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廳的光線很亮,傅凌止覺得有些晃眼,他仰頭,冷峻的輪廓愈發緊繃,“你都聽到了?”
音彌手抓在欄桿邊沿,在傅凌止看不見的地方,指尖泛白,她點頭,身體站得筆直。
傅凌止低頭,修長的手摸了摸凌厲的下巴,然后突然笑了,大概是在自嘲,“如果讓你給她動手術,是不是很沒天理?”
音彌奇跡般地沒做聲,她饒有興致地觀賞著他的表情,像古代羅馬斗獸場內的觀眾那樣,把自己放在另一個不相干的世界,“我來告訴你易醉墨打什么主意吧。的確若是從國外另請高明時間可能不夠,國內唯一成功的病例又是在我手上完成的,但這些都是客觀因素,主觀因素是……易醉墨想借她的身體對我進行另一番折磨。”
傅凌止皺眉,沉了聲音,“阿彌,你別瞎說!她還沒蠢到那個地步!何況,她是真的病入膏肓了才會拜托她爺爺來找你。”
音彌仰頭,目光不卑不懼,她緩緩地扯了扯唇角,露出一個恣意閑散的笑容,“她明明知道我和她關系敏感,她找我雖然有一定的危險,怕我借機報復,可這個可能不大,她知道我不是那樣的人,還有最重要的一點,她家老爺子出面,你爺爺和你媽想必都已經知道了,她覺得,這么多人看著我動這場手術,我必定會全力以赴救活她,如果有意外,我就會落人口實,背下個公報私仇的罪名。她在對我進行精神上的折磨,傅凌止,你這么聰明的人,她非要來找我給她做手術,你不可能猜不出來。唯一的解釋就是她的命比我的名譽重要,你在避重就輕,刻意繞過這個問題。”
傅凌止一臉鐵青,被她戳中要害的他毫無反擊之力,可是既然易老爺子都發話了,他能怎么辦?還真能見死不救,總得試一試吧。
“阿彌,說說你的條件。”
“你不怕我把她殺死在我的手術臺上,為以前她對我做過的哪些無恥的事報仇,為小年報仇?我可不是圣賢,我的心也不是水晶做的,沒那么明亮。”音彌笑靨如花,蒼白的唇微微顫抖著。
“我信你。阿彌,雖然我不見得多懂你,可是我信你。”傅凌止目光灼灼,里面透著堅定不移,黑色的瞳孔依舊深不見底。
音彌突然冷了臉,眼神散發出濃濃的悲哀,“結婚這么多年,搏你的信任多不容易啊,傅凌止,只有碰到易醉墨這樣十萬火急的事兒,你才不得不將就著口是心非地說信任我吧?到底是我太悲哀還是我們的婚姻太悲哀?”
傅凌止百口莫辯,被她曲解得一塌糊涂,他真想發一通脾氣把她故意這樣陽怪氣的責備吼回去,可他到底耐下子,“你明明知道我沒有這么想。”
音彌似笑非笑,眉眼濡濕,“你想什么我從來不知道,以前我還想知道,現在我已經沒興趣想知道了。”她聳聳肩,瘦削的肩在光線里抖動著。
傅凌止難看地蹙眉,握緊的拳頭松了,再握緊,他身體緊繃,貼身居家服內健碩的胸膛隱約可見輪廓。
“我知道這件事是我們所有人在為難你,但是人命關天,你救不救?如果救,你有什么條件?”他盯著她,目光如注,好像很緊張的樣子。
“傅凌止,你真的很喜歡走過場。到現在,你敢說你不知道我的答案嗎?就連我會有什么條件你恐怕都一一羅列出來了吧?”音彌冷笑。
傅凌止也笑,面容有些苦澀,“我想聽你親口說。”
“為了易醉墨,你連一直不肯和我離的婚都會同意,是吧?易醉墨的面子真的比我大。”音彌雙手背在伸手,指甲扣進掌心。
傅凌止濃眉微蹙,一臉沉靜,“阿彌,不是你想的那樣。”
音彌不耐煩地擺擺手,“我的條件只有兩個,離婚,還有,把易醉墨叫過來,讓她親自來求我。她不是放不下最最重要的臉子嗎?我偏要讓她的臉丟的淋漓盡致!不過我丑話說前頭,幾年前我做過的惡黑病例和易醉墨的不盡相同,就算相同,一個成功一個是失敗也很正常。別到時候說我使詐,公報私仇毀我醫德就行!”
傅凌止點點頭,“我說過,我信你。”
音彌不看他一眼,轉身回房,一關門她就依靠在門上大口大口的呼吸著,雙手捂緊胸口,直到身子墜落在地,她嘆氣,接下來怕是又有一場硬仗要打了。但是為了自由,為了小年,為了她昔日所受的所有侮辱,她憑什么不能將計就計?所有人都以為她會因為處在敏感的關系中而不敢做小動作,那么她就偏要做。易醉墨怎么讓她受盡折磨的,她就得怎么討回來。她可不是圣人。
易醉墨從傅凌止嘴里聽到這則消息的時候很想破口大罵。可是傅凌止的語氣冷冰冰地,讓她沒有撒嬌轉圜的余地,她只能硬著頭皮說了句考慮考慮。那頭傅凌止有些涼和嘲諷的聲音傳過來,“你可想好了,現在是你在求人。”
說完這句沒等她再搭話,他毫不遲疑地掛斷了。易醉墨把手機狠狠甩掉地板上,發瘋似的扯自己頭發,最后干脆拿被子蒙住臉,直到快窒息。
音彌的意思還不夠明顯嗎?真是小人!拿她的病來威脅她!可是如果自己不去求她,那讓她做手術的可能都不會有,怎么辦?
她像模像樣的考慮了三個小時,最后在生命和面子之間,選擇了生命。常說得饒人處且饒人,易醉墨從來不懂的替自己留條后路。
易醉墨進別墅門的時候,音彌正在二樓挑衣服。她聽到腳步聲,最終選定一條長款連衣裙,很明媚的顏色,然后匆匆擦了點粉和口紅,讓自己看起來精氣神兒足一些。因為她要對付一個無恥無下限的人,易醉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