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玉木氣勢洶洶,出劍狠辣,全然不在乎陸離生死,只欲將他挑落,好解除危機。
陸離卻無半點心思,身僵手鈍,五回合之後,身上已有五道劍傷。
二人到底曾是同門,沈玉木見其如此,於心難忍,收劍說道:“陸折柳,倘若你乖乖讓開,我可饒你不死。”
陸離雙目飄飄,氣若游絲,低聲與沈玉木說道:“掌門,你還活著...只是,你怎會替胡惟庸辦事?”
沈玉木又有些惱怒,舉劍指向陸離喝道:“陸折柳!你若繼續無禮,我當真不客氣了!”
陸離覺得有些無奈,顫肩一聲苦笑,連連搖頭。
沈玉木卻是一聲冷哼說道:“玄武門爲你皆赴黃泉,你卻在這阻擋丞相大計。”
陸離覺得不可思議:“謀權篡位也算大計?”
沈玉木說道:“國家幾代改姓,多此一次又有何妨。”
陸離道:“可以前是被逼無奈才舉旗反抗,嬴政荒淫,隋煬虐民,惠宗殺伐,才導致手無寸鐵的百姓起兵造反。如今天下太平,民衆安康,你又何必爲虎作倀?”
沈玉木冷冷道:“丞相有恩於沈某,沈某定當赴湯蹈火!陸折柳,休要廢話,若再阻攔,休怪我手中長劍無情!”
陸離雙目睜了一睜,眼角已然開裂。他將半塵握得更緊,低聲說道:“掌門,你認真的嗎?爲賊人做賊事,你當真不羞愧嗎?”
沈玉木舉劍架勢,厲聲喝道:“受人恩惠定當報答,倘若不報,寢食難安!陸折柳,既然你不願讓開,那我只好將你殺了!”
陸離已不是曾經少年,終於明白兩人再無和平相處的可能,倘若仍不還手,便要橫屍於此了。忠與義孰輕孰重?愚忠不可取,愚義亦不可取,然眼前境況之下,忠字更重!
他便緊鎖雙眉,舉刀架勢,要與沈玉木拼個你死我活!
沈玉木見其如此,亦是明白過來,將心中羈絆盡數丟棄,喝道:“陸折柳,今日不是你死,便是我亡!”話音才落,便擰身碾地,劈出一道吞天滾龍,向他狂涌而去。
滾龍捲著塵土與鮮血,攜著無情與熱情,其勢洶涌,已在夏柏魏的“龍斬”之上。
陸離兩眼收了一收,後撤兩步站定,以刀在先,迎龍而上。氣神急起將半塵吞噬,刀刃轉掠,兩刀將“龍斬”斬斷,右手不停,便有兩道反擊向沈玉木奔去。
沈玉木料想不到自己全力一擊的“龍斬”竟被輕易破解,吃了一驚,眼見斬擊奔來,慌忙舉劍阻擋,“砰砰”兩聲響過,氣喘不止。
陸離知曉尋常招式奈他不能,劈出斬擊之後,雙腳使力迅速跟上,見他擡劍擋下,半塵自下掠上。
他纔要反擊,見半塵掠來,愈加吃驚,匆忙擡劍應對,竟吃不消這上掠之力,手中長劍歪了一分。他到底有些本事,迅速調回狀態,順勢向陸離左肩刺去。
二人近戰十餘回合,平分秋色。
陸離見近戰討不到便宜,迅速後撤三步,抖腕便是一道斬擊,待斬擊劈出,腳上使勁躍離一丈之外,又是一道斬擊向沈玉木劈去
。他穿梭於沈玉木四周,接連出招,奔馳的斬擊叫沈玉木應接不暇。雖然如此,他竟未有疲憊跡象,反而愈戰愈勇,動作愈來愈快,斬擊猶如狂風暴雨那般向沈玉木傾瀉而去。
反觀沈玉木,已面露疲色,一邊阻擋他的斬擊心中想到:數月不見,怎麼陸折柳竟強到了這般地步?
他自是料想不到,在他投入丞相府享受榮華的這段時間內,陸離先後經歷了多少絕望與磨難。
片刻之後,他終於難以承受,接下一道斬擊之後手腕失力,長劍往下斜了一分,然尚有四道斬擊向他奔去。
陸離見他無力再守,終究有些擔憂,腳尖碾過地面向他奔去,替他擋下三刀,仍有一刀未能擋下,打在他胸口破開他的皮肉吸出鮮血。
他身子一軟手腕一鬆,長劍脫手落下,身子亦是摔在地上,輕輕呻吟。雖然那刀並不致命,倒也夠他好受的。
他齜牙咧嘴,擡手欲護傷口,分明感受到傷口受了擠壓流出更多鮮血,不斷有冷汗冒出,淌過胸口,令他愈加痛苦。
陸離不忍見他這般掙扎,不願再施以傷痛,只是搖頭嘆氣,從他身邊邁過
雖受傷,意識尚且清醒,他見陸離向胡惟庸走去,握住長劍撐地,搖搖晃晃站起,心中想到:陸折柳,我絕不會讓你動丞相一根頭髮!便要向陸離背心刺去。
四周躺著不少被六鬆打傷的羽林衛,見他身受重傷,滿腔忠心燃起,填補了乏力的身子。有一人抱住他雙腳,他便失力倒了下去。有一人爬來勒住他的脖頸欲要他性命。他胸口的刀傷受了壓迫愈加疼痛,忍不住一聲慘呼,舉劍向那勒住他脖頸的羽林衛刺去,劍雖刺入了羽林衛的身體,卻無法拔出了。
越來越多的羽林衛向他爬來,以殘軀封住他的行動,纏住他的四肢,抱住他的腰身。後到的見已無部位讓自己纏抱,便爬上他項背壓了上去,一個一個,壘起半丈餘高。
他胸口本就有傷,遭如此折磨,痛不欲生,想要掙扎,四肢被控;想要大口呼吸,脖頸被勒得緊緊的。
他只覺得眼前愈加模糊,彷彿見到牛頭馬面牽著鐵鏈正向自己走來。他問自己:沈玉木,你後悔嗎?他回答道:男兒當爲報恩拋灑熱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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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人長視線跨過胡鬆建直抓住胡惟庸,與胡惟庸說道:“胡惟庸,當真是你要行刺皇上?”
