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帶著她走回剛才,她所身處的那一個地方。女人背對著我。望向前面的空曠之處。她沉默著。表情還是和曾經一樣。嚴肅的很。似乎。我感覺不出她的任何一種開心與快樂。我們也都看向了前面。一望無際的方向,天空陰沉沉的。好像,剛才的雨水根本就沒有發泄完畢。它還需要制造一場更大的人間災難。
冬天里的一切因為它的關系都會變得脆弱起來。
女人的手指有些僵硬著。沉默的她嘴角慢慢有了些蠕動。不知道她在說著一些什么話。好像真的不想叫我發現似的。當然。她當然也不會被我有所察覺。那是他們高尚的人生里最不需要與之相告的秘密。我只好撇過頭去,繼續看我一個人的風景。
當我開始回憶著過去的一切。她將目光也對準了我的方向。看著我。我看著白茫茫的一面。她對我說:“好久不見。”聲音有些抱歉。也有一些從不曾有的懦弱感。“好久不見。”我沒有在她的面前直接說了出來。而是,一直都在心里悄悄地訴說。
她看著我的側臉。依舊面無表情的樣子。好像,有些被動了。于是接下來。是她主動的說辭。也是一次簡單的陳述吧。
女人。到底。還是與我談論起了她來。
她告訴我說,這幾個月,整日整夜都不會安心地睡著。即使躺在床上。閉上了雙眼,她也還是可以聽得到門外的聲嘶力竭。
她也還是可以聽得出,勛兒對于當年的那個事件的不再理解。她不理解。為什么在當初,父親離開的時候,她不會是第一個就知道的。她不理解。為什么自己的母親需要故意的去與她相互隱瞞起這件沉重的事實。她更加不理解,后來的日子里,她居然可以過的十分開心,十分快樂。
她覺得,她活在一個充滿了謊言的世界里面。當她知道這樣的事實之后。她的第一反應,我也知道了。當時的我,也就在他們的家。若不是因為事故發生的太突然,我也就不會因為此事而內心愧疚了這么久。還在這兒度過了那么多的時光。
她把這些日子里所有發生的故事統統和我講述了一遍。我可以按照她的說話,在腦海里描繪出她現在的樣子。一點不差。一絲一毫都沒有區別。
和那些年的自己真的一模一樣。
可是,她居然也開始喝起酒來了。聽著身邊的那個人講述著說。在這些日子里。她沒有出門,一個人呆在房間里面。喝著葡萄酒度日。
幸好,她只在他們的房間里,擺放著唯一一瓶葡萄酒。否則。后果不堪設想。在這段時間,每一天早晨醒過來,致遠都會從樓下的沙發上抬起頭。他只為了能夠看到自己心愛的她會不會走出來。從那一個黑暗的困境里走出。然后,期待著。自己可以牽著她的手,慢慢步入婚姻的殿堂。
我也是很久都沒有再見他了。不知道這家伙長得怎么樣了。因為是姐姐,所以十分的在乎,十分的關心。可我現在,真的能夠去見她一面嗎?
我在猶豫。
身邊的她因為愁緒太多。時常會在我的面前有所失態。其實在第一次的時候,就已經失去了不是嗎?還叫我感覺到了她的唯一一處脆弱的地方。那個家。
女人提出要求。她想叫我陪著她出去走一走。我詢問她是去哪里。她告訴我說,還是去大海邊吧。我剛從海邊回家,就又一次的聽著她的話和她一同前去了。心里到底還是在不斷地詢問自己說:“你干什么這么聽她的話啊?她是你的誰啊?”
我答不出來。自然還很是矛盾。
也許對于我們兩個人來說。可以交換與丟棄煩惱的地方。也就只剩下這一片海洋了。暮色已漸漸逼近。遠處的幾艘小漁船正緩緩地向岸邊駛過來。停靠在一處。然后下來幾個人員。匆匆的提包離去。
我和她一路的走,一起談心。
她也忽然間問道了我的生活。包括,一日三餐。與此同時,她也在張望著我的這一張臉龐。清淺的樣子還是會在她的目光中浮現。我甚至可以看到她眼眸里的我的身影。清澈的雙眼多么俊美的容貌啊,只是許久不見面,在她的額間還是會看得出有些皺紋閃現出來。
我停下腳步,目標停在面前的一只座椅上面。我走了過去,和她相繼坐下來。她于是詢問我說:“怎么,你,累了?”
