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怎麼來了?”王鳳仙恨鐵不成鋼地道:“你個傻姑娘,被人暗算了都不知道,要不是本小姐聰慧無比,識破奸人歹計,你就等著蹲大牢去吧!”
她纔不會說,她是怕伯父隨意給她定下親事,所以買通了伯父的隨身婢女,讓她事無鉅細(xì)地回報給她聽。
呃……王鳳仙竟然會知道這件事情?田蜜不由打量了她兩眼,見她比在楊柳村時更有嬌小姐的做派了,不由疑道:“王知縣是你?”
“我親親伯父!”王鳳仙下顎微揚,驕傲道。
原來如此。田蜜暗暗點頭,又眨巴眨巴眼睛,問道:“那鳳仙小姐,是特地來找我告訴我這個消息的?”
沒看出來,這姑娘還是個熱心腸啊。
“那當(dāng)然。”王鳳仙點頭,而後理所當(dāng)然地道:“這次我?guī)土四悖闶庆赌阌卸鳎娜瘴倚枰銕兔Γ憧刹辉S推辭!”
嗤……
鳳仙小姐,您的邏輯,爲(wèi)何我始終跟不上?
田蜜有點無奈,你說,哪有人這麼理直氣壯地要回報的?況且,她並沒有求她幫忙啊,這難道不是她自願的?當(dāng)然,說這話就顯得不知好歹了。
這感激她吧,心頭有點不甘,這不感激她吧,又好像有點不對。饒是田蜜一向覺得自己不笨,此時也有點應(yīng)付不來了。
她遲疑片刻,只好試著揭過不提,道:“那……鳳仙小姐,您還有事兒嗎?沒什麼事兒的話,您看天色不早了,我娘還等著我回家吃飯呢。”
王鳳仙抿抿紅脣,矜持地道:“本小姐暫無他事,有事自會招你,你且退下吧。”
田蜜擦擦額角一大滴冷汗,僵笑著點點頭。一拽看著美女流口水的陽笑,一溜煙跑了。
她最近出門,一定沒看過黃曆,一定沒有!
夏季的天。一向以悶熱爲(wèi)主,自那日綿綿陰雨後,富華的溫度,就一直在走高,街頭巷尾具是搖扇子的人,人們煩躁不已。
天早早地就大亮了,田蜜和陽笑一同出的門,兩人路過一家藥鋪時,竟見往日清冷的藥鋪,此刻圍滿了人。人們七嘴八舌地聲討著店家,有的還直接往裡仍雞蛋,說什麼大夫治死了人。
田蜜與陽笑趕著上工,並沒時間細(xì)究,便匆匆路過。趕到得隆。
田蜜放下布包,拿出紙筆,招呼著陽笑過來,邊在紙張上畫出表格,邊道:“會計科目、會計分錄、t形賬等你已經(jīng)學(xué)過了,今天我便教你做報表。報表一般包括資產(chǎn)負(fù)債表、利潤表、現(xiàn)金流量表,以及報表附註……”
“……我們可以從報表的各項數(shù)據(jù)中。計算出各項比率,以此分析一個作坊的短期償債能力、長期償債能力、盈利能力、營運能力……”田蜜手中的炭筆隨著她的口述飛快轉(zhuǎn)動,一個個表格和公式便躍然紙上,陽笑認(rèn)真的聽得,恨不得將每個字都印在腦海裡。
認(rèn)真專注的兩人,誰也沒發(fā)現(xiàn)院外越來越大的喧譁聲。直到李二衝進(jìn)來,大喊道:“姑娘,不好了,不好了,我們被包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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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蜜正講到興頭上。聞著這話,頓時一皺眉頭,微有些不悅地道:“怎麼說話的?出什麼事兒了?這麼大驚小怪的。”
“哎呀,姑娘,你快去看看吧,藥鋪外面全是密密麻麻的人,有人披麻戴孝,推著死人來咱們門前呢,那才叫真正的不吉利啊!”李二一臉焦急地在旁邊道。
田蜜頓時一驚,稚嫩的臉上閃過慌張,她強制鎮(zhèn)定地道:“隨我去看看。”
說著,便抓起自己的包,快步向藥鋪走去。
剛出側(cè)門,果真見不大的店鋪外,圍了密密麻麻的人,人羣中,有十幾個身穿一身白色喪服的人,圍著幾具擔(dān)架嚶嚶哭著,周圍的人一邊安慰,一邊與劉管事和房伯爭論著,場面一片混亂。
李二一出來,便像深怕別人看不到到他似得,慌忙揮手,大聲喊道:“安靜,都安靜下來,得隆的主事來了。”
衆(zhòng)人果真安靜了一下,之後更大的責(zé)罵呼嘯而來。
“這麼大點的姑娘竟也能當(dāng)主事?得隆的人都死完了嗎?難怪要出事!”
“這得隆太不負(fù)責(zé)任了,竟讓這麼個乳臭未乾的小姑娘當(dāng)家,小姑娘能懂什麼啊?”
“得隆的藥吃死人了,你們還不抵命來!”
“對,殺人償命欠債還錢,快給這些家屬一個交待!”