胡惟庸雖知情況緊急,面不改色,微微一笑答道:“胡某手無縛雞之力,如何行刺皇上?”
方人長道:“方某是個粗人,聽不懂你的話中意思,還請回答是與不是。”
胡惟庸道:“是又如何?”
方人長勃然大怒,糙臉漲得通紅,如戟蒼髯拍打著頭盔,“皇上待你當真不薄,你卻恩將仇報!”
胡鬆建見其怒火沖天,趁機舉劍刺去欲打他個措手不及,卻不知他身經百戰,即使心不在此,本能已然不容小覷。他重劍擡起,迅速向胡鬆建掃去。
胡鬆建吃了一驚,慌忙收劍後退,只覺面前刮過一陣強風,雙腳落地之後仍有餘悸,想著:倘若沒有躲過,我這腦袋怕是被砸得
稀爛了。
胡惟庸依是掛著淡淡笑容答道:“你不是我,怎知我感受?”
他道:“我們同朝爲官,雖分你我,到底經歷相同,你的感受與我的感受有何區別?”
胡惟庸道:“你的兩個兒子也被賜死了?”
他頓時語噎,張著嘴無法回答。
胡惟庸道:“方統領,你並無子嗣,故不知我喪子之痛。對你來說,國便是家,對我來說,家纔是最重要的。”說話歸說話,他眼神飄過,意識胡鬆建再上。
胡鬆建心領神會,佯裝收劍後撤,實則暗涌氣神雙膝緊繃,只待一擊斃命。
方人長畢竟是使劍的單身漢子,不懂家國有何區別,聽聞胡惟庸此番言語,只曉得胡惟庸有了二心,便愈加惱怒,咬牙說道:“堂堂丞相,一人之下萬人之上,卻要謀權篡位,我若不殺你,天理難容!”說罷,引劍欲上。
胡鬆建瞅得破綻,久蓄的力量炸裂而出,長劍快如閃電,直向他心門刺去。
縱使他有重劍在手金甲披身,亦難以阻擋這記快劍,所幸他天生機敏,在劍來之時向左傾身一寸,胡鬆建手中長劍雖刺入他身軀,並未傷及要害。
“喝!”他發出一聲怒吼,左手握拳兇狠砸在胡鬆建面門,將他轟出半丈之外,而長劍依舊紮在他軀體之中。
他目光不移盯著胡惟庸,左手抓住劍身用力握緊,只聽得“滋”一聲響,手掌有鮮血濺出。他毫不在乎,一個使勁將劍抽出扔在一旁。
“大哥!”
“丞相!”
五鬆見胡鬆建受傷倒地,當即一聲驚呼,分神向正堂望來,全然忘記了自身處境。有無數槍矛朝他們刺來,捅穿了他們胸膛。
胡鬆建見五鬆盡死,五內俱崩,嘶聲哀呼道:“兄弟們!”卻只能眼睜睜地望著他們身軟倒下。正傷感,方人長重劍劈來,將他腦袋砍下,鮮血飆出,濺了方人長半臉。
胡惟庸望著滿地殷紅,心無波瀾,只是掛著淡淡笑容,望著被濺了半臉鮮血的方人長。
方人長向前又邁兩步,二人之間相距三尺已無阻隔。他將重劍架在胡惟庸脖頸之上,厲聲喝道:“拿繩索來!”
立即有羽林衛捧著繩索邁進堂內,將胡惟庸捆得嚴嚴實實。
方人長一聲冷哼,“就憑這麼些人也敢在我眼皮底下行刺皇上。”
胡惟庸笑道:“如果你現在趕去主臥,興許還能見上朱元璋一面。”
方人長頓時變了臉色,想起破門之聲的確從後方傳來,拔腿便跑,“留下幾個看著胡惟庸,其餘人隨我來!”
正堂之中便只剩下被綁著的胡惟庸與四個羽林衛。
方纔躲藏起來的百官紛紛走出陰影,對著胡惟庸指指點點。
“貪婪害人啊,都坐到丞相這個位子了還不收斂。”
“平日裡看上去那麼正直,沒想到竟會幹出這種事來。”
其中不乏胡惟庸栽培的官員與親信。胡惟庸知曉這幫人如牆頭草那般兩頭倒只求保身,便不願去理睬,閉眼養神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