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辰宮
天剛朦亮,一白一綠兩道身影直闖星辰宮,任管事的小太監(jiān)怎么攔也攔不住,眼睜睜看著兩人把太子寢宮翻了個底朝天。
“哎呦!我的太子,你到底是去哪了?別和予墨我捉迷藏了……”綠衣人在院落的西邊轉(zhuǎn)悠,手腳并用的搜羅不說,嘴還沒閑著,嘀咕了一路,好不聒噪。
相較之下,白衣人是悄無聲息的偵查著院落的東邊,連墻角都不放過。這般尋人未免有點(diǎn)夸張。墻角的某物讓白衣人蹙起了眉頭,他撿起蹭蹭泥土,居然是一兩碎銀子!霎時,眼中流光溢彩,熠熠閃爍,金花猛綻;那人四下偷瞄,確定沒人后,迅速把銀子揣入懷中。此后,白衣人更是“地毯式”搜索,連螻蟻洞也沒放過。功夫不負(fù)有心人,還真又撿著一兩,某人更是心里樂開了花。
一炷香時間后,綠衣人打西邊,白衣人打東邊,最終,兩人在后院的正門碰了面。
“人沒在西院!話說,太子爺去哪了?這小王爺也一天沒見,難不成是私奔了……”上官予墨煞有其事的偏著腦袋,想得還挺認(rèn)真,最后一句話更是深思熟慮得出的結(jié)論。
“東院也沒有……瞎說什么呢,你見過兩人大男人私奔的?!”陸吟風(fēng)沒好氣的回了句,心里卻因為上官予墨的最后一句話直冒酸水。每次看見子凝和太子在一起,他都莫名其妙的窩火,怎么說也是他先喜歡上子凝的,光明正大保護(hù)子凝的人也是他。凡事得講個先來后到,管他是不是太子,排隊去……
“吟風(fēng)……莫名其妙火什么?莫非,你也想私奔?!”上官予墨挑眉,睨著陰晴不定的陸吟風(fēng),心里懷疑這個太醫(yī)最近是不是誤吃藥了……
“上官予墨,我沒誤吃藥……”陸吟風(fēng)瞇著眼,經(jīng)過這數(shù)番較量,他早把上官予墨的心思摸透。扯出抹邪笑,他慢慢靠近上官予墨,壓低嗓音曖昧的道,“若我要私奔,也是和你……墨,隨我天涯海角,可好?”
上官予墨頭皮發(fā)麻,一個寒顫從頭打到腳,“得了……予墨我認(rèn)輸。”自從上次被陸吟風(fēng)反將一軍,他便成了劣勢方,再無翻身之日。陸吟風(fēng)把他的花招盡數(shù)學(xué)會,還時不時拿他練手,真是招架無力。不過,溫情的陸某學(xué)起浪子來煞是有模有樣。
陸吟風(fēng)滿意某人識相的認(rèn)輸,邪笑轉(zhuǎn)柔,雙手環(huán)胸沉思,“不如……去趟玄王府?!說不定,太子在那?!狈瓉砀踩サ南耄仓挥羞@個可能成立。
“也對……”上官予墨贊同的點(diǎn)點(diǎn)頭,他親眼目睹過太子和小王爺?shù)臅崦僚e動,太子應(yīng)該是去尋小王爺沒來得及回宮,“事不宜遲,咱們走吧……”說罷,毫不遲疑的直奔正門。
陸吟風(fēng)環(huán)視院落,目光落定在撿到碎銀的墻角,心里有些不舍,說不準(zhǔn)還能多撿幾兩碎銀呢……舍不得孩子套不著狼,一咬牙一跺腳,他轉(zhuǎn)身跟緊上官予墨。不管怎么說,和這小子一起可以隨意進(jìn)出“東西六宮”,太子寢宮能撿二兩,那其他宮殿豈不是能撿更多?
