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岳中影早早起來,只見眾侍衛已經準備起程,玉龍公主既然知道他在此地,自然也知道刀紅英行蹤,想來刀紅英也已經知情,怕是早早走了,便也不再理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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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久,玉龍公主出了房來,只見她一身漢人裝扮,白衣勝雪,劍眉星目,不由一愣,道:“公主這是?”
玉龍公主道:“岳少俠,你陪本宮一道微服南下,其余人等另有要事,稍后自可跟來。”岳中影不知她究竟何意,又不便詢問,便即答應一聲,兩人分乘兩匹白馬,首先起程。
此時正是七月時節,驕陽似火,然而玉龍公主卻渾不以暑氣為意,一路上觀景游玩,竟無半分身有要事的樣子,岳中影雖然牽掛董云楚安危,但想無論實情如何,董云楚暫且絕無性命之憂,因此雖然憂慮在心,卻也不得不敷衍玉龍公主。
南詔本就山多樹多,山水之佳,猶勝中原名勝之地。極目遠眺,皆是一片碧色遮天蔽日。玉龍公主指點江山,豪情甚濃,道:“岳少俠,雖聞中原風物之佳,本宮雖未曾輕見,但心向望之,不過以少俠之見,不知較之我大義寧如何?”
岳中影嘆息道:“戰火峰起近百載,百姓游離失所,千里白骨相枕,家園破滅,縱然盛景如畫,又能如何。”玉公公主哦了一聲,道:“如此說來,我大義寧國勢日盛,百性安居,當真太平盛世之景,較之中原,自然是人間桃源了。”
南詔如今紛亂不堪,雖無戰事,但已經是危機四伏之境,玉龍公主竟說什么太平盛世,只是自欺之語,岳中影聽來,不覺心中微有冷笑之意,臉上卻不表露出來。
玉龍公主見岳中影不置可否,也不在意,道:“不過,岳少俠,大丈夫,當志在四方,以少俠的才智武功,如今中原紛亂,正是建功立業的好時機,少俠豈無竟乎?”
岳中影不知她此話何意,道:“公主過獎了,在下素不喜這些權位之爭,況且戰事一起,百姓必然游離失所,兵連禍結,到頭來受苦的還是老百姓,我輩習武,所為便是仗義行俠,為國為民,岳某不能為百姓盡力,已經深感慚愧,豈能再為禍與民。”
玉龍公主一笑,道:“這倒也是,不過我父皇深感中原百姓之苦,有意北進,以圖中原,解民倒懸,少俠正可借此機會,以完夙愿啊。”
岳中影正容道:“公主,恕在下直言,蜀中孟氏雖施政不仁,但以岳某看來,百姓雖苦,倒是難得的安穩之所,皇上雖然胸有大志,但戰事一起,勝負尚難預料,一旦失利,只怕受害的不惟蜀中百姓,大義寧百姓怕也不免,還望公主三思。”
玉龍公主主沒想到岳中影會一口拒絕,正要開口,猛一抬頭,不覺得拉住了馬頭。
岳中影見她駐馬不前,不知何故,問道:“怎么了?”玉龍公主指了指路邊一道危崖,道:“少俠請看崖頂。”岳中影隨著她指的方向看去,只見那危崖怕有十數丈之高,一片碧色掩映間,露出一抹緋紅,卻是碗口大小的兩朵鮮花。
玉龍公主道:“那是一株紅山茶,生于危崖之上,迎風傲霜,定然是鴛鴦鳳冠,乃是少有的名品。”岳中影細細看去,果見兩株茶花相偎而生,確實猶如一對鴛鴦之冠,不禁凝神而觀。
玉龍公主看了看岳中影,半似自語,半似言他,道:“這危崖如此險峻,要想摘得此花下來,非得輕功絕佳者不可。”說著,臉上露出一股期盼之色。
岳中影卻未聽懂她的意思,呆呆的看著那花,心道:“若是云楚見了此花,定然會將她繡在帽子之上,只可惜云楚不在身邊,不然的話,倒可摘了下來,送給云楚,她定然會非常喜歡的。”這樣想著,臉上不自覺的露出一絲溫柔之色。
玉龍公主見岳中影兀自發愣,只看他臉上神情,便知道他心中在想什么,不由得心頭一陣怒意,手中馬鞭一揚,正抽在馬臀上。那馬吃痛,嘶得一聲,猛向前沖去。
岳中影猛然驚醒,不知玉龍公主何意,只得拍馬跟上。玉龍公主縱馬奔出數里,心中怒意稍歇,這才按下馬頭,緩緩而行。岳中影跟在她身后,靜默無言。
走了一陣,只見遠遠走過一群人來。走到近處,卻見是一股官兵,押著數十人過來。只見所被抓的諸人,大多是婦孺,衣衫襤褸,涕泣不已。只見那些官兵喝嗎不絕,岳中影雖聽不懂罵些什么,但見大多數官兵臉露淫邪之色,更有甚著,有幾人竟向那些婦女動手動腳,出言調笑,倒更似強盜一般,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玉龍公主見了,卻是勃然大怒,一拉馬頭,攔在了路邊,以漢話喝道:“喂,你們是什么人,豈敢光天化日之下,搶掠婦女,當真無法無天。”
那些官兵向來搶擄百姓慣了,此時見竟然有人伸手管閑事,居然還是個漂亮妞兒,自然是又驚又喜,一名領頭的軍官便嘻嘻一笑,道:“咦,這里哪里來的中原蠻子,敢管老爺的事。”
玉龍公主道:“你是朝廷命官,自當鎮撫地方,保護百姓,豈可在此胡作非為,沒有王法嗎?”那官兒嘻嘻一笑,回頭向眾士兵道:“哈哈,兄弟們,這小娘子向咱們講王法呢,哪咱們就跟她講講看,大家說如何?”一名士兵附和道:“大人,看著中原小美人嬌滴滴的,只怕不知王法為何物,不如由小的跟她細細講講,大人您看如何?”