我搖頭。否認她。繼續看著面前,還在下起的淅淅瀝瀝的小雨。雨停了的時候,天空就不會再哭泣了。我雙手打著扣子。發出一點點清脆的聲響。身邊的她看到我之后的表情仍舊還是尷尬一笑的樣子。
闊別幾十天的日子,可能會叫她太難熬了吧。無人說話的滋味我懂。我也深知,這是一種說不出的煎熬。依舊還是和我一樣。依舊也是失去了心頭唯一的摯愛。她不說話的樣子看起來是那么的完美。清俊的臉龐閃爍出一絲絲暗淡的微光。
久時,卻還是忍耐不住的低下頭,撫摸著自己的腦袋。
越發用力。越發的抓緊。甚至可以這么說。她在我的面前,直接就會把自己跌落在地。我感覺情況不太妙。所以在我發現的那一剎,還是選擇將她扶了起來。
我詢問著說:“你怎么了?哪里有不舒服嗎?”
她揉揉自己的腦袋,回頭相望于我:“興許是這幾日沒有睡好的關系吧?頭痛得很。”
一直以來倔強的她,還是有著軟弱的一面。女人心,海底針。在這個世道上面行走的人類往往都會戴上一副假面。也許你說的對。她就是這樣的人。即使受到傷害,也會在外人面前表現出什么都沒發生過的樣子。依然輕松。
我于是說:“你們兩個,還是吵架了?對嗎?”她搖搖頭,告訴我:“如果是吵架,那當然好。可是,這幾天。她都沒有說過一句話。與我若是撞見了,也會毫不猶豫的擦肩而過。表情自不必說,冷淡的很。”
她深深地吸進了一口悶氣,然后面對著前方難過的吐了出來。
在海邊,余暉散漫在每一座海岸之上。停留下來的三兩只小船還在隨著輕柔的海波緩緩蕩漾。我指著前面的短暫的風景,對她說:“你還是看一看眼前吧。那兒很美。會讓你有所輕松。”
可她只是低頭。呼吸著。似乎是在埋怨著自己所做的一切。
她是正確的。沒有人可以指責她是錯誤的去做每一件事情。
經過幾天的不再回家,我把她也安排進了我們的家里。每一天聽著她跟我說的話,替她排憂解難。呵,好像又回到了一開始似的。兩個人總是會如此默契著。可以聽得進對方的金玉良言。
翌日。
午后。
斜陽如血,照耀在這片故地當中。我抬眸,將一只手擋在了面前。依然還是害怕。它的光芒,會像曾經那樣刺進我的眼睛。我四處的行走。找來一只木盆。打滿一些水,端到了隔離一半陽光的地方。毛巾掛在面前的綠繩上。
我洗干凈臉龐之后。耳邊才出現緩緩的腳步聲。
女人醒過來了。她告訴我說:“看到家里面沒有人,我猜,你應該是在門外。所以,就走了出來,沒想到,還真的是這樣。”我輕微怔了一下。緊接著,看到她的面容有些憔悴。
伸出手來的我,也將臉盆端到了一旁。
再接下來。我想,還是替她先去接水吧。走到水龍頭的那一邊,繼續去做剛才的動作。水流緩緩而出。不一會就裝滿了一部分。我接著將水龍頭擰緊,回到她的面前。拖出一只板凳。在其身上放置下來。也對她說:“請您慢用。”
她對我說:“謝謝。”
我轉身,漫無目的的溜達著。已經是午后。但相對于過去,這時候的下午,還很是冷淡清涼。我回到后面的院子。倚在墻根上。發呆。
我試圖走入一段剛才的幻覺。她對我說謝謝的那一刻。我直覺心頭,是有一種什么樣的東西在狠狠地揪了我一下。令我疼痛。但是沒過多久,這種感覺也就消失了。不再被我感受到。
目光在轉瞬間,投放在一顆古老的杏樹之上。我走了過去。老樹。被我輕輕地觸摸。依然不知道是為什么,它帶給我的感覺可從來都沒有改變,還是那么的親切。可以靠近。也可以頓時與它抽離開來。我的掌心間也擁有它身上獨特的味道。四季。果真。有所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