陸迎風(fēng)笑的燦爛,醋味早散盡,有白撿銀子這等好事,心情自然大好……
鴻門夜宴,何人糜醉,何人醒;今宵酒醒何處,深宮內(nèi)紅墻綠瓦。
周身的顛簸感讓玄之佾胃里不斷翻攪,手扶上依舊眩暈的額際,悶哼一聲,不適感催他睜開了眼,入簾的卻是馬車的頂棚。昨夜不是和皇上在摘星樓么,現(xiàn)下怎么……
猛然直起身子,頭卻撞上了低矮的車頂,“哎呦……”玄之佾吃痛的哀嚎,身側(cè)卻響起一陣爽朗的笑,循聲而去,“皇上?……”
“佾啊,你怎么還是老樣子?哈哈……”軒轅晨曦就坐在玄之佾對面,馬車?yán)镏挥兴恕?
“您怎么在……不是應(yīng)該上朝么?”玄之佾好奇本該在朝堂之上的皇帝怎么會出現(xiàn)在馬車?yán)铩?
“佾,經(jīng)過昨晚一宴,你覺得朝堂上此刻還有大臣么?”軒轅晨曦反問一句,神色稍沉,方才的笑意不知去向。
“皇上,您……另有要事?!這是要去哪里……”玄之佾掀起窗簾,途經(jīng)的景色卻異常熟悉,蹙眉坐正,他猜不到皇帝的用意。
“正是去向你玄王府……”軒轅晨曦說的淡然,神色卻不如話語那般輕松,很顯然,這其中必有隱情。
玄之佾努力回憶昨日的情景,琢磨軒轅晨曦的一言一行,希望能尋到蛛絲馬跡。奈何腦中只剩酒醉后的片段,零碎散亂,理不出什么頭緒。
“佾,不用費(fèi)神冥想,我來告訴你……”軒轅晨曦頓了頓,雙眸黯淡,“玉凌子此番回日耀用意不明,是敵是友尚且難辨。我想要的只是一個時機(jī),弄清楚他真正的目的……”
“原來如此……”玄之佾恍然大悟,淺淺一笑,“皇上移駕玄王府,是為了香花大典之事……如此妙計,一箭怕是不止雙雕?!?
“前提是,必須要佾你的幫忙……”軒轅晨曦勾出一抹別具深意的笑,映襯著那狹長的桃花鳳眸顯得異常妖冶,尊貴霸氣的君王又幻化成了風(fēng)情萬種的妖孽。
玄之佾脊背發(fā)涼,打了個哆嗦,心里也著實為玉凌子捏了把冷汗。以他的經(jīng)驗,但凡主上如此勾魂奪魄之時,也意味著有人即將身首異處。玉凌子,你好自為知……
車輪應(yīng)和著馬蹄聲,軋出深深的轍印,同路相伴知己者,幸也!
馬車中人自以為握天下于掌中;豈料,天下實為棋局,世人皆棋,局局新……
軒轅羽辰急于趕路,策馬狂奔,中途沒歇過腳。半個時辰功夫,連人代馬就從荒郊來到了市井街道之上。
軒轅羽辰長舒一口氣,垮了垮肩膀,漸漸放慢馬速;城鎮(zhèn)已在眼前,那么,離皇宮也便咫尺了……
“羽辰……”子凝好奇軒轅羽辰為什么急著趕回宮,不忍擾他馭馬就憋著沒問,直到感覺身后之人放松了許多,才終于開了口,“”為何這么著急,有什么要事么?”
“說來話長……”軒轅羽辰擁緊了懷里的子凝,將下顎倚在她的頸窩處,裹住她的雙手,寵溺的柔聲問,“一路上委屈你了,累了么?到現(xiàn)在還空著肚子,這離皇宮還有段距離,不如……歇息會,吃點(diǎn)東西,好么?”
“嗯……”子凝應(yīng)聲輕輕點(diǎn)頭,被方才突如其來的親昵舉動燒紅的雙頰,在水藍(lán)羅裙的襯托下,更顯女子的嬌羞美態(tài),活脫脫的絕色美人。
青絲琯髻桃木簪,娥眉新月脂凝肌 ;香腮染赤淡莞爾,眼波才動惹人猜。最是回眸一笑間,萬般風(fēng)情斷人腸。
如此美人,怎么逃得過路人眼?來往之人無不側(cè)目,錯身而過者顰顰回首,就連生意人也暫緩手頭之事一睹佳人芳容。
子凝沉醉在心愛人的懷抱,享受無間的親昵,完全忽視了周圍投向自己的各色眼神。她的眼中只容得下軒轅羽辰一人。
軒轅羽辰被四下射向子凝的眼神弄得渾身不自在,心里堵得發(fā)慌不說還隱隱泛著酸楚。子凝不是一副皮囊,她靈動、俏皮有著最獨(dú)特的美,不只是庸俗人眼中的紅顏,更是他生命中的瑰寶;子凝完完全全只屬于他,怎么能容得這些凡夫俗子當(dāng)街觀賞;他愛子凝的全部,不管男女,無論美丑,哪怕年華逝去,他都不在乎,他認(rèn)定她、要定她。
嘴角上揚(yáng),他軒轅羽辰注定要為玄子凝背棄天下人!又有何妨?他無悔……貼近那圓潤的耳珠,某人撒嬌似的道,“子凝……我改變主意了。我不想別人這么看你,你是只屬于我的!所以,我們躲起來,好么?”
