陰風大作,哀嚎凄厲,劇烈搖晃的淡黃火焰隨時都有熄滅可能,祭臺的氛圍變得詭異而陰冷。
發生了什么?一時間凌青云手腳冰涼,感覺靈魂都被一股寒意入侵,他感覺惡魔在耳邊低語,冰冷的手掌攀上肩膀,最驚人的卻是石臺上血光洶涌,竟浮現出一道慘白透明的幻影,模糊卻能依稀辨別出人形!
“嗚!”這不到凌青云一半高的幻影——又或幽靈仰頭哀嚎,身子劇烈顫抖,色彩在蒼白到灰黑之間轉換,看起來隨時都有可能消失,卻在陰風中經久不散,痛苦哀嚎中它像在思考,眼眸處明滅尤為激烈!
凌青云頓立原地,謹慎地看著這似在掙扎的幽靈,他發現這個幽靈并未帶給自己威脅感,威脅來自祭壇,而這從血液現身的幽靈則是……
“嗚……不……”幾番閃爍,幽靈顯得更虛幻,身體卻凝實了,分明是身著戰衣的中年男子,不是野人,而是外界人類!
此時的他渾渾噩噩,發出一陣無意識的慘嚎,但突然間他像是恢復清醒,如溺水般向凌青云伸出手掌。
“不要……救命……”聲音發顫,他乞求著,顫抖著,卻被不知名的力量吸入石臺,不由大叫,聲音又凄厲了數倍,凌青云看得頭皮發麻,寶劍已抽出半截,準備應對那愈發強烈的死亡威脅!
當幽靈半個身子都被收入石臺,他瞪大眼睛,見鬼般大叫,而凌青云也在更凄厲的陰風中駭然暴退!
他見到了,那自陰風中匯集,響應祭壇信仰與新鮮血祭出現的幻影,呈猩紅之色,如殺人百萬的修羅,似最為猙獰的獸王,他無法判斷這種形象,只覺濃烈的煞氣、血腥氣和著恐怖威壓震得他靈魂顫栗,更聽到并非物質聲波的狂笑。
這就是野人部落所信奉的神明,一道強勢而暴戾的血影!此時這尊神化作血紅旋風,如磨盤般大笑著將蒼白幽靈磨滅,而那顯然曾是外界武者的幽靈似見到最恐怖事物般凄厲慘叫,最終消亡。
只怕在他眼中的血神遠比凌青云所見的可怕,他被吞噬靈魂,真正在死亡面前洞徹這恐怖神威!
幽靈消失了,血影尚在徘徊,像是一陣猩風隨意飄蕩,又化作野人巨影屹立祭臺,仿佛一頭兇狼對月嘯吼,恐怖威壓下凌青云根本難以動彈,他確信這尊血神實力恐怖,即便不是靈階存在也屹立靈華境巔峰,豈是他這個石魄境能夠對抗!
“呵呵……”血影環繞,凌青云仿佛聽到這戲謔而瘆人的笑聲,某種陰冷的氣息拂過面龐,就像被巨獸用舌頭舔過,以確定獵物的資質,身為南明第一天驕,可斬金身境的凌青云第一次遭遇如此險境,他根本就是砧板上的魚肉,任人宰割!
有血霧飄掠,無阻礙地鉆入他的腦袋,一時間,被切割身體,頭顱擺上祭臺的場面,血肉被一塊塊撕下的場面,靈魂在血色旋風中碎裂湮滅的場面一一顯現,帶來無邊的痛苦與恐懼,他根本已從世上消亡!血色的神明在眼前獰笑,令他乖乖獻上血肉與靈魂,永生永世作為它的奴仆與血食……
“滾開!”一聲厲喝,伴著驚人鏘響,金色劍芒猛地爆發了,火焰熄滅,陰風驟止,血影與迷霧一齊在金光中潰散,凌青云像是聽到一聲低喝,卻無法判斷究竟是怒吼還是冷哼,斬出至強劍光的他什么都顧不上,全力運轉身法沖出這猶如噩夢的祭壇,一直沖過藏身樹林都不曾停歇,直到某一刻猛然醒悟,停下腳步。
沒有被撕裂與吞噬的痛楚,沒有窒息的壓力,也沒有陰風呼嘯與冰冷氛圍,血色神明不曾追來,他擺脫了夢魘。
他回頭嘗試窺探祭壇,可惜迷霧阻隔,根本看不清,只是火焰的影子似乎消失了,在搖搖欲墜的時刻被他的劍意熄滅。
他松了口氣,連忙藏到隱蔽處,得說運氣好,這么狂奔居然沒有野人,不然境況不會比面對血神要好太多。
“根本就是一道投影,虛張聲勢!”隨后他作出判斷,那血神只是來享用祭品的,只能威嚇他,卻不具備真正出手的能力,當然也有一種可能,血神不想殺他,特意將他放跑,但凌青云不覺得這嗜殺的存在有必要那么做。
“這群野人竟信奉如此神明,更使用活祭。”回想起來凌青云心頭沉重,眼前那人分明剛死不久,說不定就是與他一起陷入迷霧的,最終卻死在野人的祭壇,靈魂為血神吞噬,實在令人心寒,而在血神的威壓下他根本難以出劍,無法出手相救。
“就算一時將血神投影震散,我也沒有帶走幽靈的方法,只要他繼續留在祭壇,還不是要被血神吞噬?”想到這里凌青云苦笑,他還是第一次見鬼,也是第一次見神,只是這鬼冤屈可悲,這神兇戾如魔。
一陣喧嚷令凌青云藏匿身形,努力將氣息收斂到最微不可察,他見到一名穿著灰葉長袍的瘦高老者領著上百野人來到祭壇下,在剛剛鬧出動靜的祭壇下一陣討論與爭執,最終瘦高老者帶著兩名隨從登上祭壇,火炬重新點燃,老者下來振臂大呼。
“神明顯靈,保佑我們!”
