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老媽家裡出來的時候,我不記得自己是怎麼打車到的刑警隊,反正一路上我都反覆在想著老爸剛纔跟我說的話。
我沒跟老爸一起走,雖然他也是要到刑警隊來。
路上,我茫然的看著車窗外,司機師傅一路上都大聲哼著那個紅透的洗腦神曲小蘋果,我聽著聽著還附和著司機一起唱了起來。
我對希望這首歌真的能洗腦啊,可是沒用,我唱的再大聲也掩蓋不掉的耳邊老爸剛剛說話的聲音。
我爬樓梯到了刑警隊時,迎面就看見唐嶺了。
唐嶺正跟一個女警在樓梯口說著什麼,他看見我上來神色平淡的掃了我一眼,我沉默著從他身邊走了過去沒打招呼。
我敲了趙隊辦公室的門,他坐在辦公桌前正盯著電腦屏幕看著,見我到了就站起來,他說讓我等等。
很快,唐嶺幾乎悄無聲音坐到了我身邊的椅子上,趙隊等的原來是他。
“開始吧,你說。”唐嶺調(diào)整了一下坐姿讓趙隊先說。
趙隊還沒開口,辦公室門口又傳來敲門聲,我扭頭去看,一個警察看著趙隊說,蔣正齊到了。
我連忙回頭又看趙隊,正好跟趙隊的眼神對上。
“帶到詢問室吧,你來還是我來?”趙隊是在問唐嶺。
唐嶺站了起來,“我去。”
他始終都沒看我一眼,我只好問趙隊,找我來什麼事情,爲(wèi)什麼我老爸也被叫來,要是因爲(wèi)我媽的案子,幹嘛還分開說呢。
趙隊用手指敲了敲桌面說,“你來跟你父親來,性質(zhì)不一樣的。”
性質(zhì)不一樣……我等著趙隊說的再明白些,我們不都是家屬嗎,有什麼性質(zhì)不一樣。
趙隊繼續(xù)敲著桌面,“唐嶺帶著技術(shù)人員又去了一次8401房間,之前你聽我們說的那些發(fā)現(xiàn)血跡和一小塊身體組織的事情,都是他帶人弄的。我們比對了血跡,證實房間裡的血跡屬於兩個人,一個是曲梅芳的,另一個是……”
我能聽見自己的心跳,砰砰的很有力,手心裡的汗也多了起來。
趙隊繼續(xù),“另一個是蔣正齊的,也就是你父親和母親的血跡同時出現(xiàn)在8401房間裡。”
我閉上了眼睛,手指用力握成了拳頭。
“血跡發(fā)現(xiàn)後,我們先是在數(shù)據(jù)庫裡進(jìn)行了比對,沒想到結(jié)果出來真的找到了能對上的,更意外的是,這個對上的數(shù)據(jù)來自於你父親蔣正齊。”
我慢慢睜開了眼睛,說不出話來。
趙隊也沒往下繼續(xù)說,他眼神裡透著疑惑,幾分鐘後問我之前知道老爸有案底的事情嗎。
我多少還是知道的,警方的那個數(shù)據(jù)庫裡都是有過案底的人的數(shù)據(jù),譬如DNA,指紋掌紋,身份信息等等,沒有過案底的人是不會出現(xiàn)在那個數(shù)據(jù)庫裡的。
“令令,兩年前你生病的時候,老爸牽扯到一個刑事案子裡了,當(dāng)時情況挺嚴(yán)重的。後來是立旋託人請律師把我弄了出來,可老爸還是留了案底。剛纔是刑警隊找我,他們說當(dāng)年那個案子有新情況發(fā)現(xiàn),要我去協(xié)助調(diào)查,老爸不想你從別人嘴裡聽到我的事,還是先跟你說吧,你也好有個心理準(zhǔn)備。”
這就是老爸在老媽家裡跟我說的那件一輩子都不想告訴我的事。
我該謝謝老爸的,多虧他先跟我說了,不然我什麼都不知道就坐在這裡聽趙隊說這番話時,搞不好會暈過去的。
撲面而來砸向我的,是一撥又一撥的迷霧,一時間我覺得自己身邊充滿了秘密,而所有的事情又似乎都指向了兩年前我生病的時候。
我的記憶最模糊的階段,就是兩年前,那個時期成了我生活的一個分水嶺,如果不是這次老媽出事,恐怕這輩子我都不會懷疑自己兩年前發(fā)生過什麼了。
所有的震驚裡,老爸的血跡出現(xiàn)在8401房間纔是重磅炸彈。
我不傻也不天真,趙隊說得足夠含蓄了,可我明白他在說什麼。
“警方是懷疑我爸跟我媽失蹤有關(guān)對不對,確定沒搞錯嗎?”我知道自己這麼問很可笑,可還是抱著一絲自己都不相信的期望問了出來。
趙隊眼神清亮的看著我點點頭。
“我們查過最近一個月那個快捷酒店的入住記錄,曲梅芳出事之前一週,那個房間的入住者,是你父親。”
“什麼……”我一下子站了起來,這一站起來才覺察到自己的雙腿是軟的,我趕緊用手支撐著桌面站穩(wěn)。
血跡比對符合,入住記錄也有……心一下子墜到了黑暗裡,我不知道還能說什麼。腦袋突然很疼很疼,耳朵裡的嗡嗡聲又開始了。
我?guī)状螐堊煜胍w隊說話,可是擺好了嘴型卻聽不見自己的聲音。
我只看見趙隊慢慢站起身,他的手機響了在接電話。
“王局,案子是有了重大突破,暫時還不能完全確定但應(yīng)該差不多了,老唐親自上陣在審問呢,我一會也過去……知道,您放心。”
聽起來,趙隊是在跟自己的上級彙報案情,他提到老唐我就知道說的是我媽失蹤的案子了。
很想知道刑警隊這些見慣血腥殘酷案件的警察們,在看到我媽案子的新證據(jù)時是作何反應(yīng),唐嶺看見這些證據(jù)時又會是什麼表情。
如果證據(jù)全部是對的,那我該怎麼面對接下來的一切!
不能想,不能想……我又把眼睛閉上了,手心裡的汗水越來越冷越來越多,逼著我不得不攤開手掌把汗水抹在了衣服上面。
老媽最討厭我這麼做,我從小手掌就愛出汗,出多了我就會往衣服上隨便抹,被老媽發(fā)現(xiàn)後總免不了一頓罵,她說女孩子這麼做看著很不淑女沒家教的,她不許我這麼做。
老媽不許我做的事情很多,我寧願被罵也都做了再做,惹她生氣罵我一度是我用來對抗內(nèi)心愧疚自責(zé)的武器。
可是現(xiàn)在我又做了老媽不許我做的事情,可是再也聽不見她罵我的聲音裡,有生之年裡我也不再會聽見她罵我了。
睜開眼睛,我很想哭出來可是哭不出,所有的情緒都積壓在胸口沒法釋放。
冷不防,身後出現(xiàn)一個聲音嚇得我一哆嗦。
“換你去問吧,蔣正齊對我牴觸情緒很大。”
是唐嶺重新回來了,他把一盒煙扔到了桌面上,終於看了我一眼,那眼神裡說不清楚是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