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打劫了
小道上,一匹老馬駝著一個少年慢慢的走著,少年明顯是有心事,心不在焉的,任由老馬走走停停,停停走走。
路過的行人看著這奇怪的組合,有搖頭的,有好心上前勸少年重新買匹好馬的,也有在他離開後笑他的,卻都不敢當面指指點點,哪怕有些路人心中非常想要去教訓(xùn)教訓(xùn)這個多次差點撞到人的組合,但都因爲那一身神霄派弟子服飾給給勸退了。
那少年不算英俊臉龐上總有一絲笑意;烏黑深邃的眼眸,泛著迷人的色澤;那濃密的眉,高挺的鼻;頭髮用一根青色的髮帶束著;腰間繫著一條青色的腰帶,掛著一個荷包與一塊象徵神霄派弟子身份的木牌;穿一雙紋有紫色閃電的履雲(yún)靴。
這少年不是別人,正是買了一匹老馬往西而行的丁皓。
微風輕輕,青色長衫隨風而動,少年遠遠看起來頗有一副仙風道骨的感覺。
一路行來,丁皓都沒有去留意路上的一切,他心中始終對那個村落不知道是什麼樣的想法,想在到達村落前想明白,弄清楚。
行了半日,老馬似乎也走累了,不願繼續(xù)前行,剛好了進了一片林子,任由丁皓推拉抽打,老馬也不肯向前邁動它的蹄子,將頭緊挨地面,咀嚼著地上的青草。
“這老貨,跟師尊說的明顯不一樣啊!”
眼見老馬不肯前行,專心致志的埋頭吃草,丁皓也拿它無法,忘了一眼四周,尋了棵大樹坐下,拿出在小鎮(zhèn)中買的吃食也開始填自己的肚子。
一人一馬就這樣在林中互不打擾的吃著自己的食物,林中除了一人一馬吃東西的聲音,再無其他的聲音,安靜且隨和。
在這安靜的背後,一場說來就來的危險正慢慢靠近丁皓,吃著乾糧,吹著微風的丁皓對此確是一無所知,沒有一絲防備。
離丁皓二三十步遠的叢林中,零零散散藏著十多個衣衫襤褸的人,他們粗布麻衣,蓬頭垢面,手中拿著鐮刀、鋤頭、棍棒等雜七雜八的工具,安靜的埋伏在林中。
這夥人都是附近村莊的,隔三差五就會到這林中來埋伏打劫一波過往的行人。最近上面的人徵稅徵得厲害,好多人家連餘糧都被徵收了,他們一合計,決定連續(xù)搞幾票大的,即交了攤派下來任務(wù),也讓自個家人能過得好些,運氣好的話說不定還能改變自家命運。
……
丁皓騎著老馬還未踏進林中便已被放哨的傢伙發(fā)現(xiàn),一身行頭皆是他們沒見過過的上好的布料絲綢,連穿著的靴子做工也是極其講究,不論身份如何,富有肯定是不會錯的。
唯一讓放哨的擔憂的是就這一身穿著來看,少年都是非富即貴之人,那一身裝扮更像是前來徵收錢糧的官差口中的仙家,打劫仙家可是大不敬的,被抓到的話會被那些仙人用來練功煉丹的。
領(lǐng)頭的是個大鬍子,他明顯是見過世面的,聽了手下的彙報,心中也是犯嘀咕,打劫仙家,這可不是打劫那些富貴人家,官府是一定會抓人的。
衆(zhòng)人見大鬍子臉色不太好,紛紛小聲勸阻,是否不打劫即將進入林子的少年,換個打劫的對象。
放過?
不放過?
