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亮,火未燃盡,簡旭困倦難耐,腦袋一沉,卻把自己驚醒,瞇著眼睛看看,伊云在那里打盹,外面伊風嗨哈的,大概是在練功,劉紫絮和她的幾個侍女不見了身影,簡旭忽地站起,心口又一陣疼,伸展一下略微麻的腿,一瘸一拐的往外走,迎面碰到了劉紫絮。
“你去了哪里?我以為你豬八戒摔耙子,不侍候我這個猴了。”簡旭說道。
劉紫絮已經習慣了他的胡言亂語,無論懂不懂,都是微微一笑。
“到處走走而已。”
此時伊風也已進來,說道:“按昨夜那個打更的老伯講,此地離張莊有三十多里路,也就是翻過兩個大坡,到了那里才能有投宿和吃飯的地方,我已查過,從西面繞過去,可以避開那放石頭標識的大路。”
簡旭心里暗自佩服伊風,這一大早的,連這些事情都探查明白了。
簡旭同意,清點人數,眾人啟程,伊風帶路,奔張莊而去。
馬車吱吱的碾著積雪,鄉野間空曠肅殺,寒氣襲人,伊云道:“讓我也進到車里坐吧,好冷。”
簡旭看他抖的樣子,于心不忍,真想讓他進來,但車里只能裝四個人,簡旭在正中,那以前是劉紫絮的位置,劉紫絮和她的三個侍女郁離、幽客、金蕊在一邊坐著。
“好吧,我出去,我們倆換一換。”簡旭說道。
伊云樂的就想進來,伊風道:“殿下身上有傷,還是在車里比較好。”
伊云氣的用眼睛白了他一下,郁離道:“伊公子進來,我們換。”
伊云急忙點頭,他爬進車里,蹭到劉紫絮身邊,“姐姐,我們說說話。”簡旭看他一臉情的樣子,心里氣,卻又不好與一個孩子計較,劉紫絮一貫的微微含笑,不言語。
有事則長,無事則短,一路無話,轉眼到了張莊,還別說,比之那個陳村,這張莊還真大,類似于現代的鄉級小鎮,商業街的有,居民區的有,商業街上住的有客棧,吃的有飯店,喝的酒樓茶樓,玩的有賭館窯子,那些零零散散的小店更多,即使是寒冬季節,街上也是人來人往,呼出的氣息白霧繚繞。
簡旭掀開車簾看著,“哇,好熱鬧啊,趕集?還是節日?”
玉奴下來牽著馬,人多,不敢快走。伊風在前引路,準備找一家飯鋪打尖。正街之上都是大型的酒樓,伊風問簡旭道:“是在這里吃,還是找一個僻靜的地方?”
簡旭明白,伊風怕有人認出自己,他就不信誰克隆了自己的臉到處貼,大家一路勞頓,又無粒米下肚,不如就找個像樣的飯店飽餐一頓。于是說道:“就這里隨便的找一家吧。”
伊風領命,眼往各處看,有一家名為“薈香樓”的,看起來不錯,于是帶著眾人過去。
薈香樓里生著火爐,暖暖的,大家進去之后,小二很懂事,也不先點菜,而是先沏了一壺茶提了過來。
“天冷,各位先喝點茶水暖暖身子。”
簡旭看了看小二,相面,覺得此人蠻厚道的樣子,再看看酒樓里面,干凈又樸素,不是那種華而不實的樣子,滿意,突然現整間屋子里唯有他們這一行人,詫異之間才想起,現在是早上剛過,不到中午,根本不是飯口,自然就沒有食客,把目光轉向劉紫絮。
“紫絮,想吃點什么,盡管點。”一副大款的架勢,其實兜里镚子皆無。
劉紫絮道:“隨便吧,大家都喜歡什么。”
伊云在一邊道:“我喜歡吃溜三樣。”
簡旭像耗子似的朝他“嗤”了一聲:“一邊涼快去,聽妞們的,玉奴最辛苦,你去點。”
玉奴高興的顛著小步過去一邊找酒保。
沒有其他的客人,菜做的相當快,片刻之間,一大桌子菜上來,簡旭又要了一壺燙過的酒,親自倒了給伊風和劉紫絮。
“我們這趟路程,才剛剛開始,此去京城,雖不是千難萬險,卻也不會平靜,要憑你們兩個了,來,我敬你們。”說著端起酒杯。
伊風連忙低頭道:“在下不敢,公子敬酒,真真是折殺小人了。”
簡旭不耐煩的一擺手:“伊風,我們是朋友,哥們,你又忘了,隨意一些,我干了。”他率先把酒干了,這鄉間之酒,純糧釀造,酒性烈,簡旭一口下去,咳嗽起來,胸口又疼,不經意的用手揉搓,被劉紫絮看在眼里,她對侍女道:“幽客、金蕊,你們兩個稍后再吃,去找家藥鋪,給公子買些藥來,落仙鎮之時,走的急,一直這樣忍著哪里行。”
幽客、金蕊兩個答應著,跑了出去。
簡旭笑道:“英雄酬烈酒,美女贈玫瑰,這酒,夠味。”忽然自己心里感嘆,最近老想吟詩,這是什么毛病,靈感嘩嘩的流淌,怕是愛情的動力。
劉紫絮喝酒,只把嘴唇沾沾酒杯,吃東西兩三口,話也不多,喜歡在一邊靜靜的坐著,簡旭偶爾裝著不經意的看看她,那樣子,仿佛一簇盛開在冬日里的幽蘭,冷且清麗,暗香在人心間游走,簡旭就想把她用手捧起來,捂在心口。
“掌柜的掌柜的。”有人叫嚷著進來。
簡旭抬頭看去,是一個絡腮胡子的三旬開外的男人,進到屋子里才去跺腳上的雪。
掌柜的從柜臺里跑出來,見是熟人,忙笑著說道:“呦,這不是張老板嗎,這么早吃飯?”
