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挽著假固倫極為顯得極為親厚,噓寒問暖好一通周全,看的周邊人嘖嘖稱贊。
琪和公主忽然冷笑道:“這時候倒是做足了樣子。我可是聽聞這固倫公主嫁入凰家不過是一頂花轎進了門,這排場不知道是做給誰看!”
凝歌端起茶碗掩去眼角的憤怒,道:“自然是做給西涼人看。”
真正的固倫已經瘋了,這些人卻終究還是不肯放過固倫這個名頭,非要在這上面做些個文章來,這比叫固倫去死還要叫她難受一些。
凝歌別開視線,正對上凰叁瞧著她若有所思的眼眸,那深棕色的眸中帶著笑意,卻偏生好像蛇一樣的冰冷。
凰叁見凝歌看著她,微微挑眉露出一副得意的表情來,甚至還遙遙舉起酒杯示意,旋即一飲而盡。
凝歌心中涌起一陣厭惡,透過凰叁的頭頂去看他背后開得正好的紅梅,正有幾個幾個丫鬟隱在簾幕之后,拿著瓷器采集新梅上的雪水,忙忙碌碌的好不熱鬧。
正巧有幾個人攜手而來,擋了凝歌的視線,凝歌下意識的放下茶碗,這邊碗剛落定,就聽見太監吟唱道:“良太妃,淑太妃,徳太妃駕到——”
在場的人無不直起腰板,目光齊刷刷的就投向入口處,只是今日卻是淑太妃領頭,徳太妃和良太妃緊隨其后,攜著身邊的丫鬟款款而來。
淑太妃為首,身上穿著一身暗紅色緞布襖子,襖子連著下面的宮裝長裙繡著盛開的牡丹,遠遠的就能清晰的看見那牡丹花上的水滴,可見繡工之精致。
淑太妃一身華麗,倒是映襯的跟在她身后一身肅靜的良太妃頗有些寒酸。不過是一身素白的夾襖,上面除了袖口和衣擺繡出來的祥云之外不見半點裝飾。良太妃手上還捏著一串佛珠,一邊走一邊嘩啦啦的響,手指也正飛快的撥動著那佛珠,一顆一顆的數的清楚。
眾人起身作福,齊刷刷道:“太妃娘娘吉祥。”
淑太妃隨意擺了擺手,凝歌微微抬頭瞧了一眼后面良太妃的臉色,卻依舊是如第一次見到一樣溫潤和煦,并沒有因為淑太妃的越俎代庖有半分的不愉快,反而四顧瞧著周圍的賓客,目光恰好撞進凝歌的視線里,淺淺的勾出來一抹笑容來算是招呼。
凝歌連忙低下頭,謝恩之后起身隨琪和坐定。
這良太妃倒是有似曾相識的感覺,又仿佛是一見如故。只是凝歌嫁入鳳翎國皇宮的時候皇帝鳳于飛已經登基,這三位太妃為了避開皇太后的鋒芒自然是幽居深宮,并沒有和凝歌見面的機會才是。
只是良太妃為什么總是給她一種莫名的親切感和熟悉感,即便是遙遙相望也忍不住要多看她一眼呢?
凝歌蹙眉想著問題,又忽地想起淑太妃今日的自作主張來。
按照位份尊卑排列,淑太妃當是在良太妃之下。如今太后大殯,三位太妃自然要分出個尊卑以作后宮典范。前朝還在為新立太后的事情鬧的沸沸揚揚,后宮就已經默認了這淑太妃首當其沖了。
凝歌下意識又去看凰叁,凰叁正低頭喝酒,嘴角眉梢都是難以掩飾的笑意。這就叫坐在凰叁身邊的凰肆顯得無比的落寞,從上場就舉杯不斷的孝敬自己的凰肆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甚至對于假固倫的出現置若罔聞。
“長笑,本宮瞧著今日四爺的興致極好,你去給四爺添些酒水吧。”凰九半瞇著一雙鳳眼掃了一眼身邊的長笑。
長笑得令,擎著桌子上一盞精致的酒壺就向著凰肆而去。
凝歌卻不曾放過凰肆身上任何的一個小細節,她能清楚的看見凰肆在聽見凰九的話的時候一口酒淺淺的含在喉嚨里,許久才肯咽下去。渾身的動作都緩慢了下來,只用眼角余光冷冷的瞥了一眼高臺上正和太妃們巧笑倩兮的凰九。
凝歌挑眉,對琪和笑道:“琪和,你說這又是唱的哪一出?”
琪和好笑道:“自然是……窩里反!”
凝歌舉了大拇指道:“不愧是在這深宮里面長大的,這些事情總是逃不過你的眼睛。只是我總覺得這戲法還在后面呢。”
案幾上應著宴會的需要擺著許多杯子,金銀美玉,連帶著茶碗都精致無雙。合宮里大概也只有坤寧宮敢有這樣的排場了。琪和低頭挑了一個金杯上的蓋子,輕輕的拂去茶水里多余的茶葉,蹙眉問凝歌道:“怎么說?”
