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份遭到識破,陸離自是驚慌,雙眼睜了一睜,很快恢復鎮靜,心中思索著應對方法,片刻之後強擠出笑容,將刀插回鞘中,佯裝豪笑說道:“我以爲方兄要與我比試比試。”
方空已無心再與他廢話,當即一聲冷笑,抽出長劍指向地面,“沒想到你竟還活著,我便將你拿了回去交給掌門?!?
陸離仍是抱有一絲希望,琢磨自己應擺出多少豪氣才能讓對方相信的確是久負盛名的大俠,“怎麼,方兄覺得我南國雪刀乃是蟲蟻之輩?”
方空不覺好笑,從鼻腔哼出一口不屑氣息,“別裝模作樣了,江湖上根本就沒有陸仟名這號人物,只不過是我編出來誘你上鉤的,看劍!”說罷,他便出劍刺去。
陸離才知自己上當,暗叫不好,只能抽刀應對,所幸方空劍法平平,劍路筆直劍速緩慢,他橫刀將其攔下,反手一削,方空腳尖點地迅速後撤,大聲叫道:“師兄還不快來幫我!”
當即便有似猛獸般的咆哮傳來。
“來了!”
客棧所見的粗壯男子如白虎那般躍出,雙腳落地震得地磚微微跳起。
粗壯男子站在方空身旁,陸離才發現此人竟是如此高大威猛,比方空高了一個頭不說,胸膛甚至兩倍於方空。
他不由得微微吃驚,心裡想道:若是吃了此人一劍,不知保不保得住性命。
粗壯男子名爲姚挺,乃是衡山派四力之一,一柄斬虎劍由西域玄鐵所鑄,長六尺二,重二十七斤。
方空指著陸離冷笑道:“雖你本事不錯,不過是一黃毛孩童,師兄,不要手下留情,就算將他誅殺也無人怪你,反而功德一件?!?
姚挺一聲怒吼,拔劍便上。
陸離暗暗吃驚,眼珠翻轉。腳下雖是無人,數丈之外卻是熙熙攘攘,若是在此動手,不免傷了無辜,便縱身一躍,奔離幾十丈之外。
姚挺吼道:“喪家之犬,哪裡逃!”亦是蹬地而起,直追陸離而去,在一里開外攔住了陸離去路。
陸離環視一圈,見四周只有寥寥幾棵枯樹,便不願再逃,抽出半塵緊盯姚挺。
姚挺不似方空那般頭腦精明,見陸離停下了腳步,執劍便上,氣神驟起,將斬虎劍吞噬,奔行時刻,忽得引臂出劍,與身前橫豎兩劍,當即便有十字斬擊向陸離奔去。
陸離微微疑惑,只覺此招似曾相識,斬擊漸近,他便不再去想,急起氣神吞噬半塵,自下削刀而上,將十字斬擊劈得粉碎。
只是剎那之間,姚挺已至跟前,鎖眉瞪眼,張著血盆大口,舉劍橫向掃來。
陸離不曾想姚挺竟有如此腳力,方纔還在數丈之遠,只不過攔截斬擊的片刻功夫竟已至跟前,吃驚間,他腳跟微微擡起,腳尖迅速滑地,整個人向後滑了半丈之遠。斬虎劍橫掃不中,半圈過後竟驟然停止,向前急刺。
他大吃一驚,只好收胸後頂,仍是被斬
虎劍刺穿了皮膚,所幸只是入肉一分,流出些許鮮血。
姚挺看似粗獷,動武之後宛若其人,見傷了陸離,非但不喜反而更怒,左腳踏地,向上蹬起,利用蹬地力量,翻身猛劈。
陸離遭劍蜇肉,已然清醒不少,見姚挺蹬地而起便知下招威力迅猛,不敢硬接,當即雙腳踏地,全身迅速後撤三丈之外。
劍落劈空,姚挺依然緊繃著一張臉,高舉右手握劍指地,左手成劍指,自上而下輕撫劍身,眼露兇光緊盯陸離,只是眨眼的功夫,竟沒了蹤影。
陸離愈加吃驚,暗想:這麼高大的一個人,移動竟然如此迅速?危急時刻頭腦愈發伶俐,只是一毫時間,他心中已將方方面面考慮了個周全:他絕非在我雙眼正前,亦不可能在我左右。如此一來便只剩兩種可能,要麼在後要麼在上,若是在後,定是要刺我背心,若是在上,目標大約是我頭顱。
他驟然想起《金門刀法》中的一招“回首上九天攬月”,便將右臂當作無力,扭腰甩臂,半塵刀刃由下迎上,在轉身瞬間,自右肩發勁,氣神急灌入半塵之中,眼神掃過,背後並無人影,那麼就是在上方!