“什么?”子凝搞不清楚狀況,直到軒轅羽辰再一次策馬狂奔于市集中,她才恍然大悟,原來這個小子在吃全天下人的醋……哭笑不得,但也壓制不住心里酥麻的甜膩,她偏頭,在他臉上匆忙落下一吻,抬手指向遠(yuǎn)方,“去玄王府……”
“敢偷香我?好大的膽子……”軒轅羽辰整顆心都被那俏皮的一吻化了,深邃眸子里的濃情足以膩死人,嘴角的微笑更讓人心醉,“該罰……好!我們就躲去玄王府!……”
一程顛簸,終于到了王府,玄之佾急忙下了馬車,背過身大口吐納,想壓壓胃里的不適感。一旁下馬的軒轅晨曦淺笑著搖搖頭,“佾,好點(diǎn)了么?帶路……”
“等等……”玄之佾閉目深吸兩口氣,睜圓眼,引著軒轅晨曦進(jìn)府,“皇上,您請……”
軒轅晨曦隨著玄之佾來到“華軒閣”。門啟,眼前的狼藉讓軒轅晨曦咂舌,很難想象這是當(dāng)朝玄王爺?shù)臅?,環(huán)顧四周,皇帝的嘴角也得微微抽動。
“該死……”玄之佾拿起桌上的玉葉,揮拳猛捶向桌面,“玉凌子來過了……”
“什么?”軒轅晨曦并步搶過玄之佾手中的東西,定睛一看,沉了臉色,“沒想到,他居然搶先一步,找上門來……這是為何?”
“昨夜,府內(nèi)有云兒在,我去問問她。她應(yīng)該知道發(fā)生什么了?!毙蟛搅餍堑霓D(zhuǎn)身出門,留軒轅晨曦在書房。
推門而入,屋內(nèi)的景象讓玄之佾怔住,僵硬的無法動彈。云兒宛若受傷的小貓挨著床榻蜷縮成一團(tuán),雙手死死抓緊裹住身體的白色錦被,榻上血梅妖冶扎眼。
“云兒……這是,怎么了?”玄之佾疾步榻邊,雙手握住云兒肩頭,焦急問道。
“王爺……”云兒仰起掛著殘淚的臉,緩緩扯出一抹牽強(qiáng)的笑,“云兒不好,糊里糊涂向人獻(xiàn)了身子……只有一面之緣的陌生男子……”
云兒的話語似鬼魅飄忽不定,和平日里大相徑庭。玄之佾沉默,坐入榻中攬云兒入懷,輕撫著她的后背,柔聲安慰,“云兒,莫要別想太多……睡會吧。”
云兒輕輕合上眼,腦里又浮起仙子的絕世容顏,纏綿春宵深烙于心,奈何給自己溫暖的卻是他人。夢醒,痛的真實……
肩膀上有濕潤的溫度,云兒在哭。壓抑著落淚,細(xì)細(xì)抽泣。玄之佾暫且拋開心中疑問,只有抱著她柔軟的身子,讓她流盡淚水。
“爹……”雙目已如銅鈴大 ,子凝和軒轅羽辰很合時宜的出現(xiàn)在門外。眼前之景讓子凝不可思議的驚呼出聲,“爹爹啊,你找何人不好!為何、為何偏偏糟蹋了云兒姐姐?!……”
話音一落,四下沉寂。不知打哪來的烏鴉掠過頭頂,“呱呱……”遺得晦聲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