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然“波”的一聲,嶽中影手中酒杯猛的碎成兩片,變作兩道寒光,直射楊仁遠。楊仁遠一驚,知道這一刀若砍下去,自可斷去嶽中影一臂,卻要付出雙目爲代價,極是不值,當即身形微側,閃過射來碎片。右手單刀隨他這一側身,後一邊滑開尺許,正砍在桌上。啪得一聲,那桌子四分五裂,四散飛開,他身後諸人,急忙閃躲。
楊仁遠一擊不中,隨手一轉,單刀猛然迴轉,向嶽中影腰間掃來,呼得一聲,帶出破空之聲。嶽中影微驚:“好快的刀。”急將身子向後一轉,伸手撥出背後長劍,斜斜點在刀背。卻不料楊仁遠史是手腕微動,那單刀回跳,彈向嶽中影胸前。嶽中影不及招架,身子急向後滑,轉身躍出窗外。
楊仁遠喝道:“想逃麼,怕沒那麼容易。”跟著躍出窗外。他屬下衆人也急跟著追了出來。
那大街上行人正多,此時突然見酒樓上躍下數人,持刀掄劍,一時驚叫四起。楊仁遠大喝道:“本官奉旨捉拿欽犯,若地方阻攔者,格殺勿論。”衆人聽了,急急的四下亂躲。
人羣一亂,嶽中影身影微微受阻,便覺身後刀帶風聲,破空而來。嶽中影轉身回擋,一劍橫擊,將楊仁遠單刀盪開。楊仁遠這一刀蘊含極強勁力,卻被嶽中影輕易盪開,嶽中影長劍輕靈,卻震的楊仁遠手臂微麻,顯是他長劍中內勁極強,楊仁遠心中凜,暗道:“好深厚的內力。”
卻見楊仁遠手腕微抖,刀勢猛然拉回。嶽中影一驚,心道好大的臂力。要知楊仁遠手中單刀甚是沉重,被嶽中影一劍格開,去勢更疾,而楊仁遠居然手腕抖,便將那單刀收回,且來勢更迅,這份腕力,自是異乎尋常。
便此時,突然身後一人踉蹌著向他撞來。楊仁遠隨手一刀向後臂去,只聽一聲慘叫,回頭看時,原來是路邊行人,因慌忙躲閃,被他人撞翻,豈知偏偏碰上了楊仁遠,無辜送命於他刀下。
嶽中影怒道:“你身爲朝廷命官,豈可濫殺無辜?”楊仁遠冷聲道:“殺便殺了,管他什麼有辜無辜。”說著,舉刀向嶽中胸口影砍來,不待嶽中影長劍來架,忽得單刀一側,斫向嶽中影右臂,只見楊仁遠一刀快似一刀,瞬間已經砍出十餘刀,且刀刀致命。嶽中影且佔且退,片刻音連退數十步。楊仁遠的屬下本知上官武功即高,爲人又甚是狂傲,且眼下取勝在即,便不敢上前圍攻,是手按刀柄,以防嶽中影逃走。只有格羅仁,暗替嶽中影擔心,卻也無計可施。
嶽中影見他出刀收刀,變化極少,只是一味求快求狠,然這即快且狠正是這套刀法威力所在,讓人聽有招架之功,難有還有之力。數十招下來,卻不見楊仁遠刀勢放緩,反倒越來越是難以招架,心道:“若不奮力反擊, 這般打下去,自然只是按打的局面。”想至此,長劍忽然吟的一聲,劍尖哧的向楊仁遠肋下剌去,這一劍去勢極快,突得闖進了楊仁遠刀圈。楊仁遠萬料不道在自己快刀迅猛無比的攻擊下,嶽中影居然還有暇反擊。他這路刀法純以進攻爲主,一旦被迫回收,便兇險至極,因而乘勢忽的下砍,要將嶽中影長劍斫斷。
不料嶽中影這一剌雖然極快,卻是虛招,眼見楊仁遠揮刀砍來,當下長劍一收,猛然間轉而向上,自上而下,直劈下來。那長劍哧聲不大作,劍尖帶出一道淡青色劍芒,端的是石破天驚。楊仁遠屬下見狀,不由的大驚失色,驚叫道:“劍芒,劍芒”,這劍芒只有內功極深之人方可以強勁內功附於劍上,嶽中影年紀輕輕,居然深厚至此。
楊仁遠見嶽中影這一劍蘊含極強內力,雖然驚奇,卻不膽怯,心中暗道:“便是你內功再強,劍總是輕靈兵器,豈能與我沉重之單刀相拼。”心念至此,不避反上,向那長劍迎去。
只聽啪地一聲巨響,刀劍相交,楊仁遠只覺胸口一陣煩悶,那單刀卻已經斷成兩截,楊仁遠臉上駭然變色,便在這時,嶽中影突然欺近身來,手肘一翻,正撞在楊仁遠胸口。咔咔幾聲響,楊仁遠遠遠的跌了出去,胸口肋骨早斷了數根。
“大人”楊仁遠一幫屬下見楊仁遠明明勝利在即,卻不料形勢急轉而下,瞬間被嶽中影打成重傷,一時又驚又怒,急急圍了上來,當下兩人扶起楊仁遠,其餘五人挺起兵刃撲向嶽中影,只有格羅仁,向前衝上幾步,又猶豫著回來,俯身爲楊仁遠看傷。
嶽中遠重傷楊仁遠,見他屬下衆人撲了上來,當下不退反進,挺劍前剌。那最先撲到的一人,是個瘦小漢子,人即瘦小,兵刃也是甚短,卻是兩枝短戟。見嶽中影向自己剌來,當下兩根短戟一併,來鎖嶽中影長劍。嶽中影見此人武功較當日圍攻段思平的衆人高出許多,口中微咦了一聲,長劍一跳,已經跳出那人又戟,劍尖微挑,直剌那人胸口璇璣穴。