他腰身已轉,腳尖一前一後,右臂已然緊繃,領著半塵向上掄去,好似“攬月”那般,劈出一道彎月斬擊。
此招看似荒唐,陸離初練之時亦覺可笑,卻正因爲乍見荒唐,可騙得敵人耳目,收穫奇效。
待他目光跟上,卻發現上方亦無人影。
他突然心涼,難道?纔回過頭,便見冷劍已至眼前,他忙側身躲過。
姚挺刺劍落了空,便轉腕改削,而此時陸離已收回半塵,將半塵橫於身前攔下此劍。他知曉此時劍招無多少效果,臨時變通,將氣神附於手掌之上,對準陸離胸膛狠狠劈出。
陸離自然沒有想到他會出掌,毫無防備地被劈中胸膛,震出一丈開外,當即嘔出鮮血。
姚挺收了掌,望著倒在地上的陸離一聲冷笑,卻在心中暗罵自己愚蠢。
方纔他的確是想從陸離上方攻下,卻見其好似雜耍那般抖著手臂,覺得好笑,竟破了自己功力,不得不落地喘息。
陸離自知不是對手,卻不願退縮,執意要與姚挺較個高低,便咬牙站起,才擺好架勢,忽得想起劉蘭芝母子與巫澤仍在馬車之內,眼珠再轉,不見方空蹤影,當下心涼了半截,便急著往回趕,又想起眼前之人,若是回去,非但救不了那三人,還可能會害得百姓一同遭殃。
情急之下,他收了半塵,朝著反方向踏風而去,奔行途中忽然落地改了方向,向著馬車快速奔去。
姚挺卻並不知曉,只當陸離敵自己不過,落荒而逃,便收了劍趕忙追去,卻不知陸離已換了方向。
街角,陸離與姚挺離去之後,方空亦屈膝準備趕上去,忽得發現前方馬車,心中想道:以姚師兄的修爲對付陸折柳是綽綽有餘,我若上去幫忙反而累贅。而眼前馬車之內
的三人大約是陸折柳的親信,我不妨將其拿了,也算是爲江湖除害。
他便握著冷劍小心翼翼地向馬車行去,走至馬車一旁,迅速抽劍捅去,劍刃未吃血,卻聽到馬車內傳來幾聲尖叫,其中有婦有孺。
他想道:原來馬車內坐的是不會功夫之人,我殺幾個手無寸鐵的婦孺倒也有損本派名聲,罷了,還是將他們捆了送回衡山交與師父定奪。
他便躍上老闆,用劍挑開布簾,向內望去,只見劉蘭芝與範嘉志已抱在一起,瑟瑟發抖,巫澤亦是蜷縮著身子,盯著他眼中淨是恐懼。
他笑道:“小爺不殺你們,出來吧。”
劉蘭芝母子不敢說話。
巫澤嚥了口口水,望了望劉蘭芝母子,壯著膽子與他問道:“你是誰?”
“我?”他想了想,說道,“我是好人。”
巫澤自是不會相信,方纔他雖在馬車之內,馬車之外的動靜卻聽得清清楚楚,明白這二人是爲取陸折柳人頭而來,與陸折柳爲敵便是與自己爲敵,他本想說些“大丈夫寧死不屈”之類的豪言壯語,想起劉蘭芝母子尚在身旁已無力反抗,當下重責盡在自己肩上,心生一計,佯裝悲盡樂來嚎啕大哭道:“好人啊,你可算來救我了!”
他並不瞭解巫澤話中意思,輕鎖雙眉,狐疑地望著巫澤。巫澤喪親已久,能活到現在靠的便是以假亂真的演技,今日在東家騙點白飯,明日在西家討點饅頭。故他左看右看,始終瞧不出巫澤的破綻,便問道:“我可算來救你了?此話怎講?”
巫澤哭道:“方纔...方纔我被那兩個惡人擄了去,他們說...他們說要將我賣給屠夫做人肉包子,我想逃又逃不掉,只能跟在他們身旁瑟瑟發抖。好人啊,你可算來救我了?!?
他不願相信巫澤的話,卻又瞧不出絲毫馬腳,用劍指了指劉蘭芝母子問道:“他們也是與你一道的?”
巫澤繼續哭道:“這我可不知,我是昨日才遭擄的,今日那兩個惡人就要帶我出城,說要賣給屠夫做人肉包子,哇...”
他不覺好笑,什麼時候陸折柳變身人販子了?然見巫澤哭得涕泗橫流,又見其極其年輕,斟酌巫澤所言應當屬實,手腕鬆了一鬆,長劍輕垂。
巫澤看在眼中,知曉對方已經動容,不禁覺得自己演技極佳,竟得意起來,露了丁點笑容。
方空眼睛凌厲,見其脣線微翹,當即憤怒,舉劍指向巫澤,怒喝道:“好你個畜生,虧我還同情你遭遇,你竟然騙我!”
巫澤大驚,想不到如此淺薄的笑容亦會被察覺到,眼見方空就要出劍刺來,他心一橫,哭得愈加大聲:“天要亡我,天要亡我?。『貌蝗菀锥氵^了屠夫的屠刀,今日卻又要死在好人劍下!”
方空已不願再信他言語,手肘後提,便要刺劍,卻聽得頭頂一聲喝叫,轉頭望去,見陸離向他奔來,手中半塵急揮,當即劈出一道斬擊,正中他胸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