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氏、齊二夫人和鄭姨媽三個齊齊放下手中的葉子牌。
“是怎么回事,快說一說。”齊二夫人搶著問道。
“方才娘娘打發(fā)了個小公公來,說今個下晌,淑蘭妹妹就有些不好。正陪太后和永晴公主說話的時候,就暈了過去。太后馬上請了太醫(yī),診了脈,說是時疫,要送淑蘭妹妹回家里去。宮里已經(jīng)打發(fā)人給荀家姨媽那邊鄭了信,讓去接了淑蘭姑娘回來。”齊二奶奶道。
“蘭兒病了?要緊不要緊,用什么藥材,我這就讓人去鋪子里拿。”鄭姨媽急道。
“哎呀,離永晴公主和親的日子也沒幾天了,這么看來,蘭兒就不用跟著去和親了。”齊二夫人松了口氣,笑道。
“姨媽,哪有病的這么巧的。”齊二奶奶對著鄭姨媽笑道。
鄭姨媽見了眾人神色,才恍然大悟,又念了聲佛,“總算不用去那個地方受苦,太好了。”
“姨太太是個有福氣的人,這些事情自然是想不到的。”容氏對鄭姨媽道。
荀卿染也頗為認同容氏的話,鄭姨媽相比齊二夫人和方氏,過的日子是比較單純的。原因也很簡單,原來鄭家老爺在世的時候,房里連一個通房或姨娘都沒有。這也并不是因為鄭姨媽嫉妒,而是鄭家老爺認為鄭姨媽心性單純,不想讓她有煩惱,自己情愿如此。后來兩人生了一兒一女,更加不會有納妾的念頭。
所以鄭姨媽這半輩子的生活都是相對單純的,遇到這樣的事,第一反應就比較自然直接。
“荀家姨太太竟能想出這樣的法子來,也為難她了。”容氏又道。
容氏這話有些虛。事實上,法子好想,但是具體的操作才是有難度的。
荀卿染接過丫頭送上的楓露茶來抿了一口,以掩飾內(nèi)心的驚異。要在皇宮中那樣處處都有眼睛盯著的環(huán)境中,做成這樣一件事,不是在宮中有深厚的根基,是根本無法操作成功的。
荀淑芳和楊庭俊僅憑他們的人脈就做成了這件事?還是賢妃娘娘幫了一把?如果是前者,兩人的膽量和本事可真不容小覷。
荀卿染將茶杯握在手里,輕輕摩挲著,這也就可以理解當初鎮(zhèn)國寺相親,不僅齊二夫人親臨,還有內(nèi)務府的大臣的家眷在其中牽線搭橋。齊二夫人應該是了解內(nèi)情的,而容氏應該并不清楚,但她心里已經(jīng)起了疑,不然也不會對楊家的事那么關(guān)心。今個下晌,宋嬤嬤來過宜年居,想來對楊家一行,比她說的還詳細些。
“可不是,這樣一來,就不是淑蘭妹妹不愿意跟著和親,而是沒法子去。上面就沒理由怪罪。等這事情風頭過去了,淑蘭妹妹的病也養(yǎng)好了,只怕還是如了先前的打算。”齊二奶奶笑道。
眾人都微笑點頭。
“還有姨媽家的好兒妹子,聽說廉郡王王妃幾次進宮,見了好兒妹子,直跟太后跟前夸她模樣好,人又穩(wěn)重知禮。姨媽,好兒妹子眼看好事近了,到時候姨媽可別忘了打發(fā)賞錢,我第一個是要大紅包的。”齊二奶奶走到鄭姨媽身前笑道。
“就你愛打趣!”容氏嗔道。
鄭姨媽也笑了,“你妹妹,不是我自夸,確實是個可人心的孩子。只是我們的家世連累了她,世子正妃只怕指望不上的。做側(cè)妃,我又怕她委屈。聽說廉郡王家二世子還未娶親,要是指了他,才更好些。”
“姨媽真疼女兒。廉郡王家二世子,也是嫡出,很得郡王和王妃寵愛,以后少不得不一個好前程,確是好姻緣。”
鄭姨媽就望著齊二夫人。
齊二夫人拍拍鄭姨媽的手,“娘娘已經(jīng)知道了。”
眾人笑了一陣,心情都愉快起來,又陪著容氏玩了一會,才各自散了。
天色已經(jīng)擦黑,內(nèi)宮門外,方氏從車里探出頭來。她已經(jīng)來了好一陣子,卻不見人磅了荀淑蘭出來,因此有些心急。這時見宮門口有個小太監(jiān)溜溜達達,就打發(fā)常嬤嬤過去問問。
“勞煩公公,太后宮里有位荀家四姑娘,說是患了時疫,要送出來,我們已經(jīng)等了半天,怎么人還沒到。”常嬤嬤說話的工夫,塞了個荷包到那小內(nèi)監(jiān)的衣袖內(nèi)。
“這事,我也聽說了,人還沒送出來?”