得隆的夥計擋著情緒激動的百姓們,此刻也是滿面通紅,有點力有不濟。
“姑娘,果真不出你所料。”房伯表情凝重,他幾步走到田蜜身前,半護(hù)著他,說道:“只不過,這聲勢也太大了,夥計們快撐不住了,接下來,咱們該怎麼做?”
田蜜給他一個安心的眼神,而後上前幾步,站到人羣正中。
她稚嫩的臉上,平靜地近乎嚴(yán)肅,大而明亮的眼睛直視著衆(zhòng)人,聲音清脆鎮(zhèn)定,揚聲道:“各位,請聽我說。”
“小姑娘發(fā)話了。”人們相互制止幾句,漸漸安靜下來。
田蜜見此,幾步走上前去。她在哭泣的家屬面前蹲下身來,接過房伯遞來的手帕,伸出白白嫩嫩的小手,清聲道:“嬸嬸,擦擦眼淚吧。”
“誰要你貓哭耗子假慈悲。”那婦人哭著一轉(zhuǎn)頭,便擋開了她的手。
見對方不接,她也不惱,收回手帕,站起身來,無所畏懼地迎向衆(zhòng)人,雙眼明亮澄澈,擲地有聲地道:“你們認(rèn)爲(wèi)我們的藥吃死了人,想必即便我們現(xiàn)在說什麼,你們都聽不進(jìn)去。那這樣好了,我們公堂之上,自見分曉。你們不相信我,不相信我們得隆,總該相信證據(jù),相信官府吧?!”
見這姑娘身正影直、底氣十足,衆(zhòng)人也不禁懷疑了起來。難道,真不是得隆的問題?
“走,見官就見官,誰怕誰!”人羣中,不知道誰喊了一句,頓時,衆(zhòng)人轉(zhuǎn)了方向,浩浩蕩蕩地往縣衙走去。
等店門口再次空下來,田蜜也踏出門來。她步下臺階,落於街面後,忽而頓住了腳步。
對面,仁慧藥坊門前,有一人滿身僵硬的立在當(dāng)場。
他好像,並不得意,也不見半分開心,倒像是離了魂似得。
田蜜看他一眼,便不再搭理,轉(zhuǎn)身往縣衙而去。
“有生,走了,看戲去了。”吳管事笑著拍拍他肩膀,春光滿面地看向縣衙。
今日,梗在他心頭這塊魚骨便要被徹底拔去了,他痛快,太痛快了!
“死了……”萬有生卻僵持不動,一雙眼珠滿是灰黑,只機械式地重複道:“死人了……他明明向我保證過,絕對不會鬧出人命的。”
吳管事掩下眼底的冷笑,隨口安撫道:“安啦,人又不是你親手害死的,這冤有頭債有主,再怎麼輪也輪不到你頭上來。”
“不是親手,可,又與親手何異?”萬有生的聲音低低地,一雙灰白的眼睛望向衙門的方向,腳下意識地往那邊走去。
吳管事縱然發(fā)現(xiàn)了他神色的不對,但他此刻已被激動添滿,無心再去管他。
縣衙之中,王成一身官服坐於案後,頭頂掛著‘明鏡高懸’幾個凜冽大字,左右兩排黑臉衙役護(hù)法,端得是正氣凜然。
他驚堂木一拍,很是威嚴(yán)地問:“下跪何人?所謂何事?”
田蜜的被告當(dāng)?shù)煤芾蠈崳舶察o靜地站在一旁,聽其中一人口齒清晰地將事情說上一遍,其間,不插一句話也不喊一聲冤。
事情的經(jīng)過很簡單,這幾家人在同在一家藥鋪裡看病買藥,回去吃了後,病情反而加重,不兩日,病人便撒手西歸了。家屬自然懷疑上了藥鋪,便相約一起,到藥鋪門前討說法。
而在藥鋪門前,店家卻當(dāng)衆(zhòng)證實了他們所開的藥方並無問題。既然藥方?jīng)]問題,那就是藥的問題了。而那家藥鋪的藥,正是從得隆進(jìn)的。
因此,他們便擡著人找上了得隆,但沒想到得隆的主事姑娘人小小的,性子卻硬得很,竟然直接叫他們上公堂。
於是,這事情便鬧到了衙門。
直到他們說完,田蜜才擡起頭來。
她端端正正地站著,眼神亦是平直無虛,清脆的聲音,清楚地落在大堂中,“大人,小女知道,這會兒我說再多的話,都會被認(rèn)爲(wèi)是在狡辯。如此,我也就什麼都不說。我不說,讓事實來說話,讓證據(jù)來說話!”
田蜜無視堂裡堂外詫異地眼神,躬身一禮,大聲道:“大人,請派人到得隆搜查,但凡搜出一粒假藥,我得隆二話不說,當(dāng)即畫押認(rèn)罪!”
此言一出,舉衆(zhòng)譁然。
這語氣,這自信,這氣勢,得隆若不是真的一清二白,這姑娘底氣絕不會如此的足。
案情尚無定論,衆(zhòng)人已經(jīng)猶疑了,難道得隆的藥,真那麼有保障?
“這確實是最有說服力的辦法。”王成辦案多年,還是頭一回見到這麼幹淨(jìng)利落的被告,省了他不少心,他頓時點點頭,命令道:“來人,去請縣上聲望最高的幾位老大夫,一同去得隆驗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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