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實證明,我的決策是相當明智的,衆人把裝備運進道觀後不久,外面的天色陡然變暗,寂空比丘神情凝重起來,和我說這附近八成是要下大雪了。
雪線以上,氣象多變,很多時候,往往前一秒還是陽光明媚,稍不留意,等你回過神來再看,已經是不知不覺的走在風雪中了。
“這上面全是冰裂紋和冰亮區,雪層太厚的話,我們很難摸清楚位置。”寂空比丘說,“隊伍除了登山還有大量的後續工作,負重太大,即便是身經百戰的軍人,也不敢掉以輕心啊。”
寂空比丘的話不無道理,登山本就是死亡率最高的極限運動之一,何況我們還要面對天洞人遺蹟中的各種古怪;除了經驗不足,體能和疾病等人體本身的因素外,大部分造成登山人員死亡的原因,還是不可預知的雪崩,暴風雪,突發性冰層塌陷等。
覆蓋著積雪的冰裂縫是最致命的天然陷阱,如果是結繩前進,運氣不好可能一個人把整支隊伍都拖進去,全軍覆沒也就是眨眼間的事,世界各地,這些年來不知道有多少倒黴鬼落得個死無全屍的下場。
“明白,到時候我會讓大家小心一些。”我點了點頭,但匪夷所思的東西見得多了,眼下還真沒當一回事。
正殿的空間足夠,謹慎起見,我讓隊員們都集中起來,簡單清掃了下灰塵,便架起了酒精爐煮吃的,這次攜帶的食物除了大量的壓縮餅乾等應急食品,還有從格爾木市內採購的果蔬肉類,品質優良。
人是鐵飯是鋼,在雪山裡穿行了一整天,沒有比吃口熱飯再愜意的事了,帶來的幾口行軍鍋裡燉著土豆和牛肉,一時間香氣四溢,在場的全是重體力勞動者,就連曹綾歆在內,別看她身材火辣,吃的可一點不比小夥子們少。
一路上,花生都是昏昏沉沉的狀態,全靠著狗子和胖子倆的攙扶才能爬上來,其實以他的身體素質,能走到這裡已經很不容易了。
“老古啊,兄弟不拖你後腿了,明天我就留在這等你回來。”花生靠供臺的側面,擡頭看了看頭上已經掉了色的真武泥像,“對了,這荒郊野外的,我靠在這是不是不太好啊?”
“哪有什麼好不好的,真武大帝好歹是道教中的玉京尊神,你就算在他頭頂上撒泡尿,再寫行到此一遊,還能跟你一凡人見識?”胖子端過來一飯盒燉菜,嘴裡叼著只饅頭含糊不清道。
我心說你當自己是孫悟空啊,再說哪個版本的齊天大聖是您二位這個體型?
“董先生,此言差矣。”一旁的寂空比丘搖頭道,“佛道同源,卻也各自有別,佛家追求超世,無嗔恨心和報復心,不審判衆生,不送人入地獄;可道家講究的是順應天命,提天行道,所以自古降妖除魔者多爲道士,脾氣相對古怪,再說真武大帝本該震懾北方,搬到西崑崙來就未免有些水土不服了,須知天道無常啊。”
胖子遭人反駁,自然心情不爽,可他這人雖然罵娘有一套,但要是論起這些玄之又玄的佛理來就有些捉襟見肘了,眼看著一張大臉就漲得通紅。
我擔心以他的脾氣,兩個人再吵起來,到時候可就成樂子了,無奈之下,只好把他先拉到一邊,說隊伍的團結是革命勝利的前提,我們身爲元老,應當懂得犧牲和奉獻。
狗子正坐在供臺的另一頭髮著呆,閒來無事,我也端著飯盒走了過去。
“喂,想什麼呢?”我發現他面前的地板上鋪著給隊員們配發的路線地圖,當然爲了保密,上面的內容都非常簡略,參考價值不大,因爲但凡學過一些初中地理知識的人都能看得懂。
狗子藏不住心事,撓著後腦勺說道:“我也不知道,就是心裡總感覺怪怪的?”
“怪怪的?”我跟著自言自語,狗子絕不是什麼感情細膩的人,我想他可能是第一次來雪山,單純的有些心潮澎湃罷了,“放輕鬆點,怎麼樣,這崑崙龍祖名不虛傳吧。”
“是啊,就跟仙女一樣美。”狗子望著遠處的玉虛峰雪頂,咧了咧嘴笑道,“古大哥,你說,咱們能活著出來麼?”
“……一定會的!”我狠咬下一口饅頭,幾乎是在低吼著說道。
“呦呵,嘮啥呢?還提到仙女兒了。”胖子喉嚨大,一個饅頭兩三口就囫圇個吞下肚了,轉眼又從管飯的小戰士那裡領了一捧;他這人給人的感覺很不靠譜,隊伍裡沒人願意搭理他,自己又待不住,只好過來和我們扯皮。
我想提醒他節約糧食,就見這貨把兩個圓圓的白饅頭分別放在地圖上玉虛峰和玉珠峰的位置,還一臉色瞇瞇的用手戳了戳,“懂嗎?這才叫仙女兒。”
我哈哈大笑:“你個死胖子,還很會搞靜態藝術的嘛。”
“嘿嘿,彼此彼此。”胖子拍了拍狗子的肩膀,“喂,有相好的沒?”
狗子懵懂的搖了搖頭。
男人其實都是一路貨色,換成土夫子的話,一起聊天的內容,除了古董,便就是女人了,我被挑起了話頭,指了指角落裡問:“那你覺得咱們曹領隊怎麼樣?”
“啊?”狗子似乎在很認真的思考,“那古大哥你別介意啊。”
“沒事、沒事,他們倆八字還沒一撇呢。”胖子咕嚕咕嚕的喝著湯,搶著先說道。
沒想到狗子卻語出驚人:“嗯,其實我不咋喜歡。”
“嘖嘖,不應該啊,我記得人家在東北的時候還請咱們去鳳凰閣吃過大餐呢。”胖子詫異道。
狗子不以爲然,但還是嚥了嚥唾沫:“不作數,不作數,那都是腐朽的透頂的資產階級才吃的東西,不過綾歆姐是個好人,但是太瘦了,還有說話帶一股子洋人味兒,聽著彆扭,跟資本主義的嬌小姐一樣。”
我和胖子見他一本正經的樣子,都有些發愣,隨即我就覺得好笑,心裡估摸著,曹綾歆這輩子怕是還沒被人這麼嫌棄過。
正要說你講的沒錯,她確實是個高門大戶嬌小姐,就聽胖子哎呀了一聲,幾個人身下的地面也緊接著一震。
“我靠,誰說這不是危房?”胖子罵了聲,隨即也意識到了不對,因爲這種事我們不是第一次遇見了,道觀的下面竟然另有乾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