冰層破碎的聲音此起彼伏,仿佛來自深淵的沉悶怪吼更令人心驚肉跳,一道道怪異的黑影撞破冰面,形態猙獰,眼神兇戾,如同來自地獄的惡魔。
腳下的冰層破碎,驟現身下的血盆大**發銳氣極速閉合,一只腳已落入魚嘴中的凌青云凌空虛踏,竟在沒有任何著力點的情況下騰空而起,避開血盆大口的致命閉合,如金鐵交鳴的閉口聲令他一陣心悸,凌空間前腳還未落地,身側的冰層爆裂,卻鉆出如同巨鰻的恐怖黑影,那如長槍貫空的氣勢令凌青云毫不懷疑對方有貫穿自己金身的能力。
先下手為強,于是一道劍芒破空,在咫尺之距阻擋了巨鰻的襲殺,前腳也終于落地,卻能感覺到來自腳底,來自整個冰層的震動,毫不猶豫便將身法催動到極致,穿梭在支離破碎的冰面,躲過一道道黑影堪稱瘋狂的襲擊,一次次爆發劍芒,一次次與利齒交錯,甚至被不遜于金身境的怪力拽下水面……
當終于沖出冰湖并確定脫離危險,猛烈喘息大汗涔涔的凌青云感覺自己簡直翻越了百里雪山,這疲憊與刺激太久違了,這冰湖帶給他的恐怖遠不是雪熊能相提并論,甚至直逼血巫的核心魔陣!
回頭望去,僅存些許浮冰的湖面已恢復平靜,再看不到半道黑影,卻能感覺到水底有數不清的危險目光覬覦,凌青云回憶起倉促所見的黑影,統稱為怪魚的它們形態各異,有的似鯰,有的似鯊,有的似鰩,有的似鰻……甚至似有巨龜、蟾蜍、海獅、烏賊之態的怪物出現,稱得上千奇百怪,小的也就三尺長,大的卻堪比鯨類,卻沒有一個是無害的,都能要石魄境的性命,令金身境受傷!
“這究竟是……”凌青云用驚疑不定的眼神看向周崎,他也算走萬里路,曾在不少險地磨礪,卻從沒有見過如此詭異的地方,也根本不曾聽聞大雪山中竟有這等冰湖,棲居噬人怪魚無數。
可以說,這里的危險遠不是五階妖獸與其他災害能夠比擬的,冰湖水便寒得刺骨,金身強者浸泡不了多久就會失去知覺,奇形怪狀的怪魚更是一個比一個兇狠,大口如鯰的力大無窮,趁其不備完全可將金身境拽下湖水,體型如鰻的極速尖利,似流星劍意,完全可以貫穿金身,鰩魚看似無奇,周身卻如有磁場領域,如電如毒令接近者難以動彈……就算是最小,相對最安全的怪魚一口下去也能撕裂鐵板,所謂刀槍不入的金身無法有效防御,遲早被活活分尸。
只怕,就算是靈華后期強者被這么多怪魚圍攻也會被活活耗死,至于天行強者?那就要看冰湖的水究竟有多深了,凌青云估計怪魚遠比此時冒出的要多,自己遭遇的不過是冰山一角。
“這算是大雪山的秘辛,不曾編纂入書,知之者甚少。”周崎道:“即便是學院中的先輩也不知這冰湖從何而來,更無法理解這些生物的出沒,甚至曾有天行境前輩冒險入湖,在二十丈深處便難以承受圍攻,不得不離開湖面,養傷整整三年。”
“連天行強者都?”凌青云瞳孔收縮,再看了一眼湖面,感覺那無數雙眼睛更加惡意,實在令人毛骨悚然。
“難道對這冰湖就沒有一點線索?”凌青云有些不甘心地問道,面對未知事物人難免好奇,更何況是如此匪夷所思,并且威脅到自己生命的怪異?
“只有一些推測,比如說這冰湖其實極深,有深入地底的一條通道貫穿萬里,直接與大海相連,這些怪魚就是來自深海的異種。”聽到周崎拋出的這個解釋凌青云不禁搖頭,連接大海?理論上不是不可能,但深海異種適應環境想必與這冰湖為天差地別,不該浮出水面,就算它們真能適應這種環境,為何要聚集在這一高度,難道這里有充足的食物供它們生存?想想就不切實際。
“也有一說,這冰湖底下乃是格外恢宏的水下世界,怪魚便是那里的生物,甚至是守護門徑的守衛。”周崎又道。
聽到這話凌青云心神一動,霜州傳說中就有一條描述霜州地下埋葬古老文明國度,難不成就與這水下世界有關?
