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為固本培元？鞏固基礎(chǔ)，醞釀元氣，是潛能的積累。

一種劍訣，與固本培元有關(guān)？這未免匪夷所思，都說練武、練拳強身健體，甚至能活通筋骨，延年益壽等，但那并不是固本培元，相反是對生命潛能的消耗，以潛能換取身體的強健——這倒不是壞事，因為人的潛能源源不絕，將可再生的潛能換做實際的體魄當(dāng)然是一筆劃算買賣，在這過程中說不定還能清除頑疾，消耗脂肪等，確實有延年益壽的效果。

但一碼歸一碼，強身健體有好處，卻絕不能算固本培元，真正的固本培元應(yīng)是打坐冥想，藥物進補等，練武的消耗雖然沒運功沖關(guān)大，終究是消耗，不能顛倒黑白啊！

“你看好。”魏嵐明白凌青云的疑惑，他用實際行動來解答這個問題。

一柄劍從他腰間抽出，沒有寒芒逼人，沒有珠光寶氣，竟是一柄古樸的鐵劍，當(dāng)一縷格外緩慢的劍光掃過半空，絲絲縷縷的白霧騰起，圍繞在魏嵐全身，將這白須飄飄的老者襯托如仙。

凌青云瞳孔微縮，無比鄭重地關(guān)注著這一幕，他知道師父在傳道，這第一劍就營造仙霧氛圍的境界實在令他自愧不如。

第二劍、第三劍相續(xù)揮出，速度緩慢，鐵劍如漂浮半空的綾帶飄飄而過，于更濃郁霧氣籠罩下像是折成多段，游蛇般蜿蜒扭曲，這令凌青云愈發(fā)悸動，他知道隨著第二三劍補充煙波劍訣的意境進一步加深，不光能屏蔽、朦朧，還能折疊光線，制造幻影，將劍身顯得愈發(fā)奇特，倘若對敵如何能找到目標(biāo)？

第四劍、第五劍、第六劍……每一劍斬出都令煙霧更加濃郁，煙籠霧鎖中凌青云已經(jīng)無法再數(shù)，因為鐵劍徹底化入霧氣消失了，就連魏嵐之身也被覆蓋，成了一道朦朧仙影，唯見仙霧繚繞，煙波漣漣，其中隱有一道身姿翩然而動，每一個動作都朦朧無比，卻帶來驚艷與震撼。

“仙人舞劍，不過如此！”凌青云驚嘆，如此大霧中他根本看不清劍招，卻能感覺到這片霧氣所蘊含的超然力量乃至魏嵐所展現(xiàn)的，遠超于他的煙波劍意，他必須承認天外有天，自己花費數(shù)個月的參悟已令同輩難以看透，與魏嵐這近乎仙法的境界一比卻和雜耍沒什么區(qū)別。

漸漸地，凌青云卻發(fā)現(xiàn)仙霧與劍意之外的玄妙。

“天地能量，各大元素，甚至靈氣正被吸引而來？”凌青云凝神屏息，他雖沒有紫瞳那樣的窺探天賦卻能感覺到這過分明顯的能量運轉(zhuǎn)，魏嵐所在的仙霧漩渦般將源源不絕的天地能量牽引而來，又仿佛漏斗將這些能量層層過濾，剝絲抽繭取其中最精粹的部分納入霧中，在更內(nèi)，凌青云能感覺到蓬勃精氣，那是生命潛能的交換，吸收。

“真能固本培元！？”目睹此景的凌青云大吃一驚，魏嵐說得沒錯，煙波劍訣真有這不可思議的手段，雖為劍訣卻發(fā)揮著術(shù)法般玄奇的作用。

霧氣愈發(fā)濃郁，聚涌的各類能量也愈發(fā)充沛，凌青云能感覺到被牽引的能量中屬水元素最多，畢竟煙波就是水之奧妙的闡釋，這種元素也最是柔和，攜帶的能量威力不大，固本培元卻恰到好處，甚至凌青云站在漩渦旁都感覺收獲福澤，身體被蘊含生命能量的水元素滋潤，清涼舒爽。

