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回到客棧,都是喜上眉梢,決定休息一晚,明日啟程返回宗門,這一趟出行可謂圓滿,南宮無忌自然做東,請成云帆和呂正一吃頓大餐。
酒足飯飽,三人各回房間,成云帆還在思索日間在拍賣會聽到的那段話。不知道自己心太善,聽不得別人遭難,還是冥冥中一絲牽絆,要自己去了解這里面情由。
一時間竟心緒不寧,修道一來少有此遇。
既然無法休息,成云帆就想出門閑逛散心。徑自出房門,下樓時竟與一人裝了個滿懷。
抬目看來,面前之人,竟是一個眉目俊朗的年輕和尚,正是此前在拍賣會所見的。他揉了揉肩膀,對著成云帆雙掌合十道:“施主,對不住,小僧因想事情入神,請見諒。”
成云帆看他修為高過自己,還如此客氣知禮,頓生幾分好感,也道歉說:“是我出來匆忙,都有錯,沒事!”
和尚點點頭,似乎看到成云帆心神不寧,于是多嘴問了句:“這位施主,我觀你也是修行之人,為何周身氣機紊亂,心神不寧,可要趕緊打坐入定,平心靜氣,免得損了修行根基。”
成云帆見他這么說,也知這小和尚應該有些道行,遂開口道:“多謝小師傅提點,不知為何今日氣機紊亂,以致心神不寧,在房內打坐也無用,就想出門散心。”
“哦?”小和尚聽完,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又看看四周,壓低聲音道,“施主,可方便在安靜地方,讓小僧幫你看看。”
成云帆見他眉清目朗,不似奸邪之徒。遂點頭道:“如此,就多謝小師傅。”
跟著小和尚往一間簡樸客房走去,剛到門口就聽到那房間里有一個聲音傳來:“慧定,你又大發善心了?”
慧定臉一紅,有些踟躕道:“師叔,弟子偶遇這位施主,覺得修行之人氣機如此紊亂,有些不妥,就帶回來給師叔看看。”
小和尚說著已經將成云帆領進來。
看一個中年和尚,面色悲苦,木然的盤膝坐在榻上,微微開目,淡淡說:“這位施主,慧定自幼佛根深重,他既看你有些不妥,你就讓他看看也好。”
成云帆朝他稽首,然后朝著小和尚坐下,開口道:“有勞小師傅。”
那小和尚看了看那中年和尚。
中年和尚并不開眼,就輕聲道:“你已然筑基,自看便是。”
小和尚這才點頭,朝著成云帆運轉佛力把脈,良久才道:“施主最近可去過大雪山?或是遇到了九幽天宮的修行之人?”
成云帆見他這么問,肯定自己身上出了問題。
想到那蒙面女子,臉色一沉,直言道:“小師傅,實不相瞞,半月前,我曾在坊市外遇到一頗為不善的九幽天宮女修,還和他過了一招。”
“如此,就通了。”小和尚看著成云帆,頗帶憂慮道,“施主,你這是中了那位女施主的千機牽引毒,此毒說是毒,其實也不盡然。”
小和尚說到這里,喟然長嘆一口氣,繼續開口說起那千機牽引來。
原來,這是一門以法術為引的毒,施毒者以犧牲數年修為代價,將修行以來的靈力雜渣聚為毒引,布在對手身上,然后以一線神識牽引,平時沒有發動還好,一旦發動,就會引得對方氣機紊亂,輕則無法入定修行,重則修煉時走火入魔,隨時間積累,這道牽機若不斬斷,施展之人就會將自己修行中積累的各種雜質毒素,全部轉移到對方身上。
“說穿了,施主就成為那位女施主的廢害靈氣回收地。”小和尚最后總結。
成云帆聽到這里,臉色很難堪,沒想到那女子如此狠毒,自己不過和她就見一面,竟被暗下如此毒手,真是人心難測。
見成云帆臉色難堪,小和尚反寬慰起來:“施主不用過于擔憂,一般下毒之人都是下向修為低于自己或等同自己的,絕不會高于自己,否則就會遭到反噬。”
“此毒可有解決之法?”成云帆聽此,著急的問。
小和尚緩緩搖頭,沉吟許久才說:“這,并非真的毒,是一道氣機牽引,所以稱為千機牽引,除非下毒之人主動斬斷那道氣機,否則就必須被下毒之人修為高于下毒之人,反客為主,反手斬斷那道牽引自己的氣機。”
成云帆聽此,頓然臉色極為不好,以為自己有大日神焰,會百毒不侵,可沒想到遇此事,看那女子修為已練氣圓滿,且靈根屬性也不錯,又是九幽天宮的人,修行起來肯定比自己快,難道自己真要被此女斷送修行之路?
主動找她斬斷那道氣機看來是不可能,修為高于她也沒十足把握,這可如何是好?