聽到這話,野人們紛紛歡呼,一陣慶祝后便各回各家,凌青云卻是心寒,這老者只怕是巫師薩滿一類人物,氣息深不可測,令他根本不敢多看,生怕被這種強者的強大感知發覺。
“他的精神力似乎很強,上去只怕是確認祭品被神明吞噬的。”他暗自想到,一般野人恐怕還不知道祭品會被吞噬靈魂,而這明顯是領袖的人物明知如此還以人類活祭,任同族被吞噬靈魂,冷酷與瘋狂可見一斑。
“所幸,他們得知神明顯靈就滿足了,沒有進一步搜索,不然很難逃脫。”直到所有野人離去,凌青云再次從樹叢走出,窺探野人部落最內圍區域。
穿過祭壇,更大的石屋群在眼前出現,能見到魁梧野人帶巨犬散步,也能見巨鹿騎士飛掠而過,還有更多的奴隸辛苦勞作……這是騎手的生活區,他們的生活又比成年野人奢侈得多,每個人都擁有多個奴隸。
“大哥,給口水喝……”有奴隸滿身大汗,汗水浸得背后血肉模糊,向他的主人請求喝水,迎接他的只是呼嘯而至的藤條!
“不準偷懶!”主人連抽兩下,隨后拿出一塊肉喂給身邊的青狼,輕撫它的脖頸,親昵至極。
凌青云看得心寒,這對主奴膚色相同,面貌都有八分相似,按對話看顯然是親兄弟,他們竟將同族,甚至兄弟當做奴隸!
他還在一些屋內窺見人骨或是完整的人頭,他們以此作為武功證明,炫耀資本,凌青云由此明白這些野人實力越強也就越殘忍,倒是向他們的神明靠攏。
“嗯?散落的定位石?”忽然凌青云眼睛一亮,撿起一塊熟悉石頭。
“或許是哪個野人無意遺落,那便收下了。”凌青云心情愉快,自從見到野人的殘忍面目他就不打算與他們友好相處了,且野人也在抓捕他,更拿外來者活祭,雙方真正走到對立面,便是殺人也不在話下,更何況撿一塊石頭?
當然,入屋竊取更快捷,這些騎手甚至人手一塊定位石,但這么做危險性也大得多,凌青云暫時還沒打算如此冒險。
“嗯?可以用精神力感受其他定位石的方向?”凌青云將精神力輸入定位石一陣探查,宛如身處棋盤之上,四下望去,周圍有幾顆大型棋子光芒璀璨,還有許多小棋子略微黯淡并在不斷移動,更遠處則有更多棋子,越遠也就越黯淡。
“這幾處光芒璀璨的應該是高級定位石,時刻指引方向,嗯,這一處應該就是之前的祭壇,此外還有六處重地或重要成員?”凌青云暗自判斷:“移動的是這些騎手,更遠處的代表其他聚居點,最遠的那些便是外出狩獵者……哦?有一塊高級定位石與大量定位石快速離開,是先前那支騎兵?”
他了然,有這定位石的確方便,但有個缺陷,那便是自己的位置同樣會暴露,他嘗試避免。
“有沒有辦法切斷與其他定位石的聯系?”凌青云進行嘗試,用精神力將附近某一棋子抹去,隨后觀察那定位石的所有者——他依舊在給坐騎洗澡,沒有半點異色,也難怪,沒有人會時刻用精神力探查定位石,就算探查著,也未必能發現數百光點中突然消失了一點。
“我的定位石上確實抹去了這一對象,但無法確定我的位置是否在對方的定位石上消失。”凌青云皺眉,還得找到另一塊定位石進行嘗試,不然光在自己的定位石把別人抹去到頭來卻變成敵暗我明的局面都不知道上哪哭去。
“這精神力消耗得倒是很快……奇怪,我看野人使用定位石時沒用精神力。”凌青云忽地一愣,將精神力從定位石撤出,卻見定位石微微發光,主要指向六個方位,也就是那六處高級定位石的方向,至于周圍的定位石則可有可無,黯淡得很。
“這才是他們的正常用法,或許他們甚至不懂運用精神力?”凌青云有些懷疑,畢竟他從未見過野人施展精神手段,唯有那長袍老者精神力驚人,算是異類,若是這樣,局勢倒是對他有利,他能憑精神力細致感受野人的方位,對方卻毫無所覺。
“不管怎么說,總算有了收獲。”凌青云輕嘆一聲,隨后按照指引,向最近的部落重地前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