終是離去了
看清巨人的模樣,黃袍道人總算是明白了心中的不安是爲何,怪不得這些惡靈跟平日裡遇見的不一樣,雖然都已沒了生前的記憶,但這刻在靈魂深處的服從是其他惡靈所沒有的。
望了一眼自己的弟子,他想開口說些話,卻發現此時說什麼自己也不清楚。接著轉身望了一眼震驚中的陽村衆人,最後長劍一指巨人,雙目透出堅定。
“南海天師府,驅魔避吉兇;紫薇存正氣,諸邪皆伏首。”
死亡,黃袍道人自然也是怕的,可是真當他想讓自己的弟子撤去大陣各自逃命時,他卻發現說不出口,回想起一路上他們無數次死裡逃生的場景,他知道,不能弱了自己弟子們的志氣與威風,哪怕面對死亡。
似知道自己等人今日怕是在劫難逃,恐要命喪於此,那六個灰袍道童彼此對視,發現對方臉上也是露出了慘白的笑容,都哈哈大笑起來。
黃袍道人心中有些後悔,那由惡靈匯聚融合而成的巨人將軍至少是金丹期的修爲,而自己不過築基初階的修爲,六個弟子也纔剛剛化氣後期,哪怕藉助六星煉妖陣也沒有一絲勝券,結局已經不言而喻了。
巨人明顯不願給黃袍道人離開的機會,只見他揮動著七丈長的橫刀往大陣砍去,每一刀都帶著無盡的恨意與殺意,不留一絲餘力。
重達萬斤的力量自刀刃傳來,每一刀都撞擊著黃袍道人的心,他的弟子在流血,生機越來越薄,每一刀都代表著死亡在向他們靠近一步,最多還能堅持幾下,他們便會陣破人亡。
不斷念著咒語,他將所有的符紙都用上了,只爲了能在關鍵時刻給與巨人致命一擊,幫助自己的弟子逃離陽村。
是的,直到此刻,黃袍道人依舊想要嘗試著殺死惡靈化作的巨人,保自己的弟子逃出生天。
巨人砍了十數刀,見沒有攻破大陣,一陣怒吼,天地間的靈氣瘋狂的朝他涌去,被他吸收化作一柄巨大的長槍,槍頭包裹著一團黑色的火焰。
長刀沒有再砍來,一團黑色的火焰以極快的速度破空而來,來不及喊出口,黃袍道人便被一槍穿透了身體,釘在半空,黑色的火焰正燃燒著他的身體與靈識,直至消散。
那六個灰衣道童也沒好到哪裡去,當長槍撞到大陣時,他們便受到了重創,口吐鮮血被巨大的衝擊力量掀翻在地,難受的看著自己的師尊被釘死在半空。
巨人依舊沒有放下屠刀,在他身後,密密麻麻的懸著由靈力化作的箭矢,通體黝黑,散發著恨意。
“嗖嗖嗖…”
長刀一指,那密密麻麻的箭矢便動了,空中傳來一陣破空聲,那是箭矢破空傳來的聲音,轉瞬即至。
“噗噗噗...”
箭矢入肉的聲音不斷傳入丁皓與陽村衆人耳中,只見那密密麻麻的箭矢接二連三的射中場中的灰衣道童。剛開始的時候,那些道童還掙扎著想要躲避,可面對漫天箭雨,他們終是做了無用功,只能接受這箭雨的洗禮,直到空中所有的箭矢消失。
箭雨停了,狂風也散了,烏雲似乎也在退去了,黃袍道人沒有看到這一刻,他的靈識已經消散,屍體正被黑色火焰慢慢吞噬,他的弟子此刻早已沒了人形,密密麻麻的箭矢讓他們更像是一隻黑色的刺蝟,沒了生機的刺蝟。
丁皓與陽村衆人望著矗立在荒地中的巨人,即不敢上前,又不敢退出,就在原地站著,一動不動。
擔憂,害怕。
沒人能說不怕,看看早已沒了生機的黃袍道人的下場,那可是真正的修行者啊,擁有無上法力的修行者,就這樣毫無還手之力的被眼前的巨人活活釘死了。
巨人也沒搭理他們,望了望丁皓身後的院子,最終擡頭望向天際。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了,烏雲也徹底散去,露出了原本晴朗的天,不過此刻卻已是黃昏時分。
夕陽的餘暉漸漸的熬不住,越來越淡,天邊火紅的火燒雲也漸漸淡了光彩。巨人伸出握刀的右手朝天空抓去,似想留住夕陽,似想留住那好看的火燒雲,似想留住這一切,但都是徒勞的,這些終是留不住的。
丁皓髮現,巨人似乎是想要做什麼,但卻已經不可能了,因爲巨人的身影在慢慢消散。
不是變回原來的靈識,是真的在慢慢消散,隨著夕陽西下,消散在夕陽的餘暉中。
震撼。
丁皓的心中只有震撼兩字,今日發生的一切對他來說都是極其震撼的,他不僅在生死關頭徘徊了一次,更是明白了師尊說的那句話--講道理,這個世間真的太需要講道理了。
一個看上去六十多的白髮蒼蒼的老者越過道人的屍體,杵著柺杖步履蹣跚的來到丁皓身旁,眼中有不安,有恐慌,有詫異,望著那慢慢消散的巨人,使勁的用柺杖敲了敲地面,似在問丁皓,又似在問自己。
“那些靈是不是要離去了?”
