與他有關的事
巨人最終還是消散了,隨著最後一縷陽光消失在天地間,沒有留念,沒有回頭,更沒有不捨的眼淚落下。
陽村衆(zhòng)人雖說都有些感傷,但卻沒有多少人哭,只有那些還在依依學語的孩童受不住這嚴肅的場景,不知是哪個孩童先哇哇大哭起來,瞬間場中所有的孩童像附和他一般跟著大哭起來。
老人吩咐衆(zhòng)人各自回家忙自家的事,自己要與丁皓聊聊。
一座低矮的小木屋前,丁皓與老人相對而坐,丁皓最終還是跟老人來到了村中,他想要通過老人瞭解一下自己父母的過去,同時也想老人給他解釋一下老人在巨人消散時說的那一番讓他心中無比疑惑的話。
此時,天已經黑了,陽村家家戶戶都點亮了燈火,伴隨著月光,星光,燭光,整個村子在夜色中看起來竟是那般的美。
老人是陽村村長,住在村子的西邊,三間居室組成的小屋便是老人的居住之地。
老人的小屋建在小土坡上,俯瞰著整個村子,一棵三人環(huán)抱粗、三丈高的桑樹立在一旁,一根近兩丈長的桿子掛著一面旗子,夜色之中看不清繡的什麼,微風輕輕,桑樹與旗子不斷搖晃著,似乎與丁皓這個新來的客人打招呼。
“大爺,我...”
丁皓開口,剛說出幾個字便被老人揮手打斷了,示意他不要開口,聽自己說。
一簇簇亮光從村子中的人家戶中溢出,由遠及近向老人的小屋走來,行進中,傳來一陣竊竊私語。
當那些亮光走得近了,丁皓纔看清,那是一個個拿著燭火,端著碗筷的少年,三四十人的樣子。
他們來到老人的跟前紛紛問好,然後各自忙碌起來,不一會兒,便在那桑樹底下搭好了飯桌,擺好了晚飯,然後便揮舞著手同老人告辭各自回了家,與自己的親人共用晚飯。
老人招呼著丁皓坐下,反身從屋中找出一把鋤頭,只見他拿著鋤頭在桑樹下小心翼翼的翻著地,不一會兒從地裡挖出一個密封的罈子抱到桌上。
“動筷,別等我老人家。”
老人見丁皓沒有動靜,拍了拍罈子對他笑道。
“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應該姓丁,單名一個皓字可對?”
老人見丁皓還是有些戒備的坐著,緩緩開口。
丁皓眉頭一緊,眼中盡是疑問,心中詫異,自己從沒有說過自己的姓氏名字,包括他名義上的弟子袁三也不知道他的姓名;身上也沒有刻有他名字的物件,這老人能說出自己的姓名,還說沒記錯的話,那要是記錯了呢?看來老人或許知道些他父母的事情,否則是叫不出他的名字來的。
點點頭,算是對老人的回答,承認了自己的身份,就是老人口中的丁皓。
老人見丁皓點頭,也不多說,示意他動筷吃飯,自己則是起開了罈子的封布,瞬間,一股濃濃的酒香便傳入兩人的鼻中。
丁皓對老人壇中的酒格外感興趣,直勾勾盯著,雙眼放光,就像是獵人發(fā)現(xiàn)了自己鐘意的獵物一般。
老人看著丁皓的模樣,臉上帶著笑意搖了搖頭,暗道:怎是一個小酒蟲。倒了兩碗酒,遞給丁皓一碗,獨自坐下端起另一碗望著華燈初上的村子,說不出的喜悅露在臉上。
“多麼溫馨的村子,多麼美好的場景,可惜許多人見不到了。”
抿了一口酒,老人便放下了碗,不再感慨。望著丁皓,示意他不用客氣,也不用擔心。
搖了搖頭,丁皓沒有動那碗靜靜放在桌上的酒,指了指罈子。
“師尊好酒,所以我只想帶回去給師尊嚐嚐。”
原來如此,怪不得雙眼放光,盯著罈子就像發(fā)現(xiàn)了寶藏,遞給他卻一滴不沾。老人感慨,少年真是被教得極好。
“今日見你在那院門小憩,可曾進去看過?”
