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zhòng)人看著靜心師太叫了董伽羅、段思英進去,不知道三人在說些什麼,但見靜心師太一臉怒意,都不禁暗暗爲董伽羅擔心,但衆(zhòng)人努力傾聽,但也隱約覺得似乎裡面有人在說話,但說些什麼,卻是無法聽得清楚。
董雲(yún)楚低聲向嶽中影道:“阿影哥哥,到底段姐姐是爲了什麼,生那麼大氣啊。”嶽中影搖了搖頭,道:“我也不知道。”
過了許久,忽見大門一開,董伽羅同段思英走了出來,段思英一臉不愉之色,董伽羅臉色雖甚是平靜,但隱約間,卻也露出一股難掩的激動。衆(zhòng)人眼望著董伽羅,想從他眼神中看出點什麼,卻見董伽羅只平靜地向董雲(yún)楚道:“雲(yún)楚,嶽兄弟,段姐姐請你們進去,有話要說。”
嶽中影一愣,道:“我們?”董伽羅點點頭,道:“快進去吧,段姐姐等急了。”嶽中影雖然迷惑不解,但還是牽了董雲(yún)楚的手,走到門邊,輕輕的推開了門,走了進去。
院中諸人眼見嶽、董二人進屋,越發(fā)的不懂,靜心師太硬闖而入,口口聲聲都在罵段思平,怎麼會跟嶽、董二人有關(guān)。眼望著董伽羅,卻見董伽羅只是輕輕一嘆,道:“阿雪,去將小姐一應(yīng)日常所用,全部收拾好,小姐要出門。”阿雪“啊”了一聲,微微有些吃驚,稍愣了一陣,這才答應(yīng)了一身,急忙跑去收拾。
董伽羅便向衆(zhòng)人道:“大家散了吧,沒什麼事了。”說著,便獨自離去。衆(zhòng)人聽他一說,也不好再打聽詢問,三三兩兩的散去。
嶽中影同董雲(yún)楚一起,進得屋來,只見靜心師太背向著門,在沉思著什麼。董雲(yún)楚便道:“段姐姐,你叫我們啊?”靜心師太緩緩轉(zhuǎn)過身來,看了看嶽中影,道:“你是舜化成殿下在中原唯一的朋友,我可以叫你一聲阿影嗎?”嶽中影呆了一下,便也改口,道:“段姐姐關(guān)心小弟,小弟感激還來不及呢!”
靜心師太點點頭,道:“好吧,既然你叫我一聲姐姐,雲(yún)楚也是我從小看著長大的,我就跟你們直說吧,雲(yún)楚,你儘快收拾東西,跟我離開這個地方,在南詔隱居也罷,去中原也罷,總之,以後永遠也不要再回來。”
她此話一出,嶽、董二人齊齊吃驚,異口同聲道:“爲什麼啊?”靜心師太臉色微有些不耐煩,道:“你們要是相信我,聽我的話就是了,趕緊收拾東西,別問什麼爲什麼。”
董雲(yún)楚道:“段姐姐,我總得跟大哥說一聲,再說了,段大哥對阿影哥哥一直很看重,我們就是要走,也要等段大哥事成之後再說,總不能半路上走掉。”靜心師太怒道:“到這當口,你還講什麼江湖義氣,當真是笑話。雲(yún)楚,你們的事情,董伽羅已經(jīng)答應(yīng)了,這樣總算可以吧?”