“既然涉及到水下世界,理應能吸引不少強者。”凌青云道。
“誰知道呢?”周崎聳了聳肩:“或許有天行強者,甚至山河境、空靈境的絕世強者探索此地,結果卻不是你我能知曉的,將此地拿來磨礪倒是湊合。”
“的確。”凌青云頜首,心中對這怪魚盤踞的冰湖愈發好奇,卻明白此地的水實在太深,不是自己所能摻合的。
“只是真要有那水下世界,單是看門守衛都能阻擋天行強者的腳步,那其下的世界該有多么強大?難道是龍宮不成?”凌青云暗道,卻招來青蛇的反駁:我們龍族的品味才不會這么差,拿這種怪物看門。
凌青云想想也有道理,龍族的品味素來很高,傳說中的蝦兵蟹將至少也是威風凜凜的類型。
帶著諸多不解離開了湖面重新凍結的冰湖,凌青云能感覺到自己確實在這短暫的逃生中有所磨礪,畢竟是能威脅靈華后期強者的兇險,自己先前更是一無所知,在生死危機乃至對未知的忌憚下自然將潛力完全挖掘,效果比正常生死磨礪一次還好。
就這么在大雪山穿行著,周崎的確是一個好向導,他帶凌青云見到了雪山深處的冰蝶、雪麋、雪兔等獨特物種,也帶他躲避雪崩、地陷、雪蜃等危險,在凌青云看來一座座山峰相異而重合,若不用完全記憶強行對比根本分不出哪和哪,周崎卻自有一套判斷的手段,知道該在何處尋找洞窟,哪里容易孕育天材地寶,一趟下來雖沒有雪熊洞穴的萬金至寶,卻也收獲頗豐。
但也有周崎無法預料的危險,例如某個洞窟的毒箭竟有未知劇毒,解毒藥都難以化解,周崎自己差點失明,還有經過一處雪嶺時忽然地動山搖,一座雪峰竟屹立而起,伸出遮天蔽日的巨爪壓向兩人登山者!
“雪怪!”凌青云與周崎俱是驚呼,使出渾身解數總算從那仿佛可以壓垮天穹的巨爪下逃生,回頭望去,雪峰漸漸下落,重新歸于沉寂,與周圍山峰沒一點差異,之前卻若山神復蘇,差點要了二人性命。
“只怕是靈獸!”凌青云后怕,這龐然大物真帶來死亡威脅感,真要被一爪拍中了,只怕最好的結果就是殘疾瀕死,這生物的出現與隱沒也太過突然,他甚至不確定那巨爪是猿、熊、狼還是其他生物所有,神龍見首不見尾,不愧雪怪之名。
劫后余生后,大雪山卻不知不覺地接近盡頭,當第二日清晨凌青云登上雪峰之頂,終于在無盡的白茫中望見了一抹綠意。
那是深綠,釋放無比蓬勃的生命氣息,與荒木森林相似,正是青河大陸另一處大型野域,西南群嶺!
大雪山很大,但比起占據青河大陸西南之角的崇山峻嶺還是小巫見大巫,在那里不單有靈獸棲居,還可能存有洪荒異種與圣獸后裔,更有數不清的遺跡象征機緣與過往。
一旁,周崎眺望著天際的綠意,神色有些惆悵。
“周兄也打算入西南群嶺一探?”凌青云開口,這一路走來他也在諸多方面了解了周崎的想法。
后者沉默半晌,方才點了點頭。
“在如今境界,大雪山能給我的我都已學到,想更進一步,也唯有行走天下了。”周崎嘆息,凌青云難得看到這位桀驁不馴的雪狼王露出這復雜甚至不舍的神態,或許對他來說大雪山不只是歷練與尋找機緣的地域,更是第二故鄉,是帶給他無數感悟與機會的嚴父慈母。
即便如此,他還是需要離開這里,哪怕精益求精,僅著眼一地的成就也是有極限的,他在大雪山探索感悟了整整三年,領悟已與天生于此的生靈無異,想要更強卻必須海納百川,見到全天下的風景。
“走吧,明天應該就能抵達了。”周崎說著前行,這是最后一段路,溫暖漸漸回暖,風雪也逐漸減少,雪狼雪麋等雪山生物在此地止步,倒是有一些皮毛濃密的動物自西方而來,像是無意闖入,又如同尋覓什么,這條路上周崎沒有給凌青云任何提示,凌青云很自覺地避開了雪崩與坑陷,看了這么多天,這點皮毛他自然學會了。
沒有令人心驚肉跳的兇險,也沒有什么大機緣,兩人很順利地翻過一座座山嶺,看著綠意越來越濃,越來越近,不知何時,這綠意蔓延到了山上,一種似草似苔的植物生機旺盛,頂著風雪茁壯生長。
此時也正是第二日的清晨,凌青云看了一眼下方的草苔,向前望見蔥翠無邊,一棵棵巨木縈繞藤蔓參天,極遠方有震撼的獸吼傳至,驚起百獸奔走,萬鳥橫空。
耳畔是周崎的悠悠嘆息,身前是深綠生機無限,凌青云明白自己抵達了路的盡頭,大雪山已越,西南群嶺,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