豈料段思平身子一猱,雙腳連環踢出,在半空中輕輕一翻,已經攀住崖邊一段枯草,順勢躍上頂來。此時突見有人在崖頂,便誤作是敵人。他萬料不到崖頂竟然有人埋伏,心中雖驚不亂,右手倏的點出,一道內勁破空射出,直向岳中影而來。岳中影一驚,待要解釋,已然來不及了,情急之下,身子猛側,讓過來勢。
段思平雖然忙中出招,但此時危機之下,出手并不敢容情,因此這一招乃是他得意之技,卻沒料到被眼前這人輕易避過,心中大吃一驚,暗道:“不想他們崖頂竟然留有如此高手,看來今日在劫難逃啊?!毙闹邢胫种胁煌?,哧哧哧數道勁氣直沖而出。
岳中影急忙閃躲,方要解釋,突見段思平腳下一滑,倒裁下崖去。岳中影大驚,忙跟著跳下崖來,伸手去救,恰好抓住段思平手腕。兩人便如同大鵬一般,凌空疾沖而下。
岳中影見下墜之勢越來越快,急抽出長劍,哧一聲,直插進懸崖之中尺余。但兩人下墜之勢但快,長劍豈能經得住,吧的一聲,長劍立斷。借長劍之力,兩人身了在半空中微一停滯,岳中影急將手中半截斷劍再刺懸崖,斷劍立時再斷,二人身下墜這勢也再減,便此時,段思平左手猛然擊向崖邊巨石,兩人身子便借力輕輕落入谷中。
段思平轉頭向岳中影道:“小兄弟好功夫,原來不是楊仁遠一伙的。”岳中影見段思平四五十歲年紀,方面大耳,不怒自威,威嚴沉重,言語之間,豪氣自生,不由得暗生敬佩,便笑道:“晚輩莽撞,可誤了前輩。”段思平哈哈大笑,道:“這是什么話。諒這幫笨蛋也奈何不了段某人,哈哈哈?!闭f著回過頭來。
楊仁遠等人見段思平飛上崖頂,自是再也追他不上,正感喪氣,卻不想崖頂居然有人出手將段思平打了下來,天下居然此等好事,不由得喜出望外。他手下一幫人皆知此時事是效命之事,況段思平強弩之末,此時不上,更待何時?當下數十人便吶喊著向段思平二人沖來。
岳中影見段思平雖然談笑如常,但臉色微微泛白,便問道:“前輩可曾受傷?!倍嗡计叫Φ溃骸盁o妨,只是內息一時不暢而已,勞煩小兄弟受累頂頂,我調身片刻便可?!痹乐杏靶闹邪刁@,他知道內息不暢乃練武大忌,稍有不慎便可能導致走火入魔,當即道:“前輩放心,晚輩定當保前輩周全?!闭f著,迎向眾人。
岳中影雖以劍法見長,此時雖失了長劍,但拳腳功夫自也非凡。圍攻諸人雖人數眾多,但大多是些不識好歹之輩,欺岳中影年輕,故而想邀功而已。既然是不識好歹之輩,自也是些平庸之徒,豈是岳中影的對手。不過三招兩式,便紛紛重傷而退。忽見一人使兩柄短劍,直刺岳中影小腹,岳中影看時,卻是雙劍門下打扮,心念同格昭仁的交情,不便傷他門下,當即斜身一讓,讓過那劍,雙手倏然探出,順手一抹,已將那人右手短劍搶在手中。另一手輕輕探出,下點在那人脅下麻穴。那人登時摔出丈余,再也爬不起來。
岳中影搶劍于中,隨手一揮,一道劍光傾泄而出,只聽慘叫聲一下子頓起,近身諸人無不撫胸而退。原來便是這一劍之內,已有七八人被岳中影刺中胸口。幸而岳中影不欲傷人性命,數人只是受傷而已,饒是如此,中劍諸人也是驚魂出竅,急急的逃開。其余諸人見情勢不對,心中退意立生,只是楊仁遠在后,一是無人敢退,但卻也都虛張聲勢,一時間無人再敢貿然搶上。
楊仁遠見岳中影數招之間,連傷十余人,不由得心中大驚,便踏前一步,喝道:“住手?!眹ブT人正自膽寒,恨不得立時便逃,此時聽楊仁遠下令,正是求之不得,一時間急奉將令,向后退去,當真是令行而禁止。
楊仁遠冷冷看一眼退下諸人,哼了一聲。眾人只覺渾身發冷,一個個低頭不起。楊仁遠方轉頭看看岳中影,笑道:“這位少俠好俊功夫,不知如何稱呼?”
岳中影淡淡道:“在下岳中影?!?
“你說什么?”此言一出,楊仁遠、玉虛道人齊齊向前,齊聲喝問。玉虛本擬再問,卻看了楊仁遠一眼,忙又退后。
楊仁遠死死盯著岳中影,移時,方道“閣下便是當日保護南詔王子舜化成的岳中影了?”岳中影道:“是便如何?”楊仁遠仰天長笑道:“哈哈哈,當真是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功夫。玉虛道長,若能拿下岳中影,只怕您得到的賞賜要比殺了段思平更多。”
玉虛臉色微收,笑道:“前些日貧道聽聞有位少年俠客一招斃擊‘鷹王’向俊,貧道還真些不信,想不道能在這里遇見,嘿嘿嘿,貧道倒真想領教領教少俠的武功,看看傳言是否屬實。”說著,走上前來,緩緩撥出背后長劍,道:“請?!?