嶽中影聽董伽羅居然已經(jīng)答應(yīng),疑心更甚,便越發(fā)想問明原由。靜心師太見嶽中影還是一臉猶豫,怒意更甚,啪得一掌,將一張桌子拍得粉碎,站起身來,便又要喝罵,然而話未出口,似乎是意識到了什麼,終究沒有開口,頓了一頓,這才長嘆了一聲,緩緩又坐下。
董雲(yún)楚走到靜心師太身前,見靜心師太怒氣中更含傷心之色,輕輕蹲在她身前,握住了她的手,道:“段姐姐,我知道你是爲了我們好,可是你總得告訴我們,究竟是爲什麼啊?”靜心輕輕一擺手,掙脫了董雲(yún)楚的手,臉上怒氣盡消,半是悲傷,半是痛心,道:“你們不肯走,可是其中的原因我又不能明說,既然這樣,我只給你們講個故事吧。”
兩人心中不解,怎麼靜心師太突然又要講起什麼故事來,董雲(yún)楚道:“好啊,我小時候最喜歡你講故事給我聽了。”靜心師太嘆了口氣,道:“是麼,都講些什麼,我都快不記得了。”說著,臉色微凝,似乎是想到了許久以前的事情。
嶽中影知道靜心師太必有深意,便傾耳靜聽。
過了許久,靜心才道:“那是二十多年前,嗯,轉(zhuǎn)眼二十多年了。二十多年前,我還是個小丫頭,比起雲(yún)楚也大不了幾歲,少不更事,整天除了練劍,便無所事事,只知道四處玩耍。”董雲(yún)楚輕輕一笑,道:“是麼,我怎麼看不出來,段姐姐像是貪玩的人啊,不過,段姐姐那時候一定是個大美人,卻是決計不會錯的。”靜心微微一笑,臉上顯出溫柔的神色,道:“你怎麼知道?”董雲(yún)楚道:“當然知道了,大哥說,段姐姐庵裡那幅畫,畫上的人就是段姐姐嘍。”
靜心聽董雲(yún)楚提起那畫,不由得地下一望。嶽中影順著她眼神看去,只見地上一幅浸溼的畫,畫布雖溼,卻也一眼便可看出,正是南思詔交付給他的那一幅,心中大是奇怪,俯身將畫撿了起來,只見一滴一滴的水,順著那畫不斷滴下,將畫中景色人物已經(jīng)淡不可見,只有畫角上,一隻五彩斑斕的蝴蝶,振翅欲飛。
董雲(yún)楚看見了那畫,驚叫了一聲,道:“段姐姐,這是怎麼回事?”靜心搖頭苦笑,董伽羅拿了藏寶圖,歡歡喜喜的去了,卻沒曾理會過殘了的畫半眼。
靜心繼續(xù)道:“沒什麼,一幅畫而已,溼了便溼了吧。”頓了一頓,這才又道:“那時,我跟你也一樣,無憂無慮,東奔西跑,有一天,正是四月間,我便同幾個姐妹去蝴蝶泉看蝴蝶,玩地正高興的時候,突然見蒼山上直跑過來一人,後面幾十個人,拿了刀劍,正在追他。只見那人慌不擇路,直向蝴蝶泉邊跑來,忽然腳下一滑,一個跟頭裁倒在地上,正倒在我腳邊,便人事不知了。”
董雲(yún)楚聽到這裡,轉(zhuǎn)頭向嶽中影看了一眼,正好嶽上影目光也正看著他,兩人相視一笑,自然都想起了那日初見時的情景,董雲(yún)楚便道:“段姐姐,那個人便是舜化成殿下嗎?”