凝歌聳聳肩表明自己也不明白,旋即又好似想起來些什么補充道:“我不過是隨便猜猜。我總覺得這么大的賞梅宴,這樣的小打小鬧不是凰九的風格。”
琪和一聽,唯一思忖也撐著下巴道:“這倒也是。現在合宮里都知道你是皇兄的軟肋,你自己要小心一些可千萬不能引火上身。”
長笑俯首給凰肆倒酒, 頭上的流蘇長長的垂下來,凰肆大概醉的有些迷蒙,竟然一把抓住了長笑的手,一個用力就拽進了懷里。
長笑一聲驚呼,現場也緊跟著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凰九沉下臉道:“四哥,你這是在做什么?”
凰肆忽然笑出聲音來,道:“娘娘可知我與長笑情投意合,今天這樣的好風景,實在是需要成就些好事,跟你討個彩頭可好?”
凰肆跟凰九說著話,手半搭在老老實實倚在懷中的長笑手上,眼睛卻是有意無意的看著凝歌。凝歌撿了桌子上放著的水果,咔嚓咬下去一口,苦澀充斥了整個口腔,凝歌皺眉看著手里叫不出名字來的水果,又無比掃興的丟了。
真是無趣。
連水果都是苦的。
“四哥可知道長笑在本宮身邊待了多久?你如今跟本宮要長笑,豈不是在本宮心頭割肉么?”凰九瞇著眼睛道。
坐在凰九身邊的淑太妃忽然開口:“既然是郎情妾意,皇后娘娘倒不如成全了明國公。長笑雖然是丫鬟,畢竟是同您情深意重,雖身份低微,做個妾室倒也當的起,皇后說是不是?”
凰九微微頷首,忽然眉開眼笑道:“太妃娘娘說的是,倒是顯得凰九有些小氣了。”
攥著佛珠的良太妃手里的動作 只微微一頓,掃了一眼臺下,道:“能添一樁喜事,也未嘗不是好事。”說著又忽然轉向正在認真琢磨手里水果的凝歌,道:“你說是不是呢?凝妃娘娘?”
凝歌挑眉,抬眼看了臺上端坐著的幾個女子,正是權利和權利互相交織,那明眸皓齒里面卻不知道是藏著些什么東西。
這時候把這些個臟水引到她這里,卻不知道到底是怎么個意思呢。
凝歌笑看著對面的凰肆和一臉害羞的長笑,若有所思道:“太妃娘娘說的極是。”
聞言凰肆抬頭看了一眼凝歌,隨意撿起桌子上堆砌的酒杯一個仰脖就灌了下去,這般瀟灑的姿態本是極美的,只是卻藏著叫凝歌看不透的無奈。
要凰九身邊的長笑?
跟長笑郎情妾意?
既然是郎情妾意,何以一直苦悶?從她進了這坤寧宮開始,凰肆的眉頭就不曾舒展過。原來凰肆今日在門口等著她,要說卻沒有說的就是這樣的事情嗎?
看向皇后眼中掩不住的笑意,配上下面凰肆似笑非笑的神情,凝歌只覺得無比的可笑。
這算是被自己親妹妹算計了的節奏嗎?
凝歌動了動嘴唇,終究是沒有出聲。
見凝歌沉默,凰肆抬起頭來看了一眼凝歌,眼中安放著不解。
凝歌忽然道:“既然大家都覺得好,自然也是極好的。”
凰肆聞言,攬著長笑腰肢的手微微顫動一下,卻是很快就歸于平靜。
連她都說是極好的。
那便是極好的吧。
凰九笑道:“瞧瞧,倒是本宮耽擱了事情了。這許多年也不知道竟然是有這等事情。為了贖罪,本宮今日就點了這個鴛鴦譜,把長笑賜予四哥。”又頓了頓,道:“四哥院中并無主母,如今成家之后卻要獨立門戶,長笑倒是個好幫手。長笑雖身份低微,但是畢竟跟在本宮身邊這么長時間,大事小事見過不少,掌管區區一個明國公府還不成問題。”
身邊站著的不再是長笑,凰九卻伸手就召喚了臨近的一個小太監,道:“呈上來。”
眾人這才注意到那小太監手里端著一個托盤,盤中放著一個大紅緞面的本子,顯然是早就準備好的。
凰九信手拿了那托盤上的紅本子,舉在手中看著凰肆道:“這是京都一處宅子的地契,是本宮送與你和長笑的新婚賀禮。日后這里就是你的新府邸,恭喜你們同結連理,也望你們白頭偕老。 ”
坐在一邊的淑太妃瞧著凰九手上的紅本子,輕聲道:“皇后心思縝密,這一切倒是準備的妥當。”又轉頭看向凰肆道:“盛情難卻,長笑還愣著做什么?”
長笑如夢初醒,連忙掙扎著從凰肆身上下來,跪在地毯上俯首高聲道:“奴婢多謝皇后娘娘恩典。”
凰肆冷笑,瞧著身上一陣空落落的,也跟著搖搖晃晃起身,沖凰九道:“多謝娘娘成全,今日凰肆太過高興竟然是喝過了頭,這就先回府了。”
也沒等眾人有什么反應,凰肆就跌跌撞撞的離開了,倒是沒有人有阻止的意思。
琪和湊近了凝歌道:“這一家人不知道是在唱哪一出戲。凰肆慣常不是食色為性的人,我今日總是覺得不對勁,你怎么偏生還說是極好的?”
凝歌淺笑著看了琪和一眼:“他們既然是演戲,就叫他們演個過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