也不知過了多久，煙霧漸漸稀薄、消散，從中露出白袍、白須皆飄飄而動的老者正笑吟吟地看著凌青云。

“弟子受教了！”凌青云上前，恭然道。

“想必你已明白其中好處。”魏嵐微笑，對這樣聰明的弟子不用囑咐太多：“接下來我便教你這一訣竅。”

說著，他再次揮劍，鐵劍揮動得輕緩而飄逸好像真正的舞蹈，令人難以將它與劍法甚至絕學(xué)聯(lián)系起來，而事實上鐵劍揮起的第一瞬凌青云就有種悸動感，他仿佛見到這柄劍延伸出無數(shù)復(fù)雜而玄妙的軌跡，構(gòu)成一座難以突破的樊籠，任何想要發(fā)起進攻者都會深陷泥潭無可拔。

這種強大甚至涉及到精神層面，產(chǎn)生一股氣機撲面而來，令凌青云寒毛炸立，一瞬陷入該如何與這座樊籠對抗的魔怔中，即便金裂劍意也無法將其斬斷，反倒會被死死鎖住，以煙波劍訣對抗？不成器的煙波必會被這座樊籠吞噬，甚至想要逃離都不行，這樊籠好似漩渦甚至黑洞，看似只有幾尺，一出現(xiàn)便將對手吸攝在內(nèi)，逃脫不得。

魏嵐發(fā)現(xiàn)了凌青云的癥狀，他輕輕揮劍，乍現(xiàn)的劍光映入凌青云瞳中，卻似炸雷般將他驚醒，回醒的凌青云慚愧而震動，自家?guī)熥鸩焕⑹倾@研煙波劍訣多年的劍修，這用劍手段堪稱出神入化，隨手就能影響心神。

他拋去忌憚與對抗意識，以欣賞與參悟的心態(tài)觀摩這場劍舞，鐵劍的軌跡可謂格外緩慢，每一劍沒有聯(lián)系，且隨時可能變化，像是老頭子在亂舞，但凌青云卻感受到驚人劍意，更窺見這鐵劍揮舞間逐漸構(gòu)筑一股形似漩渦與漏斗的氣場，以煙波劍意牽引天地能量而來，再通過層層劍光剃去不需要的雜質(zhì)，獨留最精粹能量涌入體內(nèi)，固本培元。

更令凌青云吃驚的是魏嵐分明在演練煙波劍訣，這回卻沒有煙霧與波光產(chǎn)生，劍舞的場域明明危險無比，在他感知中卻清晰可見。

放是一種本領(lǐng)，收卻是更高境界，魏嵐明明在施展煙波劍訣，體現(xiàn)精妙劍意，卻遏制了煙波彌漫令凌青云得以清晰觀看，這份本領(lǐng)令人嘆服。

“原來，竟是以此牽引能量，王者之號召，異性之吸引，元素之萃集……”凌青云越看越驚，也因此如癡如醉，煙波劍意，能量牽引，過濾剝離，這每一種手段都高深莫測，在修煉與戰(zhàn)斗中能起到驚人作用。

一面提升劍意，一面固本培元，反哺修煉，這等好事何樂而不為呢？凌青云心潮澎湃。

或許是一盞茶，或許是一炷香，甚至可能是一個時辰，魏嵐的劍舞再次落幕，凌青云則經(jīng)歷了一場精神升華的奇幻之旅。

聽君一席話勝讀十年書，這就是凌青云此刻想法最直觀的表達，觀摩這場劍舞的收獲的確比他自己練劍一天還要多，盡管這一套劍舞展現(xiàn)的劍意太過深奧，有許多是他難以理解的，可其中漏出的一點皮毛已是令他受用無窮。

“既然明白，那便試試吧。”魏嵐笑著開口，凌青云點頭，正欲拔劍卻被制止：“金屬性銳，你這柄玄鐵寶劍更是煞氣逼人，難以親和天地，先用竹劍。鴻燕，你教教師弟。”

凌青云這才驚覺六師兄段鴻燕不知何時已站在身邊，想來也是被師尊的劍舞吸引而來，他恭然領(lǐng)命并沖凌青云笑了笑，輕輕一躍便來到藩籬旁一棵倒在地面的竹子旁，以手做刀將其切下一節(jié)，隨后手掌揮舞，一陣霍霍風(fēng)聲中竹屑四濺，將其生生削成劍形，隨后拋給凌青云。