衆(zhòng)人明顯是心有忌憚的,但卻沒有一個人離開,都在等著大鬍子開口。
官差明後日便要到自己的村中徵收錢糧,這幾日雖然都在打劫過往的行人,也將截到的錢糧運回了村中,但離官府攤派的數(shù)量還是差了許多。若今日只有那少年一個行人,不動手今日便不會有任何錢糧到手,到時候官差來村子中收錢收糧自己村子不知道能不能湊出那麼多錢糧。
少年一身衣著富貴,動手劫掠一波,事成肯定不用擔心官府攤派的錢糧不足數(shù)量,而且說不定村中還能有所富餘。當然,少年也肯定是不會有機會說出今天發(fā)生的一切。
有成功的可能,也必然存在事敗的可能,失敗了,對他們來說也不是啥最壞的結(jié)果,村中的情況不受影響,而他們最多不過是丟了條性命。
在這個世道活著,並不比死去更輕鬆。
幹了。
大鬍子終於還是決定搏一把,他在賭少年人就算是仙門中人也不是厲害的那種角色,只是個普普通通的仙門弟子,沒啥本領(lǐng)。
幹了。
既然頭兒都說幹了,那他們就跟著頭兒一起賭一回,生死由命,富貴在天。
……
林中微風習習,偶爾傳來“沙沙”聲,那是有人移動傳來的聲音,埋伏在林中的那夥人終是行動了。
蒙面,悄悄靠近,準備摸到丁皓近處,出其不意,一擊即中將他拿下。
丁皓沒有察覺到異樣,畢竟這是他第一次行走江湖,也是第一次被人盯上埋伏打劫,在神霄派,哪有這些事。
雖然他沒有察覺,但那匹老馬顯然常年浪跡天涯,聽見林中的動靜,原本低著吃草的頭擡了起來,四隻馬蹄也是來回踩踏,口中更是嘶鳴,提醒著它的新主人有危險在靠近。
感覺到老馬帶來的焦急,丁皓也不再靠著樹木休息,他起身走到老馬身旁,用手撫摸老馬,試圖讓老馬安靜下來。
趁著這會兒功夫,大鬍子一行人已經(jīng)摸到了距丁皓不足十步的地方,也不再繼續(xù)小心翼翼,大步流星向丁皓衝去。
本來打算繞後偷襲的,奈何近了腳步聲也明顯了,大鬍子看到丁皓將馬身上的寶劍取下拿到手中便知道藏不住身形,於是改偷襲爲強攻。
丁皓背對著大鬍子他們,轉(zhuǎn)身反擊許是來不及了,因此他也往前跑出十多步,邊跑邊將寶劍拔了出來,順勢揮砍了兩下,試試手感。
大鬍子等人臉色不太好,那少年居然沒有朝他們攻過來,反而跑出去了,這跟想象中的不一樣,若非黑布蒙面,已經(jīng)停下轉(zhuǎn)身與他們相對而立的丁皓必然能看到那一張張黑布下憤怒的臉龐。
安靜。
此刻的林中連徐徐的微風也沒了,老馬也停止了嘶鳴踩踏,甩了甩頭,繼續(xù)埋頭吃草。
丁皓與大鬍子等人就這樣相隔十多步的距離望著對方,沒有一絲動作,似乎都在等對方先出手。
“砰…砰…砰…”
彷彿聽見了自己的心跳聲,在這安靜的林中特別的明顯,但丁皓沒有動,靜靜地望著對面那突然從林中冒出來的一羣衣衫襤褸的人,拿著寶劍的手下意識的加了分力。
大鬍子原本打算等丁皓先動手,看看他是不是會仙法,卻完全沒料到他只是戒備的看著他們,這與他這些年見到的仙門中人不一樣。
是不屑。
還是無法修煉。
不管怎樣,大鬍子都決定出手試探一下眼前的少年。
一片樹葉無聲的在對峙的兩撥人中間緩緩飄落,安靜的落在了地上。
此刻的大鬍子已經(jīng)暗中聚力完畢,只見他身子略微前傾,雙腿微躬,一個用力,似一道疾風奔向丁皓,手中砍柴的柴刀直奔丁皓面門。
衆(zhòng)人只見大鬍子一刀直撲丁皓面門,丁皓在柴刀即將碰到他的時候往左側(cè)移,大鬍子的柴刀跟著他移動,卻被他手中的寶劍擋住了柴刀的去路,大鬍子不敢在奔跑的過程中改變自己的路線,繼續(xù)往前奔了三四步停下來。
雖然柴刀沒有砍到人,但與寶劍相撞,柴刀上傳來的力道也逼迫丁皓退出幾步,丁皓退出幾步卸了力道,感覺到手中的寶劍一陣顫抖,自己持劍的手也傳來一陣痛感。
大鬍子不簡單,至少不是普通人,許是煉氣階的武者。
那些沒有動手的也是煉氣階的武者嗎?沒有交手,丁皓心中沒有下定論。
一接觸,丁皓便對大鬍子有了判斷,雙眸堅毅,也在暗暗蓄力。
不會功法,是普通的弟子,那應(yīng)該可以拿下。
大鬍子也知道自己賭對了,眼前的小子只是普通弟子,並不會功法,但那小子明顯也是練過的,因此他也沒敢鬆懈,準備全力拿下丁皓。
大鬍子蓄力即將結(jié)束,雙眸一緊,只見丁皓已經(jīng)向他飛奔來,當下也不再蓄力,雙手持刀迎著丁皓殺去。
丁皓蓄力結(jié)束,右腳微曲,接著用力一蹬,整個人像緊壓的彈簧瞬間彈射而出,瞬間便逼近大鬍子,手中的劍也直刺大鬍子。
“嘭!”