那個張老板道:“早飯剛過,屎還沒拉出來,你想撐死我嗎。”
簡旭聽了他的話,一陣惡心,憋著沒把飯吐出來。
一邊的伊云忍不住嘀咕:“粗俗,鄉野之人。”
伊風趕緊說道:“出門在外,忍了吧,不要生事。”
那個張老板又道:“我定幾桌酒,午間我有幾個朋友來此吃飯。”
掌柜的聽有大生意,高興的眉開眼笑,“好好,張老板盡管放心,菜咱是大盤的,酒是大碗的,面子上的事,咱絕不含糊。”
張老板啪拍了一下掌柜的,“你最好把我侍候好,不然,以后我的生意你別做了。”
掌柜的急忙說道:“哎呦,我可不敢,少了你張老板,我要損失一半的銀子呢,放心,放心好了。”
掌柜的這馬屁拍的是正地方,張老板哈哈大笑,“說定了,等賭牛比賽完事,我們就來。”
掌柜的點頭哈腰的送張老板出去。
簡旭心里合計,賭牛是什么東西,只聽過賭馬,很新奇,得去開開眼界。喊過老板道:“掌柜的,麻煩您,打聽點事情,什么是賭牛?”
掌柜的剛要去安排中午的訂餐,聽簡旭問,過來說道:“客官是外地人吧,剛剛你們來時我還就納悶呢,這時辰吃飯,定是趕路的外鄉人,咱這張莊的賭牛很有名的,是鄉民的集會活動,每年立冬之后,耕牛不再勞作,怕它們養成懶惰的性情,每日里勤加訓練各種技藝,約定在某一天比賽,誰家的牛得了魁,會有相應的獎品,沒有耕牛的,可以下注。”
簡旭聽掌柜的介紹,覺得和其他的賭差不多,不過還想去看看,遂問道:“但不知在何地何時舉行?在下倒想去開開眼。”
掌柜的道:“就在鎮南,現在已經快開始了,一定有很多人,客官去了便知。”
簡旭急忙催促大家吃飯,然后去看賭牛。
伊風想勸簡旭不要去人多容易生是非之地,但又見簡旭興致很高,為難在一邊,不知如何是好。
簡旭聰明至極,哪里看不出,反過來勸伊風道:“俗話說,人不風流枉少年,不對不對,應該這樣說,年輕一回,該玩的時候就玩,別老是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生活中有很多美好的東西,想開點。”
伊風倒是佩服簡旭的樂觀,自己在秦王身邊時日尚淺,更不了解太子的性情,這幾日看過,卻很容易相處,不是一副高處不勝寒,冷冰冰的。
劉紫絮拿著幽客和金蕊買回來的藥說道:“我們就不去了,找家客棧,給公子把藥熬好了。”
簡旭想勸她去,反過來一想,那賭牛聽起來就是粗野的比賽,男人又多,她不去正好,也就點頭同意。
匆匆吃完飯,劉紫絮命玉奴去付賬,然后就近找了家客棧,約好在此等候,簡旭和伊風伊云便按照掌柜的指點,往鎮南而去。走了能有半里,簡旭的腳一點一點的,很費力。
到了地方,是一田間的地頭,那里已經聚集了很多人,比賽的選手牽著自己的耕牛等候著,都一副志在必得的氣勢,那些耕牛披紅掛綠,像要入洞房似的。沒有耕牛的人,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議論,哪頭牛是老將,定會不負重望,哪頭牛或許是黑馬,說不定就一鳴驚人。你一言我一語的,準備下注。一個帶著皮帽子的瘦男人像是莊家,在一邊高喊:“比賽馬上就要開始了,快下注啊,遲了不算。”他聲音尖細,長了一副猴相,眼睛一溜,看到了穿戴不俗的簡旭,過來說道:“足下趕緊下注吧,別捂著銀子,還指望它給你下崽子嗎。”
簡旭暗罵:“瞧你長的像陽痿似的。”把臉扭到一邊,不理他,哪壺不開提哪壺,我一個銅錢都沒有,下什么注。
簡旭左看右看,突然被誰“啪”打在前胸上,他疼的哎呀一聲喊:“有傷!”
那人緊接著又朝他腿上踹了一腳,簡旭繼續喊:“這也有傷!”
伊風過來就用手扣住了那人的咽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