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請前輩指教。”心有疑惑，凌青云恭敬詢問，他真不知此地會有什么特殊的機緣。

燕沖平淡一笑，也不多說，只是在凌青云面前攤開一張地圖——赫然正是妖域地圖，只是明顯比凌青云的那份精細得多，燕沖指著地圖上的一座小湖，又指了指小湖北面，畫著綠、紅、白、灰、黃五座山峰的區域。

“這湖泊便是目前的扎營地，北面的則是……五色山脈？”凌青云端詳著地圖暗自疑惑：“燕沖前輩的意思是，一個月后五色山脈將會出現大機緣？”

所謂五色山脈是妖域的一片特殊地帶，這里的環境錯綜復雜，同時具備林山、荒山、火山、雪山與沙山五種不同的地貌，以至于從遠處望去五色斑斕，便有了這五色山脈之名，這種地勢確實奇特，但在遼闊而神秘的妖域內不乏有更神奇的地勢，但凌青云只是聽說過五色山脈的外貌奇特與諸多傳說，卻不知此處竟有什么特殊機緣。

望見凌青云困惑的神情，燕沖爽朗一笑：“每隔八百年，五色山脈都會發生一次特殊的爆發，形成地震、洪水、雪崩、沙塵暴、火山爆發等災難，有人說這是大地的生命活動，令這數千里的大地排擠壓力，且不論這是否是真的，每當這種爆發產生，往往會伴著機緣——山體內部，大地深處的特殊資源都會噴薄而出，引來人類與妖獸的爭搶，其中甚至還有能令天行境心動的珍寶出現，這是八百年一度的狂歡盛宴。”

“你很幸運，恰巧在這個時候來到此地，不愧為青鋒金劍凌青云，當世大氣運者。”燕沖笑著，神色卻若有所指。

聞言凌青云不禁抽了口涼氣，地震、洪水、火山爆發，天地劇變卻噴薄出種種珍寶？可以想象這是何等壯觀又危險的場面，即便金身強者參與其中都會九死一生，但若拼搏成功卻有可能改變命運！

是以人類早早等候在此，駐扎營地等待時機，妖獸同樣遠道而來——凌青云總算明白為什么這一路遭遇不少似乎向同一方向前進的妖獸了。

只是念及此，疑惑又生，凌青云雖非八荒大陸之人，但他為了這場八荒之行可沒少下功夫，閱讀諸多相關書籍，一路上也多有打聽，自覺掌握有不少關于妖域的情報，對這八百年一度的機緣卻聞所未聞。

別的事情也就罷了，五色山脈位處妖域外圍而且頗有名氣，既有如此規律性爆發應該被載入諸多書物，結果凌青云對此卻一無所知，自然納悶了。

“在這八荒大陸最盛行的法則就是弱肉強食，無論在哪個方面都是如此，情報自然也不例外。”宛如掌握讀心術，燕沖輕描淡寫地笑著，卻令凌青云心頭劇震，原來如此，八荒大陸的強者影響力比他想象中更大，不單擁有財富地位，甚至壟斷了諸多情報，以至于五色山脈八百年一爆發之事都無法載入書籍，此事只限于某些勢力與人群的代代相傳，外人若非意外絕難知曉，這就保證了強者與勢力始終掌握更多資源，從而強者恒強！

“這么看來，八荒大陸人對妖域的了解遠遠超出我的想象。”想到這里凌青云震撼之余又感到心癢癢，誰沒有好奇心，不想知道神秘妖域的種種秘辛？倘若原先不知也就罷了，如今導致竟有一群人了解極多，令人不免心生向往，只是凌青云并未對燕沖提及，說到底他也是一個外人，于情于理都沒理由接觸對方掌握的秘辛。

見凌青云迅速理解了自己的意思，燕沖眼中流露出贊許之色，不愧是來自青河大陸的最頂尖天驕，確實悟性非凡，一點就透，他坐下并倚在椅子上：“說起來，我對貴院的煙波劍訣頗感興趣。”

什么意思？凌青云面露狐疑，身體也微微緊繃，無論怎么說煙波劍訣都是南明學院的鎮院之寶，他沒有權力泄露給任何人，即便此人是七靈之一，并透露給他機緣情報的燕沖也不可能。

“不要誤會，我沒打算逼你交出煙波劍訣真髓，只是想看你演練一番而已，作為回報，我也會演練我所創的寒山劍法供你領悟。”燕沖認真道：“當然，你可以拒絕，對煙波劍訣我只是好奇，并沒有執念。”

只是演練劍法？凌青云松了口氣：“在下恭敬不如從命。”

說罷他便在這大帳中徑直拔出靈溪劍，身隨劍舞，彌漫出層層劍霧，燕沖眼睛一亮，認真地觀摩著煙波的洶涌，能量的匯聚，乃至木劍隱藏在霧靄中每一細微的變化，看得聚精會神，頻頻點頭。

是懂劍之人，凌青云想到，他雖然懂得煙波劍訣，真正領悟的終究只是這絕學意境的部分，能施展而出的則是部分中的部分，且蘊含自身理解，燕沖卻看得如此認真，那目光分明穿透劍霧，有著直指本質的銳利，從殘缺劍意的衍化中窺見那超然的絕學真意，非劍修高人不可為，但在外，七靈之一的燕沖可不是以劍法聞名的。