此時一左一右兩柄單刀同時砍到,右邊單刀斜取自己後頸,左邊單刀砍向自己腰際,來勢甚疾。嶽中影卻並不理睬,長劍依舊直取身前瘦小漢子。那瘦小漢子見嶽中影這一劍來的極快,瞬間已經逼近胸口,心中大驚,急向後退,雙戟胡亂向上撩起。
卻見嶽中影長劍一轉,身形微側,長劍貼向右邊單刀,先前這一劍只是虛招,只是逼開那瘦小漢子而已。他這身子一側,左邊砍向他腰際的單刀便已走空。嶽中影左腳倏然踢出,只聽一聲慘叫,左邊那人已經倒跌出去,單刀脫手飛出數丈,人卻縮成一團,抱著手腕,慘叫不已,原來嶽中影一腳已經他持刀的右手腕骨踢斷。
嶽中影左腳踢人,右手長劍卻也不停,貼著右邊單刀刀身,刷的向下滑去,直取持刀那人手腕。那人見這一招極是精妙,自己萬難拆解,情急之下,忙棄了單刀,向後一個“懶驢打滾”,遠遠滾出丈餘。只是覺得頭皮微涼,伸手一摸,卻見一手血跡,原來頭皮已被嶽中影削去一片。
嶽中影逼開三人,更不收勢,劍光閃外,剛砸到身前的一根銅棍已經被盪開數尺,卻砸向另一個持短槍的紅臉老者。總算那老者應變極快,長槍急急當胸一豎,槍棍相交,各自退開。
此時楊仁遠已被兩屬下扶著坐起,見嶽中影數招之內,重傷一人,逼退四人,不禁的又驚又怒。當日嶽中影雖擊敗了玉虛道人,但不過十餘招,便被青城七道打的毫無還手之力,若不是段思平突然出手,聽怕早被己方所擒,因而雖覺得他武功甚高,但也未必是自己的對手。哪知道嶽中影武功竟然高出自己所想甚多,早知如此,方纔就不該單獨跟他交手。若是自己不受傷,已方八人圍攻他一人,自然決無失敗之理。當下,嘎聲叫道:“諸位若能擒得此人,比照擒得段思平之功重賞。”段思平乃是通海節度使,寧王楊明爲擒殺段思平,頒下重賞,若有人成功,許以千金,並任一方節度。
果然重賞之下,必有勇夫,衆人聽了楊仁遠之言,本來已經渙散的鬥志被這千金之賞,高官之位重新喚回,紛紛大叫著,重新圍攻,這連他身邊護衛他的兩人,也撇下主官,雙雙持刀,齊齊撲上,只有格羅仁,護在他身邊,以防不測。
這六人武功較玉虛諸師弟略高,但玉虛諸道自幼便一聲練功,相互熟知,配合默契,再加上玉虛武功遠遠高出師弟輩,因而這合擊之力便也較此六人爲高,即使如此,也還非嶽中影敵手,這六人相互生疏,自然遠非嶽中影敵手。嶽中影以一敵六,兀自攻多守少,只是衆人即聽聽命於楊仁遠,自不敢退,又受誘於高官厚祿,自不願退,高喝低喊,聲勢雖然依舊,攻擊之勢卻漸漸弱了。
再頭得二十來招,嶽中影反手一劍,將一持刀漢子大腿上狠狠一劍,那漢子大叫著跌出,再數招,又是一劍,那持槍的紅臉老者面部中劍,鮮血染的那臉更顯紅了幾分。那老者只得棄槍後退。
衆人眼見已方連傷二人,一起驚叫,恐懼勝過誘惑,便要逃開,便此時,方纔那手腕已斷的漢子突然在地上一滾,撲進打鬥圈子,雙臂一張,纏住了嶽中影右腿。這人本是擺夷人,自小便常在密林之中捕蛇捉獸,竟然自毒蛇處學得一路盤旋扭曲的功夫,只是他悟性平平,雖然靈光一現,學得此法,卻練的並不如何高明,且施展此身法,便需在地上滾來滾去,頗傷形象,便也並不常用,豈料此時出其不意的使將出來,竟然意外湊功。
嶽中影見右腿被纏,心中一驚,右腳使力踢出,欲將那人甩出,豈料那人甚是勇悍,雙臂緊纏,這一甩只將他半空中帶起,卻未能甩脫。
便在此時,嶽中影身後風響,一根銅棍向他後背砸到。若是平常,這一棍自然難以傷到他,可此時右腿被纏,閃避不及,當下聽得硬生生向外一側,讓過後背,只聽蓬得一聲,右肩已經被那銅棍砸中。
嶽中影只覺身子一震,口中噴出一口血來。右肩重傷,手中長劍自也握不住,脫手飛出,卻正中纏抱自己的那人。只聽那人慘叫一聲,雙臂陡然鬆開,卻是一命嗚呼。
衆人見嶽中影受傷,齊齊一聲吶喊,攻了上來。嶽中影忙左手拔出那劍,掃開前面一刀,那紅面老者的長槍突得從身後剌來。嶽中影急閃,後腰卻被那長槍剌中,幸而他閃的及時,那槍只剌進寸許。嶽中影一個踉蹌,向前撲出數步。那瘦小漢子正在身前,當下雙戟飛舞,鎖住了嶽中影長劍。其餘諸人見嶽中影兵器被鎖,紛紛向他砍來。
便此時,忽見人影一閃,一道劍光向嶽中影頭頂罩來。嶽中影擡頭看時,卻是格羅仁,當下急向後一仰,這一仰甚是勉強,殊難避開這一劍,他心中長嘆一聲,閉眼受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