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官予墨出了房門就看見羽辰和子凝揚劍指喉的一幕, 真是巧了,難得這兩個冤家碰面、還誤打誤撞把心間的疙瘩解開……若不留給他們個二人空間就對不起老天精心的安排不是?
廢念少想,立馬走人!上官予墨習慣性的千里一瞬, 遺下曖昧的壞笑消失得無影無蹤。
如此, 偌大的庭院中只剩下兩人……
羽辰緩緩撤回手中的劍, 眼光一動不動的鎖在子凝身上仿佛眨眼的功夫她又要消失不見。子凝亦是望著對她青鋒相向的人, 不同的是, 眼睛瞪得更圓。
“對不起……我不知道門口的人是你。不然的話……我就不會對你橫劍相向了。”若知道是她,他怎么忍心?柔聲的道歉不似出自于堂堂太子之口,百煉鋼也能化作繞指柔, 更何況子凝的心呢?
“沒、沒事……”再難保持怒瞪的姿態,子凝慌亂的低頭亂瞄, 想找個好的借口逃開, “貌似太子有客……我就不打擾了。”
前腳轉身, 后腳就被人拉近懷里,手足無措間, 鼻際被龍涎香霸氣的侵占。
“好好看看,這哪里還有人。”羽辰嘴角上揚,心里由衷夸贊上官予墨“識時務”的同時,還不忘在懷中人身上揩油。難得“美人在懷”的機會,他怎能不好好把握。
“呃……”子凝望門里張望, 果真沒半個人影。上官予墨呢?溜的還真不慢……
“沒借口再逃走了么?這一次, 我絕不會讓你再逃脫。永遠不會。”輕描淡寫的一句分量卻不止千金, 墜在子凝的心口, 重重一錘, 仿佛下一秒就會停了心跳。
“如若我說我不愿意呢?”話剛出口子凝就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頭,她怎么就不知不覺得再次違心了呢?是不是偽裝穿的太久, 脫不下來了?悲劇啊……
“這好像由不得你,我會陰魂不散,直至你愿意為止。”話語伴著落在額間的一吻終止。羽辰視這一吻為承諾,烙在子凝的眉間、心上……
紅云燒上臉頰,子凝迷失在那一泓不見底的深潭里。他的吻、他的擁抱、甚至……他嘴角漾起的淺笑,居然能在這一霎那……都變得不是那么令人生厭。之前那種嫌臟的感覺,也不見了……是原諒他了?不、不能原諒。
“你放開。”子凝后退幾步掙開眷戀的懷抱,匆忙回身,甚至都不敢多看他一眼。
“子凝……”羽辰揚手,欲要疾步追上,挽留心底最深處的人兒。
“還有,你不要追來……”子凝頓住腳,咬破了下唇,走得義無反顧、逃離得匆忙。
懸在空中的手少了另一端,竟然如此空寂……羽辰自問是不是每次只能瞧見她離去的身影?怪自己的怯懦,還是怪自己的堅持?
上官予墨說過,愛,有時候需要表達。尤其是兩個差別甚大的人,光靠理解只會讓誤會加深。難道,一開始就是自己錯了?把太多的感情默默給予、深埋心底的結果,便是她什么都不知道?
垂下手,羽辰輕嘆,思索是不是要換種方式……愛與被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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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印湖,波光粼粼的美讓人更加心煩意亂。子凝的思緒完全被擾亂,把頭搖得似撥浪鼓一般還是丟不去腦海里的人影。
想他,想他,還是想他……不管是天真爛漫的三年前、還是佯裝成熟的三年后,原來……他一直存在腦海之中,只是自己從未曾察覺。
即便是被他親手推下山崖,還是義無反顧的喜歡著他。恨有多深、愛就多深……而今,知道當年的一切只不過只是一場誤會,要她怎么面對?接著去愛不就好了……可是,為什么心會痛?她還在猶豫什么、還在糾結什么……
她自己也不曾明白……
子凝長吁一聲,雙手撐起身后的石頭望月。月色依舊……月亮里那朦朧的影像是什么?是……他的臉?!倏地騰起身,子凝雙手捧起湖水狠狠搓臉,渴望把一切幻覺洗盡……
水紋漸平,子凝傻愣望向湖中的倒影。瞧著自己的眉眼漸漸的擴散、慢慢地幻化成另一個人的模樣,逐漸的清晰起來……依舊是軒轅羽辰……
“媽呀,有鬼啊……”子凝狂嚎一聲,慌亂跌坐在身后的碣石之上,“痛……”
扶著疼的火辣的腰際,子凝狠狠掄拳捶地,嗔道,“都怪你……為何要教我如此心神不寧?!”