“施主莫急,施主莫怕!”那一直閉眼打坐的中年和尚突然開口道,“佛法曰,萬千世界,一物一降,此毒雖不可解,但可壓制,令其幾乎難以發揮作用,待施主修為有成,察覺體內氣機被牽引時,再將其斬斷,那下毒之人必遭反噬,輕則修為跌落,重則走火入魔,可謂一報還一報。”
“大師,有何法可將其壓制?”成云帆連忙問。
“慧定,將那千因千果菩提咒傳于施主,你既接了這因,就該給他一果,也是功德一樁。”那中年和尚說完,繼續閉目,不再言語。
成云帆還在詫異時,那小和尚就遞過一小冊子,只有兩三頁紙,然后說:“這是我普天寺的一本佛咒,可克制那千機牽引,施主回去后勤修此咒,不需一月就可修成,修成它自可隨施主功法運轉,克制蒙蔽那千機牽引。”
成云帆接過經文,看了看說:“多謝小師傅惠賜。”
收起佛咒,有似想起什么的說:“小師傅,你既給了我一個善果,我也還你一個善果,也算是各自圓滿。”
說著從懷中摸出當初自己兌換的那塊冰靈玉,當初還是為配合入門修行那九陽鍛神訣,而兌換的,如今自己已經觀想到七日,早已不需此玉,留著無用,不如送給急需之人,也是積功德的事,何況對方還解決了自己一個難題。
“冰靈玉?”小和尚吃驚的看著那塊閃著晶瑩光芒,巴掌大小的玉,驚呼道。
那中年和尚這時候也睜開眼,臉色也頗為吃驚。
小和尚連忙起身,合掌鞠躬道:“阿彌陀佛,善果歸善果,一報還一報,我普天寺終究還是承了施主恩情。”
說著就此跌腿而坐,閉目不語,身上發出淡淡佛光。
看的成云帆很是詫異,心想這是怎么回事。
那中年和尚這才走過來,寬慰成云帆道:“施主,莫怕,我這師侄進入禪定,就是你們道家講求的頓悟,這是他的機緣。”
他說著坐在成云帆對面,接過冰靈玉道:“大恩不言謝,今日種因,他日必果,日后施主有所需,可到西涼慶蘭州普天寺,弊寺上下,必定掃榻以待。”
然后仔細看了那玉,良久又說:“施主,可知這玉對我寺多么難得?可謂是雪中送炭,火中鋪冰。施主,請聽我細細道來。”
半個時辰后,那小和尚已從禪定中醒來,老和尚卻已繼續閉目參禪。
成云帆則是心中多有感悟,細想那中年和尚所說的普天寺處境,豈不和三陽宗差不多,原來大家萍水相逢,竟是冥冥中的緣分。
普天寺,乃梵天寺下屬寺院之一。
在北秦與西涼交界的梵天寺,被譽為三大天宗,這普天寺就屬于西涼慶蘭州,雖然也帶個天字,卻是一個小小的寺廟,最高修為不過筑基圓滿的主持,半年前因渡那三昧真火劫時不慎經脈受損,急需冰寒屬性靈物化解,寒天荷和冰靈玉都是治療此傷的上佳靈物,普天寺才派出中年和尚覺苦攜帶施主慧定一起來秦中坊市碰運氣,誰知等了半年,兩次出現寒天荷都沒能競拍到手。
冰靈玉更是北海之地方有之物,絕少出現,只覺主持不得救,普天寺大廈將傾,兩人無奈之至,已打算明日啟程往那大雪山九幽天宮冒險走一遭,去尋那寒天荷。
他們一直不想去大雪山,因那里有群番僧,在一家叫日月寺的地方修行,功法怪異,當年普天寺就有兩位長老喪命于此,結下世仇,故而輕易不肯踏進此地,何況如今普天寺衰敗。
幸好遇到了成云帆無意聽到他們的話,小和尚撞到了成云帆,察覺其身體有差異,如此因因而果,果果而因,雙方結下機緣。
“這就是機緣天定。”小和尚慧定開口,他醒來后法力更盛以前,且禪悟又深,對著成云帆道,“成施主,我觀念你六根之內,五根清凈,唯有情之一道,頗為糾葛,牽引甚多,希望你善自注意。”
成云帆已非第一次聽到此話,上次在橫斷山,那赤桑也如此言,雖然沒說出口,但他已能感受,今番再聽此說,心下就當回事了,遂點頭道:“多謝慧定小師傅指點,我自注意。”
“可惜!我慧力不夠,看不清施主日后情劫所應,但總感覺心有不安。也罷!”小和尚說著,自懷中掏出一金燦燦,拇指大小,非金非銀的珠子說,“這枚佛舍利,乃我修行之中無意得到,如今我已佛元顯化,也就是你們說的筑基,用不得此物,就贈與成施主,希望對你渡過情劫有所幫助。”
成云帆想了想,還是接下,而后道:“多謝小師傅,若真有那情劫一日,我若逃不得,希望小師傅看在今日一場因果情面,幫我照應那應劫的人,或是我身后的三陽宗。”
小和尚聽此,訝異后又恍悟,點頭應下:“盡力而為,自無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