荀卿染本能的捂住鼻子,不過她馬上覺得這個動作太突然了,便作詩抹了抹鬢發(fā),抬眼就看見對面曾家的兩位姑娘正在看她。荀卿染微微一笑,曾寧回了個微笑,曾靜卻淡淡地毫無回應。
方氏和曾母聊起家常。荀卿染這才知道曾父在外省任知府,曾家還有一個兒子,是方大奶奶的弟弟,已經十八歲,跟著曾父在任上。
約莫一盞茶的功夫,方大奶奶才從屏風后出來。她的臉上重新施了脂粉,人也恢復了些精神。
“……吃的是什么樣,聞著怪香的,看來還很有效。”曾母關切地問方大奶奶。
“這東西叫福壽膏,咱們這沒有。多虧他們有心,從南洋淘換了來。那是病的不行,試著吃了些,就覺得好了很多,比那些人參雪蓮的都管用。現在就靠著這個,一時半會離不了的。”
“既是吃得好,便多吃些,索性治好了。”曾母又道。
“藥再好,也要按著分量服。這東西難淘換,和黃金一個價。”
“就算比黃金貴,侯爺還能缺這個錢。”
方式笑了笑,就將話題轉到荀卿染及人身上,不過是問問喜歡什么,在家都做什么。
“我準備了些見面禮給妹妹們,東西微不足道,是我的一番心意。”方大奶奶一聲吩咐,就有三個丫頭各自托了一個長方形的金漆花梨木盒子,送到荀卿染幾人跟前。荀卿染忙站起來,看著方氏。方氏略推讓了一番,就讓他們收下。
“妹妹們看看,喜不喜歡?”方大奶奶道。
這是要他們當場拆看禮物?捧著盒子的丫頭將盒子遞給荀卿染,又背對眾人對荀卿染眨了眨眼。荀卿染心中不解,不過面上不好流露什么,只得接了那木盒在手,輕輕打開一條縫。荀卿染輕輕吸了一口氣,抬眼去看那丫頭,這丫頭對著荀卿染微微一笑,退了下去,荀卿染馬上合上了盒蓋。
荀卿染幾個又向方大奶奶道謝,方大奶奶神色如常。
這是就有丫頭進來報說永昌伯府劉夫人來訪。
方大奶奶垂下眼皮,隨即抬頭,看著荀大奶奶笑道,“這些親戚里,劉夫人真是沒的說。自我病了,就她來探望的最為勤快。前兩天我實在病得起不來身,沒見著就回去了,想必知道我今天好了些,又來了。”
荀大奶奶賠笑,“家母是個熱心人,平日就和我說,來往的女眷中,他最敬佩夫人的為人行事。夫人別怪他打擾才是。”
“我病得這樣,怕人討厭我,巴不得多來些人陪我說話。”方大奶奶道,“快請劉夫人進來。”
一會工夫,就有丫頭領著劉夫人進來,后面還跟著個年輕的女孩。
劉夫人一張白凈的團團臉,長得一副討喜像,不笑的時候也帶著三分笑。荀卿染知道他是荀大奶奶生母時還驚訝了一下,看來荀大奶奶的長相一定是隨了他的父親。跟著劉夫人同來的女孩叫做劉瀲,已經十六歲,是伯爵府三房的姑娘,和荀大奶奶劉艷是嫡親的堂姐妹。
劉夫人看來是常來侯府的,寒暄中竟是和方大奶奶身邊伺候的大丫頭們都是熟悉的。她先問候的方大奶奶的病情,又將在座的幾個姑娘一個個夸了個遍,尤其?曾家兩個女孩十分關注,甚至要打包票,要給曾寧和曾靜在京城里找婆家。
曾母依舊用女兒小,舍不得早嫁為由推脫了,還含笑打量劉瀲,問劉瀲是否定了人家。
劉夫人笑道:“這孩子知書達理,性子尤其好。我擔心她以后嫁了人家,太和軟了些。她平時最仰慕侯爺夫人,說是能學的侯爺夫人十成中的一成她就受用匪淺了。我也就帶了她來,還望侯爺夫人多多教導她。”
方大奶奶手捧著茶碗,瞇著眼,也不答言,就有人進來在她耳邊低語了幾句。
“是侯爺回來了!“方大奶奶向眾人解釋,又吩咐來報訊的丫頭,”去和侯爺說,姑太太帶著弟妹和幾位妹妹都在,我母親也剛到,還有劉夫人也在。“又叫了另一個丫頭過來,”安國公府的五姑娘來了,你帶人去接了她進來。“
荀卿染暗想,不知今天是什么日子,怎么大家都湊到一起了。這侯爺夫人病著還要接待這么多訪客,著實不容易。
一會工夫,就有丫頭領了一個十五六歲一身華衣的女孩進來。
“…….今天去寺里進香,回來的路上,不知怎地馬車突然壞了。這里離國公府又遠,出來時帶的人也少,正在發(fā)愁,就遇見大表哥下朝回來,只好來打攪表嫂了。”齊家五姑娘笑著道。
這些人說起來都是姻親,自然又相互似箭了一番。
