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切鬥戰(zhàn)法,如夢幻魅影;如雷亦如電,莫作等閒觀。
一聲巨響,兩道氣流撞在一起,一掌一指以硬碰硬,一黑一綠兩條影子乍聚即分,綠袍老人與黑衣人各自一晃,退了
幾步。
兩旁的圍觀者有了前車之鑑,這次學(xué)乖了,還沒等兩人碰撞,自覺地一窩蜂往後退,熱鬧誠可看,生命價更高,誰願
意看熱鬧看得連命都丟了?至於那少數(shù)的躲避不及的,兩股氣流幫了他們的忙,只不過這忙幫的代價未免太大了,竟
然要了他們的命。
酒樓上還沒離開的聽客,此時全變成了看客,紛紛喝起採來,啪啪啪掌聲如潮,再之看清與綠袍老人對抗的人是誰時
,掌聲更是一潮高於一潮。
“哇!真是真人不露相,露相非真人啊!”
“咦!原來是那說書的老葉。高!”
不錯!那個放出黑光,救下小女孩,繼而與綠袍老人強強相擊的,便是樓上那說書的老頭。
老葉放下小女孩,左掌抵住她的後背,輕輕一託,那小女孩哇地喊出一聲,終於是清醒過來,看到不遠處倒在地上的
十幾個同伴,又是“哇”的一聲,哭了起來,便想奔過去,老葉手掌一拍,又將她擊暈,高高提起,大聲道:“接著!”向酒樓上拋去。
丁雨綺等人方自一愣,那小女孩的身體已飛了上來。孟孤行眼疾手快,搶先一步,環(huán)手接住。
綠袍老人向樓上瞥過一眼,卻是不以爲(wèi)意,指著老葉冷冷道:“尊駕高姓大名,何必多管閒事?”他雖然狂傲,適才
這一擊,深知對方了得,故此說話算是客氣很多。
老葉怒言道:“綠袍老怪,枉你也是一代宗師,竟然連一個十幾歲的小女孩都不放過。老葉說不得只好多管閒事了。”攤開手掌,呵護嬰兒般吹了吹,一臉的心痛模樣:“只可惜了我的警世醒木。”
衆(zhòng)人看清他手裡拿著的東西時,不由鬨然大笑。他適才與綠袍老祖對擊,的確是以硬碰硬,不過,碰的不是肉掌,卻
是這塊黑得發(fā)亮的醒木,敢情先前盪開綠袍老祖點向小女孩的幻魔指的黑光,也是這塊醒木了。這麼說來,老葉倒是
佔了大大的便宜。
綠袍老祖手指隱隱有些火辣辣的感覺,心中暗自吃驚:這毫不起眼的醒木會是什麼寶貝?老夫一指可開山裂石,他這
塊醒木竟然絲毫無損!再度問道:“老夫正是綠袍老祖,請教閣下萬兒。”
老葉將醒木揣入懷中,道:“老葉只不過是個混跡於市井,名不經(jīng)傳的說書人,大名何足封齒。”
朱高煦見他可與綠袍老祖相抗,心生拉攏之意,誠誠懇懇道:“小王朱高煦,斗膽請先生到府上小宴。”
說書人眉頭一挺,捋著山羊鬚道:“朱高煦,沒聽說過。”
如此被人直呼其名,朱高煦還是頭一次,但他涵養(yǎng)不錯,笑吟吟道:“先生是個人才,小王斗膽有請先生移步至王府
小聚。”
說書人一搖頭道:“道不同不相爲(wèi)謀,我老葉一個說書的,高攀不起權(quán)貴。告辭了。”轉(zhuǎn)身便走。
朱高煦好言邀請,卻被這說書的拒之千里,臉上大感無光,心道:非我同類,其心必異。這人既不能爲(wèi)我所用,留著
他,難保不對本王不利。向駱半天使了個眼色,駱半天當(dāng)即領(lǐng)會,高聲道:“兀那說書的,讓在下領(lǐng)教領(lǐng)教你的高招!”掣劍在手,人已離鞍,星弛電掣般向說書人攻了過去。
說書人頭也不會,俟待劍尖及背,突地斜身,伸出兩指,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夾住劍鋒,接著化指變掌,一掌拍出
,這一掌看似輕描淡寫,卻是將劍硬生生拍向一邊。駱半天招數(shù)未老,猛然變招,手腕一動,提劍削出,意欲將說書
人手掌削下。
說書人搖頭道:“你還不是我的對手,不配跟我打。你師父怎麼不來?”這話就如聊家常般,手上已多了一塊醒木,
口中唱道:“大江東去,浪花淘盡、千古風(fēng)流人物……”醒木脫手飛起,在身周不停翻轉(zhuǎn),駱半天每一劍都落在醒木
上,卻傷不到說書人分毫。
樓上,孟孤芳爲(wèi)那小女孩推宮過穴,片刻小女孩才幽幽醒來,瞪著一雙漂亮的眼睛,看看衆(zhòng)人,滿臉的警惕。孟孤芳
道:“你不用擔(dān)心,我們都不是壞人。”她不過比小女孩大幾歲,卻有大姐姐的風(fēng)範(fàn)。
丁雨綺問道:“小妹妹,你叫什麼名字?”
小女孩看出四人並無惡意,答道:“我叫汪紫煙。”轉(zhuǎn)頭向樓下望去,又是淚眼漣漣,低泣道:“我叔叔、爺爺、娘
親他們……他們都死了。我一定要幫他們報仇!”