似乎在回答老人的問題,似乎在回覆自己的內心,丁皓對著荒地中的巨人遙遙一拜,用手抹去眼角的淚花,開口說。
“他們應是在這世間沒有了牽掛,否則應該恢復各自的靈體,然後遁去。”
“朝夕相處了那麼多年,沒想到說走就走了。”
老人眼中泛著淚花,頗爲傷感的望著那漸漸透明的巨人。
丁皓沒想到這陽村的老人居然會爲了那些靈識傷心,要知道那南海天師府的人可是他們請來的,爲的就是滅掉村中的惡靈,還村子一個安寧。
丁皓吃驚的望著老人,臉上驚訝和意外的表情沒有一絲遮掩,他想要看穿老人的內心與想法,想要看看這陽村的人是不是都是如此的厚顏無恥。
“他們對於我們陽村來說,都是重要的人,就這樣走了,以後村子就真的與他們無關了。”
老人慢慢往巨人走去,邊走邊說,似在自言自語,但丁皓知道,那是老人說給他聽的。
既然是重要的人,爲什麼會請人來清除他們,甚至還連累自己差點丟了性命。
丁皓心中憤怒,但他卻沒有說話,畢竟這是別人村中的事,自己作爲一個外人,無權干涉,跟在老人身後,他想近距離的看看那個即將回歸天地間的巨人。
老人沒有回頭,依舊走得很慢,但他卻彷彿知道丁皓心中的憤怒,像似對丁皓解釋的瞬。
“那南海天師府一行人是他們自己前來的,我們陽村衆人沒有請過任何人前來。”
“他們在村中住了有些時日了,知道昨晚那個老道前來跟我說,他經過推算,今日是除惡靈的最佳機會,會有一個外來的惡靈進入村子。”
“那個外來的惡靈說的應該就是你,你的到來的確是能讓他們聚在一起,給那南海天師府的人創造一舉擊殺他們的機會。”
老人說到這裡便停了下來,沒有繼續往前走去,丁皓也停了下來,站在老人身後,盯著老人的身影。
他們停在了刻有陽村二字的石刻旁,村子的最東頭,沒有繼續往前走,因爲此刻的巨人已經趨於透明,大半個身子早已消散,唯有一顆不屈的頭顱依舊望著即將完全落山的夕陽,還未徹底消散。
丁皓被老人的話給說的糊里糊塗的,心中不知道該不該信,雙眼迷離的透過老人的背影望向空中那顆不屈的頭顱,心中暗自有了個自己也覺得不可思議的想法。
昨夜那林中也是你們嗎?
苦笑。
自己只是來尋人的,但那房屋明顯已經破落了好些年頭了,要尋的人想必早已離開了這個村子,這村中的一切都跟自己有關係嗎?老人說的話簡直是莫名其妙,不可理喻。
只是不知道天下之大,該去哪裡尋那屋子的主人。不過沒關係,他相信,總有一天,他們會相遇的,緣分到了,躲也躲不掉的。
搖了搖頭,丁皓不打算與老人爭論,反正這村裡的人與事都跟自己沒關係了,他打算離開了,回頭卻吃驚的立在原地沒有動彈。
不知何時,村頭的道路上已經跪滿了陽村的衆人,一百多戶的村子,三四百人的樣子,沒有老人,年齡最大的看起來也不過三十來歲,年齡最小的被抱在自家父母懷中。
“村長,都到齊了。”
一個與丁皓差不多年齡的少年看了一眼村中衆人,恭敬的對著老人喊道。
“陽村衆人恭送諸位先輩登天!”
“恭送諸位先輩登天!”
“恭送先輩登天!”
老人恭敬的緩緩下跪,將柺杖放到一旁,雙手高高舉起,彎腰低頭,對著那巨人僅剩的即將消散的頭顱行大禮。身後,一羣陽村衆人皆是跟著老人行大禮,每行一次禮,都會恭敬的恭送先輩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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