常嬤嬤見小太監(jiān)不十招攬,又塞了個荷包過去。
那小太監(jiān)將手縮緊袖子里捏了捏荷包,臉上有了些笑容。
“罷了,這樣冷的天,你們等的也辛苦。我勉強進去幫你們問問。”
“多謝公公。”常嬤嬤行禮道。
方氏又在馬車里等了半晌,不見小太監(jiān)回來,她不顧天冷,也下了車來,只在宮門前來回不住地走動。約莫又過了一個時辰,那小太監(jiān)才鬼頭鬼腦地從宮門內(nèi)探出頭來。
常嬤嬤趕緊走過去。
“你們再等一會,就出來了。”小太監(jiān)說了話,頭一縮,就不見了。
常嬤嬤趕忙走回來向方氏回話。
“只要接出來,多等等也是無妨的。”方氏松了口氣。
外面更夫剛打過四更,齊攸正在酣睡,突然被敲門聲驚醒。
“四爺、四奶奶。”外面是宋嬤嬤的聲音。
齊攸低頭見荀卿染睡的正香,就不想吵醒她,打算穿了衣服,到外間看是什么事。
齊攸支起身子,正要輕輕將手臂從荀卿染身下抽出來,沒想到還是驚醒了荀卿染。
荀卿染睜開眼睛,她此時還沒有完全清醒,心里想著,今天是齊攸的休沐日,怎么起的比平時還要早。這時就聽到外面有人輕輕敲著臥房的門。
“是誰,出了什么事了嗎?”荀卿染問。他們倆起床都有定時,不是出了要緊的事,下人們是不會來打擾的。
齊攸揉了揉被荀卿染壓的有些發(fā)麻的胳膊。習慣真是個可怕的東西,以前習慣獨睡,現(xiàn)在卻習慣抱著個人,香香軟軟。有的時候翻個身,發(fā)覺懷里空空,還會覺得不適應。
成親第一天,他就知道荀卿染在床上比較黏人。自從入冬,更加如此,不過黏人的方式有了些變化。荀卿染以前似乎喜動,現(xiàn)在卻明顯更喜靜。以前很主動,可是現(xiàn)在……,如果他要,她會很配合,但是,卻不再象從前那樣主動了。
不過有一點還好,不論睡前兩人是什么姿勢,睡著后,荀卿染肯定會擠到他懷里。現(xiàn)在,半睡半醒的荀卿染依然霸在他身上,齊攸抬手摸了摸荀卿染的頭發(fā),心里覺得非常舒坦。
這讓他想起小時候養(yǎng)過的一只波斯貓,那貓皮毛光滑柔軟,兩只碧綠的眼珠狡黠漂亮。小奶貓時也是喜歡在他身邊繞來繞去,長大了一點,就經(jīng)常跑的不見影。只有冬天,才會天天見到它,而且晚上必會擠進他的被窩。他就說這貓兒最喜歡他,可祖母卻說是貓兒怕冷,喜歡他身上暖和。
這個女人不會也是貪圖他身上暖和吧?齊攸這么想著,嘴角有些往下掉。
“四爺,四奶奶。”外面宋嬤嬤又叫了一聲。
齊攸見荀卿染也醒了,便坐起身子,也不撩開帳子,對外面吩咐道:“什么事,進來說。”
宋嬤嬤聽了齊攸的吩咐,才推開門走進來。
“回四爺、四奶奶,宮里出了事。”
“娘娘?”齊攸皺起眉頭,荀卿染的睡意也無影無蹤。
“不是,是鄭家姑娘回來了。”
荀卿染忙問,“到底是怎么回事,嬤嬤你快說。”
“回奶奶,方才宮里來信,讓人接了鄭家姑娘回來。”
鄭好兒不是在宮里等著指婚,怎么現(xiàn)在大半夜的讓人接回來?
“具體情形奴才不知道,老太太和太太都過香蘿院去了。請四爺和四奶奶也趕緊過去。說是荀家四姑娘那邊,也出了點事。”
荀淑蘭那邊出了事,鄭好兒被送回來了。荀卿染頓時有了不好的預感。
齊攸讓宋嬤嬤到外面等候,兩人忙起身穿好衣服。桔梗、麥芽幾個送了水來,兩人簡單的梳洗了,就往香蘿院這邊來。
外面還是一片漆黑,荀卿染借著燈籠的亮光,看了看懷表,這時還差兩刻才到寅時。
香蘿院內(nèi),所有房舍都是燈火通明,有丫頭將兩人引到上房。
鄭姨媽坐在炕上,摟著鄭好兒在哭泣。容氏坐在旁邊連聲嘆氣,齊二夫人坐在炕沿上低著頭不說話。
齊二奶奶站在炕下,正在勸解。
“姨媽別哭壞了身子,好兒妹妹這樣的人品,難道還愁嫁不成?”
鄭姨媽聽了這話,哭的更加厲害。
齊二奶奶平時千伶百俐,現(xiàn)在卻找不出別的話來勸解,也沉默下來。
容氏見齊攸和荀卿染來了,就招呼齊攸過去。
“……你好兒妹妹出了這事,你就勞累些,也別等天亮,現(xiàn)在就去打探打探消息。看看究竟是怎么回事,還有沒有法子挽回。”容氏在齊攸耳邊低聲說了幾句,最后吩咐道。
齊攸聽了應了聲是,就轉(zhuǎn)身往外走。
荀卿染跟了出來。
“你在這里陪著老太太、太太,開解開解姨媽和表妹。我去去就回。”齊攸并沒對荀卿染多做解釋,只囑咐荀卿染道。
荀卿染點頭,又讓人去取了生姜片給齊攸含著。
“天氣冷,多穿件衣服再出去。”荀卿染道。
“攸兒,”齊二夫人從屋里出來,見左右無人,對齊攸低聲囑咐道,“事情你都知道了,娘娘那里,只怕也落了不是,你……,總要娘娘無事,才好說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