消息,從A市馬不停蹄趕過來,中間他只休息了不到一個小時,他究竟要怎麼說這個女人才能夠明白?
“好,就算那個時候你知道你不是唐家遠的兒子,但是我並不知道!上一次你把我……我給你解釋的時候你爲什麼不聽我解釋,而且你也不和我解釋!我不知道是什麼樣的仇恨讓你對養父下得了這樣的手,我只知道你口口聲聲說愛我會照顧我,結果卻把我傷得體無完膚!”染夕夏擡頭瞪著令她傷心難過的男人,淚水滾滾而落。
幾個月來一直憋在心裡的委屈還有憤怒,此時此刻毫無保留全部都發泄出來。
唐梓川看見染夕夏這樣子又心痛又無奈,他承認他做事情欠缺考慮。
他當時以爲染夕夏一聲不吭離開是因爲王嘉煜,在看見他們兩個人在酒吧裡“親熱”,他纔會因爲男性的佔有慾強要了她。
事後他查出真相,他也是非常後悔,偏偏染夕夏走得太決絕,他怎麼找也找不到她!
“你聽我說,事情並不是你想的那個樣子……當時我的確是被氣昏了頭,所以纔會對你那樣。但是事後我非常後悔,我想和你解釋,你這個脾氣倔的小傻瓜居然一句就不回頭,你沒有看電視沒有看新聞嗎?”唐梓川知道此時自己絕對不能夠,像那些頭腦發熱的年輕人一樣,和情緒激動的染夕夏爭辯。
他已經是一個成熟的成年男人,只能夠用最平和的方式哄好這個女人。
“我知道你現在很恨我,可不可以給我一個機會向你解釋清楚?”唐梓川溫柔的聲音總算是讓染夕夏的情緒,稍稍平靜了一些。
吸吸鼻子,染夕夏帶淚的眼睛看著他,“你說。”
唐梓川知道這是給自己機會了,趕緊把染夕夏當時以爲他們是兄妹離開,然後自己找得快要發瘋,又因爲看見她和王嘉煜在酒吧,自己一時生氣纔會那樣做,以及後來他有多麼後悔趕緊去找,結果怎麼找也沒有找到的事和她說了。
他找得快要發瘋的時候,唐家遠突然打電話給他,用她的性命來威脅他。
“唐家遠這個人陰險毒辣手段也狠,假如當時我不那麼說透露你的身份,並且表現出根本就不在乎你的性命,他十有八九會對你下狠手。”
解釋完了,染夕夏聽著這些解釋就好像是恍如夢中,不知道該不該相信這個男人的話語。
唐梓川又細細解釋安慰她,把她能夠想到的一切問題都自動先說出來。
足足一個小時,染夕夏終於明白了其中的原委,可是她還是有一些不能夠接受。
“就是說你的這個養父禽獸不如?先騙我媽,然後再騙你媽?你做的這一切都是他應該所受的報應?”染夕夏從唐梓川的口裡知道了唐家遠以前的所作所爲,可是她還是不相信唐家遠會這般卑鄙無恥。
她忍不住把唐家遠告訴她的那些話複述一遍,她不知道這樣告訴唐梓川對不對。
事實證明,她現在把這些告訴唐梓川是非常正確。
“當然,要不然的話你的年紀怎麼會和我相差這麼多?很明顯就是唐家遠先騙了你媽,然後又騙我媽,然後又再騙你媽。”唐梓川覺得這一段話說的好像繞口令,不過這樣才能夠把事實說明白。
染夕夏不知道自己應該相信哪一個版本了。
唐家遠的那一個是苦情版本,他被前妻整得很慘,還替別人養了二十幾年的兒子;
唐梓川的這個版本更苦,受害者不僅僅包括唐梓川及他的養母,甚至還有自己的母親。
“你是一個聰明的人,其實你的洞察力並不比任何人差,你只要好好想一想,就會知道我們中間究竟是誰在說謊。”唐梓川一隻手不禁握緊,薄脣抿成利劍的弧度。
卑鄙無恥的老東西,肯定又是想在染夕夏的身上打主意!
“我不知道。”染夕夏心亂得很,她內心裡非常不願意承認唐家遠就是一個背信棄義,卑鄙無恥的人,因爲這個人是她的生父。
唐梓川在染夕夏和他說唐家遠說的那些話時,就已經悄悄發信息給墨尊,讓他趕緊帶人在這個小鎮上搜查,同時也讓墨尊通知胡震天,讓胡震天調動人手來圍捕唐家遠。
“不知道不要緊,是真的就永遠都假不了,有一天你會知道我所說的一切都是真的,而且這一天不會太遠。”等把唐家遠抓到了以後,唐梓川有的是辦法讓唐家遠露出原形。
“我不知道應不應該相信你,你的世界不是我這種普通人能夠理解的。”染夕夏搖搖頭,她的心亂得很,雜亂無頭緒。
“你不用急著給我答案,當我知道你在這裡的時候我都快發瘋了,我好我自己,你離我這麼近,我居然都找不到你!小東西,跟我回去吧,時間能夠證明一切。”唐梓川現在巴不得把染夕夏接回去,一輩子好好看著這個小姑娘。
染夕夏卻搖搖頭:“不,我不想回去。”
她回哪裡?回唐梓川那裡?她是唐家遠的親生女兒,是唐大叔仇人的女兒,她應該用什麼樣的身份面對他?
回染家?她不知道應該怎麼樣面對薛麗和染江,更加不願意面對染璟楠,因爲這一切醜陋的真相,都是染璟楠親手撕破的。
“爲什麼不回?”唐梓川看見她這個表情,心裡一個咯噔,難道小傻子到現在都還不明白?
他做的一切,其實都是爲了她和他的未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