荀卿染暗地里撫額,這就是大家庭的麻煩之處,親戚太多,要把人都認全了,又不能弄錯了輩分、稱呼,還真不是件容易的事。
“怎么哥兒姐兒還沒來,再去個人催催。”方大奶奶道,隨著話音,就有丫頭挑起簾子,報說侯爺帶著小爺和姐兒回來了。
荀卿染抬頭往門口看,就見定遠侯方信抱著一個男孩走在前面,后面一群丫鬟仆婦簇擁著幾個高矮不等的男孩女孩走了進來。
眾人都忙站起來,方信先見了曾母,接著又拜了方氏,最后是劉夫人,不過都是拱手作揖,曾母和方氏都只受了半禮,劉夫人則是還禮不迭。
方大奶奶就把幾個孩子叫過來,一一介紹,原來這都是定遠侯方信的兒女。
按照長幼順序,最大的個是定遠侯和方大奶奶的長子,今年十二歲,接下來的兩個男孩都是十歲,是方信的兩個妾所生,然后是一個九歲的女孩,也是庶出,再下來是個八歲的女孩,嫡出,最小的男孩子只有五歲,也是嫡出。荀卿染暗自咋舌,方信不到三十歲的年紀,可卻已經是六個孩子的父親了。
都是女眷們,方信略坐了一坐,就出去了。曾母就摟了最小的官哥在懷里。劉夫人親熱地招呼那八歲的寶姐兒過去。寶姐兒自方信離開,就撂下了臉子,對著劉氏,也沒好臉色。劉瀲就拿出件翠蘭十樣錦方勝地帕子給了寶姐兒。
“上次姐兒說喜歡這樣地帕子,你表姨連著兩夜沒睡,給你繡了出來,比外面賣的強多了。”
寶姐兒接了帕子,也不說話,隨手就扔給了伺候的丫頭。
方氏想著曾母剛到,不好打擾她們母女相聚,就起身告辭,說改日再來,被方大奶奶留了下來。
“姑母方才還說一家子骨肉,這會怎么就生分了。廚房已經備了酒,一會正好和我母親一起喝一杯。”
“那么我可是來得巧的。誰不知道定遠侯府的藏酒,只比皇宮差那么一點。我今天卻有口福,少不得討要一杯,和兩位親家多說說話。”劉夫人不等人留他,已是熱情地幫著方大奶奶鋪排開了。
方大奶奶笑著說有勞,就讓人領了荀卿染這些女孩子們到西次間坐了。幾個女孩子雖年齡相仿,然而都是第一次見面,半天沒人說話。最后還是齊五姑娘先開口,將每個女孩年齡家世都詢問了一遍。這倒帶動起了氣氛,大家雖然不曾深談,卻也不冷場,說的不過是京城風物還有衣衫脂粉等。
曾家姐妹中曾寧愛動,和每個人都說的上話。曾靜愛靜,坐在那不言不語,一雙眼睛幽深莫測。劉瀲溫婉和氣,一口京片子竟有些吳儂軟語的意味。齊五姑娘問清了個人的來路,就不再攀談,只一雙眼睛在眾女臉上掃來掃去,若有所思。
荀卿染覺得憋悶,就和荀淑芝出了西次間,到外面廊上散散。
“寶兒,你剛才十分不妥。你已經八歲,是大姑娘了,在客人面前那樣,有失侯府的風范。”就聽廊下花叢后有人說話。話雖說的老氣橫秋,但聲音卻稚嫩。
“怎么不妥,我就是討厭她,裝成那樣來討好我,欺負我不知道她想的是什么?一個個不知羞,都偷看爹爹。不止是她,她們每次來,娘都要病好久,就要多吃幾次藥,也不搭理我。我討厭他們所有人!”女孩的聲音中有淚意。
“姐姐你吃果子,方才劉家姨姨給的。”一個軟糯的童音道。
“還有你,”女孩的語氣很有些恨鐵不成鋼。
“呦,姐姐你又彈我頭?”
“就是彈你,誰給你東西你都要,你不怕吃壞了肚子。那些都不是好人,我告訴你多少次了,你還是傻頭傻腦,人家哄一哄,你就跟人家親,你個小傻子。”
“你又說我傻,我才不傻,我告訴爹爹去。”軟糯的童音說著,蹬蹬蹬往這邊跑過來,荀卿染忙拉著荀淑芳轉身回了屋子。
女孩子們的宴席就開在西次間,寶姐兒被打發(fā)來陪客人,而且顯得十分熱情。一餐飯吃的也算平靜,除了劉瀲灑了湯在衣襟上,齊五姑娘吃著吃著少了只筷子,鬧了個大紅臉,荀淑芳苦笑著吃了寶姐兒布到她碗里的辣椒,曾寧和曾靜都不知被什么噎了,被扶出去咳嗽了半響,就是荀淑蘭也在起身時絆了一跤。
過了午時,荀卿染才回到水畔居。
桔梗將一直收著的盒子拿出來,“不知道方大奶奶送的什么,大姑娘問了婢子,婢子只說和二姑娘的一樣。”桔梗將盒子放在桌子上。
荀卿染皺起了眉頭,猶豫了一會,終于走到桌子旁,輕輕打開盒蓋。桔梗頓時驚呼出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