大鬍子與丁皓來了一次碰撞,大鬍子原本猙獰的眼角突然一頓,丁皓蓄力的左手在相撞的一刻一拳轟出,與他的肚子來了個不太友好的親密接觸。
然而,在衆(zhòng)人眼中這次交手只是瞬間的事,只見兩人碰撞,然後兩人分開,若有不同的,那便是少年面若柔水,嘴角帶有微笑,大鬍子眼角痛苦,停下來便捂著肚子蹲在地上,看起來很不好受。
不管什麼樣的情況,都要表現(xiàn)得如無其事。
師尊說的果然沒錯,沒看見那沒動手的人雙眼中都露出了驚訝與不可思議嗎?還有一絲害怕。
“快跑!”
大鬍子半蹲在地上,苦澀的聲音傳到所有人耳中。
能跑哪裡去。
這是一羣同夥心中的想法。
跑不掉的,既然跑不掉,那爲什麼還要跑。
這是一羣同夥心中做的決定。
“嗯!”
丁皓一愣,這幫人眼中的驚訝、害怕都沒了,只有一股恨意與決絕,一幫人揮舞著手中的武器發(fā)瘋般的向丁皓衝來,邊跑邊叫給自己壯膽。
這突如其來的讓丁皓與大鬍子都愣了會兒,丁皓覺得師尊說的話也有騙人的時候;大鬍子則心中痛苦萬分,他們居然沒有聽話逃跑,反而要與他一同拼命。
凡事都要講道理。
若有人不願講道理呢?
看情況,能讓他靜下來與你講道理最好,否則就自己給自己道理。
自己給自己講道理?
是的,自己給自己講道理,勸自己遠離那些不講道理的人就可以了。
顯然這幫人需要自己讓他們靜下來好好講講道理了,否則自己就成了師尊口中那些不講道理的下成人了。
打定主意,丁皓也迎著向他奔來的蒙面人們。只見他不知何時已將寶劍入了鞘,如跑起來的老馬一般快,左右移動,側(cè)身避過沖在前面蒙面人手中的鐮刀,劍鞘拍在那人腰背將他拍翻在地。
沒有回頭,沒有停下,丁皓拍翻一人後加快了步伐衝入人羣,如獅子進入羊羣,只見他來回躲閃,持劍的手不斷抖動,劍鞘在人羣中不斷翻飛,點,刺,拍,擊,每避過一人的攻擊,手中的寶劍便會將那人打翻在地,一盞茶的時間都沒有,地上便躺了一羣捂著腿,抱著頭捂著肚子慘叫的蒙面人。
林中小道上,此刻還能站著的人只有那個一襲青衫的少年--丁皓,站著林中,聽著一地的哀嚎,他把寶劍扛在肩上,隨手拔了根野草叼著,意氣風發(fā)的走向正獨自感傷的大鬍子。
十多片葉子緩緩飄落,起風了,少年在風中不快不慢的走著,一襲青色的衣衫隨風飄拂,衣袂飄飄,拂了幾縷黑髮,那嘴角的野草也不知好歹的隨風亂舞,遠遠看去,雖不是驚才豔豔的美男子,卻也是瀟灑俊逸。
應(yīng)該能與他們好好講講道理了吧。
少年席地而坐,左手持劍,右手扶頜,憋了一眼身後哀嚎的衆(zhòng)人,望著大鬍子,似乎想望穿大鬍子心中的想法。
“你...要...幹什麼,要殺...要剮...隨...你,別...用一雙...無辜...的眼神盯...著我。”
雖然傷痛在身,大鬍子也想到了自己的結(jié)局,但此刻被丁皓一直盯著,感覺渾身不自在,特別是那一雙眸子,乾淨,清澈,沒有一絲波瀾,忍痛開口斷斷續(xù)續(xù)的對著丁皓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