舞畢，凌青云沖燕沖微微欠身，后者起身頜首示意：“多謝，你令我再次欣賞到這劍道絕學的大美。”

“那么，這就是我的回禮。”伴著鄭重而激昂的聲音，燕沖張掌一握，憑空凝聚一柄寒冰長劍便開始舞起，這劍訣又緩而急，起初若飛雪飄揚，隨后愈發急寒，飄雪化為冰雹湍落，其后更是令凌青云宛如置身冰天雪地之中，營帳內的溫度真的下降了，很快低過了雪域高原，令凌青云想起雪域深處的遭遇，而燕沖還在揮劍，冰劍早就快得看不清，卻折射出萬道寒芒，絲絲縷縷地占據了這方天地。

好冷！凌青云凜然，他感覺到的不只是環境的冷，更是一股勢，令靈魂為之凝固的寒勢，在他眼中燕沖分明化做一根直通蒼穹的冰柱，無論什么事物與之遭遇都難逃凍結，進而凋零！

這就是寒山劍法？聞所未聞，但臻于頂級武訣巔峰！凌青云看著這場劍舞，體表覆蓋的白霜越來越厚，身體因嚴寒不斷顫抖，就連血液都由于低溫而流通滯緩，整個人瀕臨永凍的狀態，眼中卻盛放出耀眼的光！

朝聞道夕死可矣，更何況只是嚴寒？

終于，劍法舞畢，燕沖垂手，營帳中滿是堅冰凝結，手中冰劍卻作流水落地，觸冰不凝，他望著幾乎化作冰雕的凌青云微微一笑：“世人都道我弓術無雙，其實我同樣喜歡劍之優雅，只是未顯人前而已。這寒山劍法是我畢生之杰作，凌小兄弟覺得如何？”

“頂級劍法之巔峰，可為傳世鎮族之秘典。”鏗鏘有力而帶著欽佩的聲音從堅冰中傳出，隨著鋒芒閃耀，極寒的冰魄層層碎裂，再度顯露凌青云年輕而英氣的身姿，肌膚被凍得青白發紫的他沒有一點退縮，反倒亢奮狂熱，簡直沉浸劍道奧妙以至于性命都不要了。

“不錯，頂級劍法之巔峰，可惜……與真正的絕學相比依舊差了一步！”燕沖輕嘆。

頂級武訣，絕學，所謂一步之差實是云泥之別，絕學代表著一種超然的意境，宛如自成一個世界，燕沖的寒山劍法再怎么強卻也只是一座寒山，他試圖令這意境發散，令寒山仰之彌高愈發超然，但他做不到。

作為七靈之一，靈師的弟子，燕沖以繼承師尊的才能并將其發揚光大為己任，歸根結底便是教導，教有不同方法，包括對弟子耳提面命的悉心傳授，包括召集門徒與其他求學者公開講道，也包括著書成典，留下自己的經典造福眾生。

燕沖已經培養出一位天行境的徒孫，正以教出青出于藍的山河境弟子為目標努力，這個目標急不得，必須遇到有緣之人，而創造經典卻僅僅關乎自身，這也是他更遠大的目標——畢竟即便山河境的壽命也不過數千年，一部絕學卻是可以流傳千秋萬載的。

“煙波劍訣與寒山劍法同屬水源，對我啟發很大，這方面你與另一位不同。”燕沖的話語令凌青云一愣，另一位？另一位煙波劍訣的掌握者？

“掌握煙波劍訣的唯有你們南明學院之人，那人說不定與你有不淺關系。”燕沖神秘一笑，沒有就這個話題多言，只是抬手一道白光落在凌青云身上，頓時令覆體的霜雪徹底消融，感覺渾身溫暖的凌青云深吸一口氣：“多謝前輩指點！”

“尋處合適的地方好好養傷吧，是我不是，反令你傷勢加重。”燕沖歉然，凌青云頜首告退。

“氣息比院長還強上幾分，與金勝雄前輩相差無幾，的確不愧天行境中罕逢敵手的稱號。”離開大營，在交談中切實感受到燕沖實力的凌青云暗暗感慨，盛名之下確無虛士，這聞所未聞的寒山劍法亦是一種非凡武訣，雖然距離絕學仍有一步之遙，也足夠令開創這門劍法的燕沖自傲了。

接下來幾日，凌青云便在營地中搭建了自己的帳篷，平日里或與其他冒險者攀談切磋，互相取經，或在湖邊垂釣，獨坐冥想，有時候旁觀好戲，看辯駁與賭斗，乃至營帳中的強者尋找自己找回的寶物，熱鬧的氛圍令他頗為心安，與外面的爾虞我詐不同，營地內的冒險者們確實極為團結，都是由燕沖認可挑選，值得信任之人。

在危機四伏的妖域之內，這等營地確實稱得上令人身心俱安的庇護所。

時間一日日過去，營地中人越來越多，凌青云的傷勢也徹底痊愈，曾經急于探索妖域更深處的他耐心等待，終于，遠方地動山搖，在震天轟鳴中人們抬起腦袋，眼中滿是亢奮的精光。

他們等待的機緣，終于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