那軍官呸得一聲,道:“好小子,美的你了,這等美差,什么時候輪得到你呀,嗯?”說著,轉過身來,手中單刀晃了一晃,笑道:“美人,什么叫王法知道嗎,嘿嘿,就是這個,老爺我手中有刀,就有王法,你不是想講王法嗎,走吧,跟老爺我回府去,自有王法可講。”說著,臉色一沉,喝道:“來呀,查到有中原蠻子,潛入我大義寧國,意欲不軌,著即刻鎖拿,待查勘清楚,再行發落。”
話音一落,數十名官兵盡數圍了上來。
玉龍公主氣得渾身發站,腰中雙劍忽閃,身不離鞍,已將最前面的一名士兵削去了半邊腦袋。
這一下官兵大嘩,紛紛抽出兵器,將兩人圍在中間。岳中影急忙上前,護在玉龍公主身邊,卻只玉龍公主只傷一人,便不再出劍,反是從腰中摸出一個牛角來,放在嘴邊,嗚嗚作響。這牛角本是軍中傳令之物,玉龍公主內功不弱,聲音便遠遠的傳了出去。
那軍官一見牛角,視得其物,乃是軍中傳令所用,這漢人小娘子竟然會用,只怕來頭不小,臉色頓時蒼白,顫聲叫道:“你,你們究竟是什么人?”玉龍公主住了聲,冷笑一聲。
不多時,只聽遠處馬蹄聲起,十數名龍鑲侍衛飛奔而來,至玉龍公主面前,便即紛紛下馬,躬身行禮,道:“公主有何諭示?”
那軍官一聽公主之名,肝膽俱裂,急急忙忙爬在地上,顫栗不已,口中哆哆嗦嗦道:“小人,小人參見公主殿下,小人冒犯公主,罪該萬死,罪該萬死!求公主恕罪。”
玉龍公主冷哼一聲,道:“不用萬死,一死就夠了。冒犯本宮,那也算不得什么,只不過你膽敢擄掠婦女,本宮是萬不會饒恕你的。”那軍官嚇得魂飛天外,戰戰兢兢道:“請公主明鑒,小人是奉了郡守大人之命,彈壓暴民,這些都是俘獲的暴民家屬,郡守大人命小人將其盡數押解郡府治罪,請公主明察!”
玉龍公主大怒,指著那些婦女,道:“暴民?睜天你的狗眼看看,這哪些像是暴民,分明是你們假借彈壓之名,欺男霸女,還敢蒙騙本宮,敗壞朝廷之名,禍亂百姓。”
那軍官不敢再言,只以頭搶地,連呼饒命。玉龍公主一擺手,道:“你既然想跟本宮講王法,那好,本宮就給你講講,來人,帶這位大人下去,好好跟他們講講王法。”
一名侍衛躬身道:“遵命。”說著,十余人一起撥劍出鞘,立時便要將數十名官兵盡數處死。
岳中影見狀,忙道:“公主,這些官兵雖然暴虐,然罪不至死,請公主饒他們性命,依律定罪便是。”
玉龍公主面無臉色,不理岳中影之眼,只冷喝道:“動手。”十余柄長劍揚起,直刺眾官兵,頓時有十余人尸橫在地。
其余官兵一看,驚叫一聲,四散奔逃。眾侍衛當即四下里追殺,立時又有數人喪命。
岳中影心中不忍,高聲道:“且慢。”身子凌空而起,隨手幾劍,將幾名侍衛長劍蕩開。從侍衛大驚,急忙住手,一起轉頭去看玉龍公主。
玉龍公主面色發青,冷喝道:“岳中影,你敢抗拒本宮諭旨?”岳中影急忙道:“在下不敢,不過公主,這些士兵皆是聽命差遣,雖有惡行,罪不至死,公主即已經誅殺首惡,但請饒他們性命便是,何必一定要趕盡殺絕。”
玉龍公主雙手微微發抖,道:“本宮便是要趕盡殺絕,那便如何?”岳中影氣從上沖,昂然道:“公主口口聲聲要講王法,但只為些許顏面,但枉顧朝廷法度,恃強濫殺,那同這些為惡的官兵又有什么分別?”玉龍公主怒喝道:“岳中影,你此話什么意思?”