靜心點點頭,道:“不錯,不過那時候他可一點也不像個什麼殿下,渾身是污血,肩膀上、腰間仍然不時地滲出血來。我好奇心起,便扶起了他,道:‘喂,你死了沒有。’那人只微微動了一下,再沒有什麼動靜。便在這時候,追他的人都已經(jīng)到了近前,那些人極是蠻橫,根本沒管有人在場,揚起刀,便向那人砍去。我很是生氣,別說這人受了傷,便是平常,有人要在我面前耍威風,我也絕不會讓他討了好去,當下一伸手,將那人的刀奪了過來,罵道:‘喂,你們幹什麼,沒見到他都快要死了嗎?’那些人沒想到我會武功,吃一了驚,立時便有七八個人圍了上來,一個領(lǐng)頭的便惡狠狠的道:“小丫頭,快走開,老子便是想要他的命,死了更好。’我長了這麼大,還從來沒有人敢在我面前自稱老子,當時我便大怒,話也不說,伸手就是一個耳光,扇在那人臉上。我這一掌打得又快又恨,那人會沒防備,臉上著了一下,嘴裡便噴出兩顆牙來。衆(zhòng)人一見,便紛紛向我砍來,我練了多年武功,卻從來沒跟別人真的拼過命,見有人尋事,正是求之不得,當下三拳兩腳,打的那幫人落慌而逃。就這樣,我便將那人救了回來。”
“那人一直昏學(xué)不醒,還老做噩夢,一會兒叫母后,一會兒又叫皇兄,我哪知道母后和皇兄指得是誰,只是一直奇怪,這個人看起來眉清目秀,文文弱弱,會是什麼人想要他的命呢?那人一直昏迷了三天,這才醒過來,第一眼看到我,居然便傻傻地看了我半天,衝口道:‘你是觀世音菩薩嗎?’我心裡一樂,便笑著道:‘不錯,我便是觀世音菩薩下凡,你有什麼苦難,告訴了我,我便度你出苦海’那人見我一臉頑皮的樣子,嘆了一口氣,道:‘原來你不是。’就這樣,那個人便在我家裡住了下來養(yǎng)傷。他身子弱,受的傷又重,所以養(yǎng)了很長一陣子,慢慢地,他便告訴了我,他叫舜化成,卻沒說過他是南詔王子。一連幾天,我便一直陪著他,等他能下地走了,我又陪他去四處走走,常去的地方,便是蝴蝶泉邊。我最喜歡蝴蝶,所以常去那裡抓蝴蝶玩,有一次,我抓住一隻蝴蝶,只稍稍一使勁,竟將那蝴蝶給弄死了,爲此,我很是傷心,他便輕聲的安慰我,說蝴蝶一直是呆在繭裡面,等到破繭而出,雖然美麗,卻活不了幾天,便會死去,我就算是捏不死它,它也活不了多久。說著,便坐的蝴蝶泉邊,替我畫了這幅畫,還在上面題了詩。”靜心說到這裡,忽然住口,接過了嶽中影手中的畫,輕輕的攤開,放在桌上,呆呆地看了一陣,輕聲吟道:“彩蝶自知情緣盡,雙舞蹁躚繞合歡。”說著,不由得癡了。
董雲(yún)楚和嶽中影看著靜心,竟也癡了。
過了一陣,靜心這纔回過神來,道:“那幾天,我陪著他,卻心裡一直一琢磨,他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啊,爲什麼整天悶悶不樂,一付傷心的樣子,很少會笑,縱然是偶然露出點笑意,那笑中似乎仍然含著淡淡的憂傷。我整天想著這事,卻又一直沒有問他,他也從來沒告訴我,但越是這樣,我便越想得厲害,也賴得去練武功,只是陪著他,一想便是一整天。”
董雲(yún)楚插口道:“段姐姐,你那時候就已經(jīng)喜歡殿下了吧?”靜心愣了一下,道:“是麼?我也不知道,你怎麼知道?”董雲(yún)楚輕輕地一笑,道:“你整天想著一個人的時候,不知是想他的好,還是想他的壞,那沒有別的原由,就是你已經(jīng)喜歡他了,就連你自己,也是不知道的,可你真地便是已經(jīng)喜歡他了。”說著,轉(zhuǎn)頭看了看嶽中影,兩人臉上都露出溫柔的神色。
靜心看著兩人,臉上流露出極輕柔的笑意,道:“也許是吧,因爲後來我也沒明白,我當真是什麼時候喜歡上他的。不過,那幾天,卻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日子,每天裡只是陪他看蝴蝶,畫畫,唱歌,他的傷漸漸好了,心裡的苦悶也少了許多,臉上的笑便漸漸多了起來,有時候,還會跟著我,唱幾句歌,只是偶爾會突然顯出憂愁的神色,但我只要爲他唱段歌,他立即便又會開心起來。有一天,他用小刀在一對玉鐲刻了兩隻蝴蝶,送給了我,這二十多年來,這玉鐲一直便逜我身上。”說著,她腕上脫下一對玉玉鐲來,只見那玉鐲晶瑩惕透,果然鐲上各刻著一隻玉蝶,張著翅膀,似乎隨時便要飛起來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