躲在假山后的唐庭收回視線,拳頭再次攥緊了一分。該知道、不該知道的,他現在已經全清楚了……
“瞧我……多么的可笑……”自嘲一句,唐庭怎么也勾不起自己引以為傲的唇角。胸口壓得很悶,悶得……喘不過氣。他怎么了?不是一向很瀟灑么,這個樣子不像我唐庭……
“哐啷”手中的東西墜地,唐庭回過神,低頭……紅袖靜靜躺在地,黑綾散亂,似是無聲的嘆息。再次愣住,他最珍愛的紅袖墜地都未曾察覺……么?
“是誰?”子凝聞聲警覺的抓起身旁的劍,握住刀柄,隨時準備拔劍出鞘。
既然被發現了他也不必躲藏。唐庭彎腰拾起紅袖,唇角勉強上挑,佯裝輕松的繞出假山,言語仍是瀟灑不羈,“你主子我。不過是出來散步的功夫就碰見言兒,當真是巧。”
“是你呀。”子凝放下手中的劍,目光停在唐庭手中的紅袖上,疑惑的問道,“散步……還帶著刀?”
“呃……言兒不是也帶著劍么?”唐庭笑指地上的劍,神情極度不自然。問他為何拿著紅袖的原因?起先,他看見子凝提劍出門,以為她是想練劍就情不自禁拿起紅袖跟上,想陪她一起練劍,讓她不寂寞。誰知……淺笑變得苦澀,唐庭的眸里失了些光澤。
“我是……我是出來練劍的。睡不著……”子凝垂下肩,有點后悔這所謂的“練劍”。經這么一鬧騰,她又得失眠多少個夜?
“一人練未免有些孤寂。言兒起來,我陪你。”唐庭沖子凝伸出手,眸中閃著光亮,連笑容也綻開了許多。
“恭敬不如從命!”子凝大方的借著唐庭的手起身,卻不知如此細微的動作讓唐庭的心漏跳了幾拍。于是,唐庭維持伸手彎腰的姿勢愣在原地半晌不動……
“大當家的,大當家的……”子凝推推唐庭,見他沒反應就湊臉上前,“你怎么了?”
“嗄……”眼前驟然放大的俏顏讓唐庭后退半步,冷不防踩上濕石頭,腳上一打滑,重心不穩的向后栽去……
“大當家……”子凝見勢出手去抓,無奈……只抓住了空氣……
“啊噗……”當唐庭從水中探出頭,瞧見的是岸上樂不可支的子凝。濃密的羽睫與美眸融成一彎月牙,嬌俏的鼻子下,粉嫩的唇印成另一彎月,交相輝映,說不出的好看。竟讓唐庭一時失了神、入了迷……
“好美……”情不自禁的呢喃讓子凝止住笑,反問話語的主人,“你剛說什么?”
“說、說什么說!瞅瞅你,把大當家的我弄成水人了。”唐庭摸摸鼻梁,嘴角漾開一抹壞笑,撩起湖水向子凝灑去,“所以,讓我的言兒也陪大當家的我濕濕吧……”
“哎呀。大當家,你要干嘛?”子凝笑嗔,俯身揚起岸邊的水回擊,兩人嬉鬧著打起了水仗。歡樂的笑語在寂夜里穿的甚遠……
傳到別院里,引得主人不自主的循聲而來……
“我何時也能讓你笑得如此開懷?”羽辰睨著眼前的一幕五味翻轉,回身離去的瞬間再次留戀一眼不遠處的美麗笑靨。有種快樂讓他亦不自覺的揚唇,“會有那么一天的。子凝,相信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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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者何人?膽敢擅闖水靈宮!”白衣教眾拔劍攔住直逼正門的粉衣女子,叫囂的氣焰妄圖頓住來人的腳步。
偏偏,粉衣女子不動聲色的繼續前行,對幾個教眾的威嚇熟視無睹。
“大膽!你可知道……”
“我知道,這水靈宮不是閑雜人等來的地兒。我也知道擅闖此處小命不保,我更知道新宮主立了重重規矩……就是為把我這水靈宮的‘老將’一并攔在門外。”粉衣女子在離教眾一步之遙的地方停下,瞇眼掃過幾人,讓幾個教眾不由得一陣冷顫。
“也罷,既然規矩都定了,我也不便破壞。”粉衣女子拱手,對教眾開口,“請幾位代轉宮主,就說云霓裳求見。”
教眾聞言神色大變,幾句耳語后就瞧見一抹白色的身影急急奔進大門。云霓裳輕笑,心里倒數十下回望大門。如她所料,白衣教人沖她屈膝,恭恭敬敬的道,“宮主有請。”
粉衣女子點頭回應,由白衣教人引著進門。再抬眼,宮主的寢宮已在眼前,深吸口氣,粉衣女子緩緩抬起腳,遲疑片刻還是跨進了門檻,只是臉上的表情不由方才輕松罷了。
“無事不登三寶殿……當真是稀客,云圣女。或者……我該改口叫你云兒?!”面具下的冷盈月以嘲諷之語迎接來客,猜想她的面容亦是帶著幾分輕蔑。
“霓裳……不,屬下參見宮主。”云兒向冷盈月行禮,之后沉默。
出乎冷盈月所料,云兒沒有反唇相譏,只是靜靜地呆立在原地。搞不清這位水靈宮隱匿已久的圣女歸來是為了什么,她也懶得賣關子,“直說吧,你回來是為了什么?”
