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敵賣國是死罪,他這是要趕盡殺絕?”陸從白醒過神來,能夠在陸氏茶莊插一腳的人不多,下手陷害陸府之人除了紀(jì)忘川不做二想,他眼下無所顧忌了,動作便如此迅速,早不揭發(fā),晚不揭發(fā),偏偏在今天揭發(fā)。“你在我手上,他就不在乎你的命了?”
琳瑯輕輕撫掌叫好,“他與我心意相通,這是堵住你的嘴最好的辦法。那就是讓你陸從白無法在人前現(xiàn)身,那么你說的話根本沒人信,也沒人會給你說話的機會。一旦你露面,便會被收押,當(dāng)然,收押是最好的出路了,保不齊,直接滅口。”
陸從白氣得肺都要炸了,德慶躬身碎碎道:“二少爺,現(xiàn)在不是吵架的時候,追兵很快就到了,咱們快找個地方躲起來才是。”
陸從白憤恨地看琳瑯,一字一頓道:“你毀我陸氏一門,我亦不會讓你們兩全。”
言畢,一個手刀劈在琳瑯后腦處,頃刻間,天昏地暗,琳瑯抽空了力氣,暈倒在陸從白的懷里。
夜已深,神策軍營大帳中燈火通明,神策大將軍維護皇城治安,主動向當(dāng)今圣上揭發(fā)陸氏茶莊通敵賣國一事,請纓代替刑部抓捕陸氏一門。
他在大帳中來回踱步,琳瑯失蹤已經(jīng)整整半日,心急如焚。靜如受琳瑯之托把最后一片人皮碎片送上之后,他便派兵包圍了陸府,可惜終究是晚了一步,琳瑯和陸從白失蹤了。他心里后怕,陸從白奸邪偽善,琳瑯壞了他的大計,他若睚眥必報,琳瑯必定難以脫身。
靜如跪在他面前老淚縱橫,琳瑯與她離別時候的話,一字一句都堵著她的心。“琳瑯這傻丫頭,她早就猜到陸從白不會放過她,故意引開他,眼下如何是好啊?大將軍吶,您千萬要救出琳瑯,念在她對您肝腦涂地的決心上,您別辜負(fù)她。”
紀(jì)忘川聽靜如哭得心亂如麻,能派出去的人都派出去了,神策營明察,繡衣司暗訪,至今尚無消息。“回采葛去,等著。她一定會回來。”
紀(jì)忘川把所有人都趕了出去,獨自守在大營中,心慌再一次襲來。琳瑯讓靜如轉(zhuǎn)告的話那么刺耳,她情愿死,也要他替月海山莊復(fù)仇。強烈的復(fù)仇心,讓她不顧一切地接近陸從白,無異于玩火自焚。可琳瑯成功了,一己之力替他齊集了龍脈藏寶圖,如果他為了兒女情長,琳瑯一定會含恨不已。
陸氏一門暫時關(guān)押在刑部大牢,這是不得已之舉。陸從白猜到完整的龍脈藏寶圖在紀(jì)忘川手中,一旦他告發(fā)出來,那么崇圣帝必定會讓紀(jì)忘川奉上藏寶圖,若是沒有龍脈的支持,他如何能從尉遲云霆和邵元沖手中奪下大江國的天下。唯一的出路,便是讓陸從白無法露面,讓他的話無法直達天庭。
可是此舉牽扯到了陸氏,一旦陸從白遷怒,琳瑯的性命危在旦夕。這個天下要易主,必須要隱藏百年的龍脈藏寶圖重新現(xiàn)世。琳瑯?biāo)龅囊磺袪奚际菫榱诉@個目的,他不能辜負(fù),不舍得辜負(fù)。
陸彥生對琳瑯有恩,紀(jì)忘川不想趕盡殺絕,才主動請纓,以神策營主理此案。眼下陸氏一門有通敵賣國的重大嫌疑,只要罪名一日未落下,陸彥生一家還有回魂的余地。他可以讓陸氏一門生,也可以讓陸氏一門死,一切就看陸從白會不會看風(fēng)使舵了。陸從白若是聰明,該不至于要了琳瑯的性命泄憤,琳瑯攥在他手里,尚有可以討價還價的余地。
帳簾掀開,項斯從帳外走進來半跪在主上跟前,雙手作揖。“屬下無能,至今尚無消息。”
“再去找。”喉嚨都快凍成冰棱子,止不住咳嗽,心冷到無法抑制。“生要見人,死要見尸。”
項斯垂首懊惱,痛恨自己沒有千里眼順風(fēng)耳,長安城門已關(guān),抓捕一個陸從白猶如甕中捉鱉,他卻好似憑空隱遁了。“屬下立刻去辦。”
紀(jì)忘川心有戚戚然,家國天下與伉儷情篤,如今真到了秤盤的兩端,若他從心而選,寧可放棄權(quán)勢與琳瑯攜手天涯了此一生。可命運偏生斷了他的路,他身上流淌著尉遲王室正統(tǒng)的血液,背負(fù)著撥亂反正的天下重任。琳瑯畢其功于一役的決心,讓他一定要還月氏一門公道,他豈能讓琳瑯的苦心錯付。
項斯起身,紀(jì)忘川突然叫住他,說道:“項斯,你是我唯一信任的人。你留在長安城,派繡衣使暗訪琳瑯的消息。”他艱難地做了一個決定,牙齒幾乎咬出血來,但是成大事必須付出代價,哪怕付出的是一生的快樂。“明日我便會出城。今日午后,我已稟明圣上,會親自去查清陸氏一門通敵一案。”
項斯說道:“項斯不能追隨主上左右,但必定會盡忠職守,替主上分憂。”
“監(jiān)視紀(jì)青嵐一舉一動,她是成敗的關(guān)鍵。”他心意已定,側(cè)身說道,“至于芙儀,若大業(yè)得成,我必成全你二人。”
大帳外副將莫連請見,項斯閃身至白虎皮屏風(fēng)后。
莫連容色灰敗,不必開口紀(jì)忘川也知道明查一無所獲。“按照坊市排布,從東至西挨家挨戶去盤查人口,就說長安城中有人逃兵役,清查戶籍人數(shù)。”
“末將領(lǐng)命。”
莫連退下后,紀(jì)忘川在布軍臺上鋪開了一張龍脈藏寶圖,項斯謹(jǐn)慎地站在紀(jì)忘川身后,不敢多看一眼。
紀(jì)忘川悵然若失,苦苦追尋了十年,十年間死傷無數(shù),手上沾著同族的血,便是為了這一張藏寶圖。“這便是百年龍脈。找了十年,如今一見真容,居然毫無暢快之感。”
項斯知曉主上話中有話,挑了話勸慰。“主上切莫悲傷,琳瑯姑娘的心愿還需您替她圓滿。她洪福齊天,必定能夠化險為夷。”
“項斯,你一向不會說話。”他譏笑自嘲,嘴角隱著難以淹沒的悲傷。“洪福齊天,她這半生坎坷顛簸,何來福氣?遇上我是她這輩子最大的晦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