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老哥的孫子?好,好啊,當初隊伍在雪山裡待了一個多月,他和我閒聊的時候,還常提你父親。”佔堆老人笑容安詳,轉而面露愧色,“我這房子太髒亂了些,委屈你們了。”
我剛想說不用,就聽王二語氣生硬道:“當年確實是我們走得太匆忙,善後失職,你死之後,我們會給你兒子留下一筆補償款。”
“哈哈哈,四十多年了,你說話還是這麼不客氣。”老人不惱反笑,隨後竟然強提著精神坐了起來,“告謝了,你覺得這把老骨頭值多少?看著給點我就知足了。”
我預感這可能是老人家迴光返照,忙把枕頭墊在他背後,聽他繼續說下去:“雖然沒什麼文化,也不知道你們當年找巫國的遺蹟是爲了什麼,可我不傻,那麼高級的裝備,還有你們說話的方式,我猜肯定是國家的人,所以這麼些年,每當有人問起那次的經歷,我都能敷衍就敷衍,當年是**把我們哈族人從軍閥的統治下解放出來,就算是自己過得苦點,也不能給國家拖後腿。”
這一長段話似乎用光了佔堆老人本就不多的氣力,我見他的精神又開始變得萎靡,有些提心吊膽起來,心說這要是一口氣背過去,還不得把人折磨死?
“你們這次回來,是不死心,還要繼續?”老人重重的嘆了口氣,“聽我勸一句,那裡沒人能活著出來。”
王二說:“這就不勞你費心了,我們需要一個和你一樣的嚮導,這附近有沒有合適的人選?”
……
人類自古以來都有著“擇水而居”的生存習慣,毫不誇張的說,大河流域便是人類文明的搖籃,例如世界四大文明古國——古代中國、印度、埃及、巴比倫都起源於大河流域,而在山多水少的青藏高原地區,則更爲突出。
在青海格爾木河及楚瑪爾河之間,大小湖泊星羅棋佈,西部地區少有的人口大多聚居於此,在當地人口中,這些湖泊往往都帶有一個“錯”字,“錯”在藏語裡是湖泊當的意思,如“納木錯”、“扎日南木錯”等,由於水源稀少,它們都是藏民們心中的聖地,如果河畔有山,則尤爲甚之。
聽村裡人的介紹,草場附近的塔木措湖是少有的大型湖泊,已經存在了數百年之久,而且至今仍沒有枯竭縮小的跡象,非常難得。
由於形似水滴,塔木錯又有“女神之淚”的美譽,據說這是由西王母的眼淚所化,可以淨化人類的心靈,給予人希望和勇氣。
可能是我們的到來讓老向導放下了心中的執念,一番談話後,佔堆老人重新陷入了深度的昏迷,看樣子,是不可能再醒了。
見他的兒子兒媳開始準備起後事,我們幾個不好再留;臨走的時候把身上的現金湊了湊,大約能有個萬把塊,我覺得拿不出手,又把胖子的一根金鍊子搜刮了過來,這才心裡一陣悽然的離開老向導家。
老者死於無名……
——
此時的湖畔附近正有幾批零散的內地遊客,或在拍照,或在像模像樣的學著聖徒們叩頭祭拜;鬆軟的沙質地面上不時還能看到大量讓人驚悚的人類手骨等。
“這些都是朝聖者們的遺骨,在他們眼中,能死在繞湖的途中是一種功德和造化。”曹凌歆在一邊解釋道,“不得不說,這種對於自然的敬畏和和生命態度,是我們遠遠無法企及的。”
酒鬼王二不以爲然的笑了笑,兩腳隨意的碾碎了幾塊早已鈣化的骨骼,看得我一陣皺眉。
走了很長一段時間,一座破舊的小型寺院終於映入我們眼簾,此時不大的廟門外正圍了不少當地藏民,顯然是有什麼特別的活動。
“老向導說的就是那裡吧?”胖子做了個手搭涼棚的動作,“呦呵,看樣子咱們還趕上一場好戲。”
“好戲個蛋,快看看怎麼回事。”我一邊催促著衆人,同時加快了腳上的步伐。
我們來到近前,只見十幾位藏民正一臉虔誠的站在院子空地裡,一位僧衣被洗得掉色的年輕比丘正給一位躺在擔架上的中年婦人翻看著瞳孔。
比丘是梵語的音譯,有乞士、董士、破煩惱、除饉的意思,佛教襲用後,多是指年滿二十歲,受過具足戒的男性出家人,以此類推,女性便被稱爲比丘尼。
“這女人的嘴脣呈藍紫色,氣機漸弱之象明顯,依我看是中了一種奇毒。”管康嘆息道,“本就是九死一生,加上這裡離市區的路程又太遠,八成是沒救了。”
我卻搖了搖頭,小聲道:“我看不一定,人家在這裡世代繁衍,就有自己的那一套活法,西部山區經濟建設落後,據說都是寺院裡的藥師喇嘛負責給老百姓看病,藏藥神奇,今天也正好見識見識,順便看看老向導給咱們介紹的這位靠不靠譜。”
衆人都深以爲然,正說著,就見那位年輕比丘擡頭看了看人羣中的我們,即便有過心理預期,可頭一次見面還是讓我驚訝得不行。
年輕比丘氣質出衆,身材勻稱,有些韓國小鮮肉的意思,再加上一股與衆不同的脫俗氣質,用胖子的話講便是很有網紅的潛質。
早上聽老向導的介紹,這座無名寺院是十幾年前一位來自東部大寺的喇嘛上師所建,這其中還有一段頗爲傳奇的故事:
據說在上師來到的半年天前,村子裡來了一對漢族夫妻借宿,二人來歷不知,但出手闊綽,後來有一天,他們雙雙失蹤了。
有人懷疑,夫妻倆是去了雪山中探險,於是村中象徵性的派出了人力去雪山裡尋找,結果自然是未果而回。
因爲在雪山裡找一人並不現實,難度堪比大海撈針;在華夏探險業剛剛興起的世紀之初,由於裝備落後,加之人們又缺乏登山經驗,每年死於此地的旅行者多如牛毛,村民們早就見怪不怪了。
但令人難辦的是,夫妻倆還帶了一個幾歲的男童隨行,幾個月過去,市裡的警方也找不到孩子的家人,正在人們一籌莫展的時候,上師來到了當地,然後直接找到了村長,說是要收養那位漢族男童,也就是現在的這位年輕比丘了,法號好像是叫寂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