“宮主還是一如既往的爽快。也好,云兒此番前來只想為右使求得解藥。”打開天窗說亮話,構思了一路的說辭貌似也排不上用場,云兒干脆挑明來意。
“玉凌子?!”冷盈月水眸對上云兒,帶著幾分篤定的神彩。
“對……”云兒臉微紅,窘迫的低頭一頓又迎上冷盈月的視線,“還望宮主能看在霓裳的薄面……賜解藥。”
“哼!你現在是在求我?”冷盈月不屑,腳下步步逼近,眼眸寒光直射,口吻亦如玄冰,“當年你迫我離開他的時候、威脅我讓他喬裝女兒的時候……可曾想到你也會有求我的一天?!”
“什么?”云兒被宮主莫名其妙的言語搞得一頭霧水,搖搖頭,她鎮定自若的回道,“宮主的話霓裳不明白,但求甚解。”
“好。你且看看我究竟是誰。”話落面具落,冷盈月那張傾國傾城的美顏就這般再次現世。不由得不信,尤其是……
“你、你……”云兒倒退幾步,張大嘴也不得不相信擺在眼前的事實,“怎么可能,怎么會是你……”
“是我,云兒,沒想到吧,堂堂的玄王府王妃……也能是這水靈宮的一宮之主。”冷盈月甩下手中的面具,力道之大,見地粉碎。
想當年傳宮主旨意讓她棄下深愛的男人和襁褓里子凝的,就是眼前之人——水靈圣女云霓裳、暗夜門死士云兒。在冷盈月被強行押回水靈宮后,她便神奇的消失,再難覓其蹤。
云兒低頭不敢直視冷盈月,除了后退還是后退。因為她早已無話可說。
“你滿意了?當年為了讓我失去所愛、丟掉水靈宮主之位,你真是煞費苦心……”冷盈月嘖嘖輕嘆,瞇眼瞧著“撲通”跪地之人,心里卻宛如刀攪。她的之佾、她的子凝……她的一切幸福,有多半都是被眼前所謂的“圣女”所毀,“告訴我,你為什么一定要那么做?”
“因為我也愛王爺,愛得不比你少……”云兒抬起頭,說出當年的緣由,“只不過,那是曾經。在目睹王爺的深情后,我放棄了……只能默默陪在他身邊,伴著子凝長大。我喜歡那樣平凡的幸福,能讓我放棄了水靈宮……我想,只要讓宮主知道你早已失了處子之身,姐姐就一定能坐上宮主的寶座!那是我對她的回報……”
“平凡的幸福?!”冷盈月苦笑,云兒口中所謂的一切本應是屬于她的人生,奈何……
“是。除卻了嫉妒和占有沉淀的快樂。和王爺、和子凝一起的……”
“住嘴!”冷盈月打斷云兒的話,惡瞪著她,“你可知,被你奪去這一切的人會怎樣?還有你姐姐,你問過她么?知道她想要的是什么?這冷冰冰的宮殿么?”
云兒怔住,難以回答。
“云圣女,我不想見到你。還有,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為,你和玉凌子之間的事別當我不知道。解藥你休想拿到,馬上滾吧……”冷盈月下了逐客令,拂袖就要離去。
“宮主且慢……”云兒開口,咬咬下唇說,“請求宮主……讓霓裳見見姐姐。”
“哈哈哈……”冷盈月放肆大笑,轉頭冷嗤,“終于想起你姐姐了?哈哈……如果我說,你姐姐正是被你的公公綁去了,你可會信?”
所謂離奇也不過如此,轉身的瞬間宮殿里早已空空如也。冷盈月不知道云霓裳去了哪里,環視冷冷的四壁,只遺下自己孤獨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