孟孤行一拍胸膛道:“是那個綠袍老怪物殺的,我?guī)湍銡⒘怂 贝蟛奖阋聵牵瑓s被血郎中喝住:“孤行,回來!”孟孤行道:“師父……”血郎中斬釘截鐵道:“回來,坐下。你想送死麼?”孟孤行一跺腳,十萬個不情願地坐回
原處。
汪紫煙一臉鄙夷看了血郎中一眼,突然抄起孟孤芳旁邊放在桌上的劍,朝著窗口跳了下去。
丁雨綺暗歎:這孩子性子也太剛烈了。
駱半天與說書人之戰(zhàn),勝負已分,駱半天節(jié)節(jié)敗退,說書人的醒木時攻時守,任由醒木在身周飛轉(zhuǎn),雙手交叉,悠然
自得。朱高煦看得雙眉緊蹙,暗暗向綠袍老祖打了眼神,右手掌一豎,比了個“殺”的姿勢。
綠袍老祖怪笑一聲,繞到說書人身後,暗運內(nèi)氣,屈指向說書人背心戳去。這一擊用了九成功力,倘若被他點中,那
非洞穿身體不可。眼見手指臨近說書人背心不過半寸,綠袍老祖正暗暗得意,倏地黑影一閃,已失去了說書人的蹤跡。綠袍老祖一怔:好快的身法!忽覺身後劍氣逼近,他回頭看去,卻是被說書人救下的小女孩,暗道:你倒是親自送
死來了!手指回返,轉(zhuǎn)向汪紫煙胸口點去。
汪紫煙劍至中途,儘管杏眼圓睜,卻是身不能動,手中的劍,怎麼也刺不下去。生死攸關(guān),孟孤芳大爲(wèi)不忍,也顧不
上師父是否反對,數(shù)十道銀針疾射而出,直取綠袍老祖。
綠袍老祖萬不料有人從旁發(fā)難,身子一頓,幻魔指卻沒有因此停滯,噗噗幾聲,有人應(yīng)聲而倒,倒的卻不是汪紫煙,
丁雨綺混天綾飛出,捲住汪紫煙纖腰,借力一帶,將汪紫煙重新拉回樓上。
接二連三的遭受殃及,街上圍觀看客再也不敢多留,一鬨然作鳥獸散,只剩下酒樓上不怕死的,有人喝彩有人謾罵,
呼聲不絕。
朱高煦順著紅綾方向看去,眼光落在紅綾的主人身上,見此人雖粗衣舊布,卻是別有一番風(fēng)情,心念一動,喝道:“
將短刀門的同黨拿下了!”駱半天適才受挫,有此機會,更想在王爺面前表現(xiàn)一番,眼見丁雨綺與孟孤芳,似曾相識
,也不多想,一領(lǐng)劍訣,背上那柄巨大的劍脫鞘飛出,人隨之沖天而起。
丁雨綺等不想在他面前暴露身份,心中思索如何儘快脫身,離自己不遠的欄桿上,一道黑色人影漸漸顯現(xiàn)。說書人悠
然坐在那裡,一捋鬍鬚道:“欲加之罪,何乏無辭。天子腳下,青天白日,朗朗乾坤之下,朱高煦,你身爲(wèi)皇族至親
,如此草菅人命,難道不知衆(zhòng)怒難犯?”
朱高煦傲然道:“一介刁民,也配與本王談經(jīng)論道。本王殺一亂民,一正我朝皇威,你一個說書的,懂得什麼!”話
音方落,長街西處,響起馬蹄的的之聲,三匹快馬濺雪而來。
朱高煦乍見走在前面的中年儒生,臉色頓霽,展顏笑道:“原來是楊大學(xué)士到來。”
來者正是文淵閣大學(xué)士,與解縉齊名的楊榮。楊榮勒馬抱拳道:“楊榮拜見王爺!”
朱高煦朝天打了個哈哈,說道:“不必多禮。楊學(xué)士來得正好,這裡有幾個亂民誅殺本王家將,勞煩楊學(xué)士作個見證。”說時指向倒在地上的屍體,以及丁雨綺、說書人等。
楊榮道:“王爺言重了,楊榮只是文官之職,不敢有越,這兇殺之事,須當(dāng)請此地府尹解決纔是。”
眼睛在丁雨綺等五人身上掠過,當(dāng)他看到那站在欄桿上的說書人時,似是一愣。朱高煦笑道:“那倒不必了。些須小
事,本王總還能作得主兒。駱先生,大師,將這幾個亂黨拿下了,帶回王府,本王要親自審問。”駱半天、綠袍老祖
應(yīng)了聲是,便待動手,楊榮喝道:“且慢!”朱高煦臉色微慍道:“楊學(xué)士,難道你想包庇這幾個亂民?”
楊榮不卑不亢道:“據(jù)楊榮所知,王爺此次,可是有錯在先。”
朱高煦怒道:“楊榮,別以爲(wèi)你深得我父王寵信便可以倨功自傲!幾時輪得到你來指責(zé)本王了!”
楊榮道:“楊榮絕無此意,只是公道自在人心,自來欺地欺人難欺天。楊榮良言相勸,鋒太露則易折,過不思改則不
善,王爺三
朱高煦氣得臉色鐵青,心道:這不知好歹的東西,有朝一日落在本王手上,教你死無葬身之地。心想楊榮的父王重臣
,自己若有把柄落在他的手裡,難保他不在父王面前參自己一本,那自己的宏圖大計便要付之東流了。想到這裡,不
怒反笑,說道:“真是一語驚醒夢中人,多謝楊學(xué)士金玉良言,本王自當(dāng)銘記在心,日三省吾身。本王這便告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