岳中影道:“公主方才自詡大義寧國泰民安,百姓安樂,卻不料立時有民兵為禍百姓,公主自然覺得顏面無從,懲惡是虛,出氣是實,難道不是如此?”
玉龍公主暴怒,手中雙劍一揚,狂喝道:“岳中影,你放肆。”岳中影拱手道:“在下口不擇言,請公主發落,只于這些官兵,但請公主三思而行。”
玉龍公主怒氣勃發,便要發命誅殺,但見岳中影目光如電,瞪著自己,不由得怒意稍歇,凝立不言。
眼見眾官兵已經逃遠,一名侍衛便即躬身低聲道:“公主!”玉龍公主嘆了一口氣,擺擺手,道:“罷了,放他們走。”那名侍衛一愣,看看岳中影,疑惑著答應道:“是。”
岳中影見玉龍公主下令放人,心中亦舒了口氣,頗感方才無禮,便微一躬身,道:“方才,在下情急失言,實在無禮,請公主見諒。”玉龍公主哼了一聲,道:“傳諭,開南郡守即革職,送罰爽治罪。”那侍衛應了一聲,起身而去。
玉龍公主看了看眾侍衛,忽然道:“格統領呢?”一名侍衛上前道:“格統領在路上受了些小傷,隨后即到。”玉龍公主一驚,道:“受傷,怎么回事,有敵來襲嗎?”那侍衛囁喏一了下,不敢開口。
玉龍公主怒道:“快說,怎么回事?”那侍衛尚未開口,另一人指著遠處,道:“公主,格統領回來了。”玉龍公主急忙遠遠放去,只見不遠處一騎緩緩而來,正是格羅仁。
玉龍公主見格羅仁到來,便不似方才那般急怒,收起了臉色,回首看看眾婦孺,道:“好生送她們回去。”侍衛們答應一聲,解了婦孺繩索,盡數放人。那些婦孺只道此行必然無幸,突然間被人搭救,一時跪了一聲,千恩萬謝,這才散去。
一時格羅仁走近,岳中影看時,只見他懷中豁然抱著一束花,用外衫包裹的嚴嚴實實,居然便是那危崖之上的鴛鴦之冠。左小臂并右腿上,纏了一層灰帛,想來是受傷不輕。
玉龍公主見了那花,也是一愣,這才道:“怎么回事?”格羅仁微微一笑,道:“公主,方才在危崖下,看到崖頂這本茶花,明艷無比,當世難得的珍本,屬下知道公主素喜茶花,因此屬下替公主取了來,只是上崖時不小心,擦傷了些皮肉,無什么大礙。”
玉龍公主冷哼了一聲,道:“大丈夫不知道盡職守,盡去做些無聊之事。”格羅仁乍聽此言,臉色立時發灰,本來一腔熱誠,想搏玉龍公主歡笑,哪料道卻被玉龍公主冷言冷語,正如一道烈火,兜頂被一盆涼水澆滅,臉上笑容還未隱去,立時卻被無盡的失望打翻。
玉龍公主見狀,轉過了頭去,道:“著人將花送回府去,命人好生照拂。”格羅仁聽她如此一說,臉上重現笑意,忙將那花小心遞給身邊侍衛。那侍衛便即拍馬回京。
玉龍公主又道:“你既然是本宮得力之助,便當更加自愛才是,若因一此花之故,有所傷損,豈不壞了本宮大事。”言語雖然冰冷,但卻也透出一分關愛之意,格羅仁心下大喜,忙躬身道:“是,屬下知錯。”
玉龍公主不再理會,向岳中影道:“岳少俠,咱們走吧。”說著,縱馬前行。岳中影看了格羅仁一眼,微微一笑,隨后跟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