凌青云接過竹劍一陣無言，這劍纖細輕薄得過分，說是竹棍都算抬舉它，這穩(wěn)固性還不如竹棍，根本就是一根竹條！畢竟竹不是木，這種中空植物哪能作劍？只怕小孩子用力一揮就將其折斷了。

“想必你已記清竹劍制作的環(huán)節(jié)了，這第一把算師兄送你的，此后便需自己努力，除卻自己所用的竹劍外，每天還需打磨竹劍一百柄送與新生練劍，這是新的雜役。”魏嵐捋須笑道。

凌青云應(yīng)下后無言，這可真是苦差，已能想象接下來造劍時間多于練劍時間的悲慘生活了。

但他知道這也是一種磨礪，以竹劍演練煙波劍訣與打磨竹劍勢必要嚴格控制力道，這有助于他提升技巧，細致入微，在限制修煉速度的現(xiàn)在同時助他鍛煉技巧，固本培元，可以說魏嵐想得很周全。

持著人生中的第一把竹劍，師兄贈送的厚禮，凌青云將其揮出，卻見青翠竹劍表面露珠滲出，白霧彌漫，愈發(fā)輕盈的竹劍宛若飄起，像是一柄飛劍，將化虹而去。

然后……就沒有然后了。

僅僅第四劍，竹劍就承受不住力道彎曲至極后崩折了，見到這一幕凌青云面部僵硬，魏嵐捋須而笑，儒雅好脾氣的段鴻燕也不禁莞爾。

這有些滑稽，但發(fā)生這種情況再正常不過，煙波劍訣乃是絕學(xué)，看起來只是飄逸緩慢的揮劍其實復(fù)雜得驚人，劍內(nèi)有多股力道同時作用，能令其變速、扭轉(zhuǎn)、旋轉(zhuǎn)、振動，實是最為復(fù)雜的技巧，尋常劍修練上一年都未必能將這基礎(chǔ)力量技巧掌握，哪怕掌握了很難控制，精鋼寶劍都會被巨大的剪力與應(yīng)力崩斷。

凌青云能令這纖薄無比的竹劍維持到第四劍實殊不易，但僅此而已，他還是無法以此施展出煙波劍訣，更不能借機施展魏嵐剛剛傳授，牽引天地能量的技巧。

事實上他目前所用的這柄青鋒寶劍都由于煙波劍訣的柔性有所毀損，還是牛磊當(dāng)初考慮周全，令此劍鋒銳、硬度、韌性兼具，不然它早就斷折，如今凌青云得天天用器符文將其修補，以免關(guān)鍵時刻斷劍產(chǎn)生大麻煩。

凌青云嘆了口氣，看來路途還很遠，這這一關(guān)就需要不知多少時間才能闖過，他實在不必刻意壓制修煉，將因此無暇修煉。

他走向一旁的倒竹，效仿師兄之前的動作切削竹劍，第一根布滿裂紋，放棄，第二根剛剛舉起便折斷，放棄，第三根直接彎曲，放棄……

足足忙活了一炷香凌青云才終于打磨出一把合用的竹劍，試著舒展煙波劍訣，第五劍，崩斷。

“師弟，得準備一百柄呢！”段鴻燕好心提醒，凌青云看著斷折的竹劍乃至之前的一堆廢料、竹屑，頭大如斗。

比起用這種“廢材”磨劍，他寧愿手磨巖石與鋼鐵，這工作好像豆腐繡花，太折磨人了。

這一天，他忙到了午夜之后，再次體會到當(dāng)初布置機關(guān)的勞苦。

一百竹劍終于削畢，凌青云抬頭，望見魏嵐溫和的小臉：“辛苦了，回去睡吧，明天別起得太早，注意休息。”

“從今天起你回去時帶上一棵六寸的靈筍，文火煮了，滋補身體。”他補充道。

“謝師尊！”凌青云鄭重一躬，一股暖意流淌在心頭。

有時候，一聲問候足以洗滌一日的疲憊煩憂，凌青云穿過小幽林，陰風(fēng)陣陣不覺冷，卻微笑，如在深夜見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