這是要開始與他講述與他有關的事了,丁皓當下坐直了,好好聽講。
“嗯,院中的雜草也順帶整理了下。”
“想必你師尊已經與你說了,那裡是你出生的地方,陽村是你的家。你的父母便是住在那兒的。”
“是的,不過師尊並沒有再多說什麼。”
丁皓沒有說師尊只是與他講來這裡看看。
“那我與你簡單說說。”
再與你多說什麼,說說你的父母是怎麼離去的嗎?他是不會說的,我也是不會說的。老人這樣想著,起身走到桑樹下,望著夜色中的村子,雙眼出神,略有傷感,似乎有什麼東西浮現(xiàn)在眼前。
“關於我爲什麼知曉並能記得你的名字,因爲給你取名字的時候,我也在場。就在那裡,就在那茅草屋中,當時一個跟你一樣清爽、陽光、俊逸的青年開心的抱著你喚著你的名字,別提多開心了。”
“那天,屋中有五人,你的父母,你的師尊,剛剛有名字的你,最後一個便是我。”
“一年後,在那屋中依舊有五個人,你的師尊,你,我,還有你師尊的師兄師姐。”
“那也是你離開村子的時候,從此之後便沒了音訊,直到今日你回來。”
“那我父母呢,爲什麼不見他們的人,他們去哪兒了?”
終於還是問了出來,沒有繼續(xù)聽老人的回憶,丁皓迫不及待的想要知曉他父母的蹤跡。
“今日你已經與他們相見了。”
村長很是難過,因爲再也見不到了。
“相見了?”
“可他們並沒有與我相認,我也沒有發(fā)現(xiàn)村中有人見我格外歡喜,什麼時候相見的,他們怎麼不現(xiàn)身?難道他們不想認我,不願認我!”
丁皓使勁回想了今天發(fā)生的事,並沒有覺得自己與父母相見。
“他們怎會捨得丟下我一個人!”
“他們怎捨得丟下你一個人,他們是那樣的愛你護你,生怕你受到一點傷害。”
“那爲何不現(xiàn)身?莫非…”
似乎想到了什麼,丁皓心中突然有了不好的預感,他沒有說下去,他怕老人會肯定他的想法,望著老人,希望能從老人的口中聽到其他的話語。
“是的,就在那羣靈識中,有你的父母。”
“那羣靈識是我陽村的先輩,更是你的親人。”
老人的話讓一旁的丁皓如遭雷擊,眼角止不住的有眼淚流出,整個人癱倒在地,不住的顫抖。
“難怪他們雖被一口一個惡靈的叫著,最開始都沒有融合。”
“難怪他們被殺了那麼多的同伴,卻依舊要退到村外的荒地中才肯融合。”
“難怪我總感覺與他們有一絲親近感,感覺他們不會攻擊我。”
“緣是如此!”
“怎會如此?”
丁皓心中悲痛欲絕,不斷喃喃自語,生怕這一切都是真的,他不斷告訴自己,這只是夢,這只是一個夢,定是被那劍影困在了夢中,夢中再難過,只要他醒來,便一切都沒有發(fā)生。
可是夢怎會這般真實,痛的這般真實,夢裡應該是感受不到疼痛的吧;還有那炙熱、傷心的眼淚,爲何這般真實。
村長沒有繼續(xù)說話,望著地上嗚咽哭泣的少年,他的眼中也也是泛起了淚花。
今夜,陽村衆(zhòng)人都聽到了村長家傳來的哭聲,是那樣的傷心,是那樣的難過,是那樣的動人心魂。
“孃親,孃親,那個哥哥幹嘛哭的那樣傷心?”
“因爲難過。”
“爹爹,那個哥哥太吵太難聽,會影響我們睡覺的!”
“算了,今夜就這樣吧,早點睡。”
...
許是困了乏了;許是哭的太久,眼淚乾涸了;許是過於悲傷,哭不出了。
“父親。母親。”
丁皓在低聲嗚咽中緩緩睡去,在即將失去意識的時候,那早已淚眼朦朧的眼中彷彿看見了兩團薄霧般的靈識,漸漸化作兩道人影,一男一女,看不清面容,但是那樣的親近,溫馨。
村長長嘆一口氣,望著村子的東方,最後遙遙一拜,便獨自飲起酒來。
微風不燥,明月高懸,燭火緩緩熄滅,終是一日辛勞若拂風,半簾春日入夢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