岳中影短劍橫前,道:“道長三清高士,何故竟為他人馳使?!庇裉摰溃骸昂俸?,清靜日子過久了,難免有些凡心偶積,便出來走走,人各有志嗎。”岳中影見他臉色如常,并無甚尷尬之色,心中暗生鄙夷,便道:“原來如此,道長請。”
玉虛長劍微舉胸前,微向前虛點,便即凝住不動,顯是自重身份,不肯先行出招。岳中影見他甘為權貴驅使,甚是無恥,卻又裝模作樣的擺前輩高人的架子,心中忿然,便也不再客氣,寒光一閃,一股冷冷寒氣直襲玉虛頸項。那玉虛心中一驚,萬料不道岳中影劍勢如此凌厲,冷哼一聲,長劍斜抹,亦是極狼辣的招式。岳中影手中劍短,因而雖是先行出招,卻被玉虛后發先至,搶了先機。自已短劍尚未及敵,敵人長劍已經近身。情急之下,只得回劍來防,當的一聲,兩劍相交。各自退開。
玉虛子道:“果然好功夫,可惜兵器不甚稱手啊?!痹篱_影道:“那也無妨。”玉虛子淡淡一笑,忽得轉過身去,長劍一挑,道:“玉清師弟,借劍給他?!痹捯粑绰?,已將玉清背上長劍挑出,直飛向岳中影。
岳中影一愣,棄了短劍,接住長劍,道:“道長這是何意?”玉清笑道:“貧道豈能占人便宜,來吧!”說著,長劍倏然遞出。
岳中影見玉虛雖行止有虧,卻不失宗師風范,心中也暗自有些佩服,見他這一劍來得極快,便身子微側,讓他直刺中宮,手中長劍卻徑自刺向玉虛右手手腕,卻正學玉虛后發先至的招數。
玉虛一愣,自己的劍倘若徑自直刺,自可傷到岳中影右肩,但自己手腕必然受傷。雖手腕之傷遠輕于肩膀之傷,但若持劍之手傷了,握不得劍,這場比試自也必輸無疑,當即叫一聲“好”字,微一后退,撤劍來防。岳中影即占先機,手腕一抖,一道劍光直取玉虛雙目。玉虛劍已回收,不及再防,急向后退。岳中影手不容情,招式再變,劍尖下指,再刺玉虛手腕。玉虛長劍倒轉,向前微送,劍柄便正撞著岳中影劍尖,將岳中影長劍蕩開尺許,轉而搶攻。
不料岳中影只是劍尖一頓,劍身橫切,已經貼住玉虛劍身。接著順勢而下,仍舊攻向玉虛手腕。玉虛心中驚怒,卻也無可奈何,只得再退一步。
岳中影連攻三劍,玉虛便連退三步,周邊諸人雖不甚吃驚,便玉虛眾師弟卻大驚不已。玉虛劍法極高,尋常高手與他對敵,不這數招便已敗下陣來,卻不料竟被眼前一個年輕小子逼得毫無還手之力,那可當真是聞所未聞。大驚之下,便各自握緊劍柄,向岳中影逼來,意欲圍攻。
玉虛見眾師弟上前,大喝一聲:“師弟且退下?!焙嚷曃幢?,忽得一聲清嘯,陡然間身子拔高丈余,長劍自身前一閃,嗡嗡作響,劃出一道弧光,直撲向岳中影,正是松風十七劍中的絕招“寒風襲月”。這一劍雖是橫削,劍氣卻已經罩住岳中影胸前 “華蓋”“紫宮”“玉堂”“膻中”“中庭”諸穴,乃是松風劍精華之所在。
岳中影劍勢微收,只胸前一繞,玉虛這一劍光華立收,頓時走空。玉虛心中一驚,他浸淫這路劍法二十余年,雖不敢言一招制敵,卻也從未給別人如此輕描淡寫便化解開來,驚愕一過,惱怒暗生,腕抖劍吟,“秋風謝客”“云暗松生”“松陣風嘯”,三招一氣呵成。松風十七劍以劍法凌厲雄奇見長,此時玉虛使將出來,長劍吟聲大振,劍劍影重重,猶如萬點寒星,將岳中影罩在其中。
岳中影出劍極為簡練,手中劍雖長,但出招卻只在周身咫尺之間,以拙對巧,以簡應繁,只在玉虛劍式轉換稍有間隙時,突然刺出。
如此周邊人看來,只覺兩人中,玉虛已占了七八成攻勢,完全將岳中影 壓在了下風。玉清等人便漸漸放下心來,長舒一口氣,向后退開,緊握了長劍便也漸漸松了。
然而只有玉虛卻是越打心中越驚。雖然他的劍光將岳中影裹在其中,便無論他如何變換招式,騰挪趨進,卻始終無法攻進岳中影身旁。岳中影劍招雖簡,然平平淡淡的招式中宛如施了魔法,只是隨隨便便出劍,便欲將自己劍中光華盡數滅盡。別人看來他是占盡上風,而他自己卻是苦不堪言。
激斗間,忽得岳中影身形一滯,胸出突然露出一個極大的破綻。玉虛大喜,劍光一收,凝于一線,直搶了進來。玉清諸人眼見玉虛一招即可取勝,齊聲歡呼。
便此時,玉虛猛得一顫,收劍后退,別人竟然無法看清勝否如何,只有玉清諸人仍舊歡聲不絕,然而看著岳中影倚劍含笑而立,這歡呼聲不由漸漸低了下去。
玉虛臉色煞白,僵立半日,方道:“貧道輸了”岳中影道:“承讓”。眾人此時聽了,才知道竟是玉虛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