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唯有眼前的女子,從醒來,到蘭若告訴她死裡逃生,再到面對她這個救命恩人,從始至終都是冷漠至極的模樣,即便是面對自己女兒火熱的感情,亦是一臉的冰冷。
這到底是個怎樣的女子,難道她平時面對著親人都是這模樣麼?
“蘭若,我有些餓了,你去廚間替我做些吃的?”
聽著這命令式的話語,菁華皺眉,然蘭若卻是喜滋滋地起身,甚是愉悅的出了房門下樓去了。
方纔她昏睡著,菁華覺著這兩人確是母女深情的模樣,怎她一醒來,這感覺就直接成了上下屬的樣子,若不是聽著蘭若口口聲聲的喚她孃親,她還真要懷疑這兩人的關(guān)係。
而她尋藉口將蘭若支了出去,想必是有話同她說吧。
屋子裡靜靜地,一個直立於桌旁,一個靠坐在牀頭,兩人互視著良久無言,似是做著無聲爭鬥,然菁華卻覺她們之間並無糾葛,自然也無爭鬥的必要。
“多謝姑娘出手相救。”女子的話亦是如她的面容般冷淡,菁華聞之絲毫感受不到她的感激。
“不必言謝,只是舉手之勞罷了。”
然女子卻忽然笑了起來,看著她的視線亦變得高深莫測:“人人都說醫(yī)者能自醫(yī),只不知姑娘可能自治?”
菁華怔然,不懂她話中之意。
“夫人是何意?”她蹙起秀眉而問。
女子搖頭輕笑:“看來姑娘並不知自己身中幻術(shù)?”
幻術(shù)?那是什麼?
等等,難道她所言的幻術(shù),便是指巫蘭國控人心術(shù)的秘技嗎?
“難道夫人口中的幻術(shù),是巫蘭國的一種術(shù)法不成?”她好奇的上前,站於牀邊居高臨下的望著她。
“看來姑娘還有些見識。不錯,姑娘所中的幻術(shù)正是巫蘭國夢巫族衆(zhòng)多術(shù)法之一,也算是最爲(wèi)簡單的一種,從平日的飲食起居中添加一種特製的香料,天長日久這種香味會在人體內(nèi)埋下藥引子,日後便只能受人擺佈了。”女子勾著脣角,雖還有些有氣無力,然臉色卻已大有改善,說起話來更是讓人覺得有些牙癢癢。
菁華扁了扁嘴,努力的回想著。
其實她並不喜香料,曾在安承便從不曾點那些雜七雜八的香料,到是去了域池後,因著自己心境不佳,時常失眠,那時珊兒到是弄了些香料來點,初時聞著覺得怪異,後來習(xí)慣了到也不覺得有何處不妥,那時自個兒不曾學(xué)過醫(yī),自然也瞧不出有沒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想來想去,怕也只有那時被人做了手腳吧。
只是,她好似並無覺得有何異樣,故而也就一直不曾懷疑那香料有什麼問題。
“我憑何相信你說的都是真的,直到如今我並不覺得身子有何處不適。”
她斂眉看著女子,只見她揮了揮手,菁華便覺得腦子一陣昏頓,眼前有一白衣男子的身影一閃而光。
她怔然,難道說唯一的提示,便是自己曾做過的那些個凌亂不知緣由的夢麼?
“想必姑娘已經(jīng)看到了,你做的是什麼夢,比我更清楚,不過夢巫族的術(shù)法中,這個幻術(shù)讓人產(chǎn)生的夢境,最是難辯,因爲(wèi)無人清楚這夢境到底是真還是假,也許這世上永遠(yuǎn)都不會有這樣的事情發(fā)生,也或許在遙遠(yuǎn)的過往或是
未來,有這樣的情境出現(xiàn)。”
原來自己會做那樣稀奇荒唐的夢,都是因爲(wèi)自己中了幻術(shù)藥引的緣由。那樣的夢境,應(yīng)該不會發(fā)生!
女子笑了笑,突然又加了一句道:“不過姑娘聞香的時候兒應(yīng)該未多久,最多也只有時而的迷亂罷了,真想控制你的心智,怕是還不到火候。”
菁華擡頭看向她:“你爲(wèi)何知曉這些?難道你是夢巫族人?”
意外的,她並未隱瞞自己的身份,在菁華的注視之下,爽快的點了點頭:“我名喚問月,正是巫蘭國夢巫族人。”
“你告訴我這些,就不怕我將你們的身份泄漏出去。”
且不論她們是他國之人悄然潛入了南隋國境,旦看她中毒之癥,便能猜到定是有人想予她們母女二人不利,怎麼看情形予她們而言都十分兇險。
“姑娘辛辛苦苦救了我,總不至於轉(zhuǎn)眼又將我們往火坑裡推吧,那豈不是枉費了一翻心血。”問月似乎胸有成竹,認(rèn)定她不會這般做。
她也的確不想幹預(yù)太多,各國之家的糾紛就讓那個坐在皇位上的人去煩惱吧。
“那,我體內(nèi)殘餘之香毒,可有礙,日後可還會被人操控?”若哪一日有人驅(qū)使她做了違背自己意願之事,那她還不如當(dāng)下一頭撞死算了,免得介時再來後悔。
自然,若是能解,她還是想茍活著的,哪怕日子再如何的艱難險苦,還是好死不如賴活著。
問月不語,探手入懷摸了摸,掏出了一個繡工精緻的香囊模樣的袋子解開,從裡頭取出了一粒黑亮亮的珠子,甚至還能倒映出人影來。
“這是定魂珠,你只需將這粒珠子帶在身上,日後不管是何幻術(shù),予你而言都無用。”說著,將珠子收入袋子紮緊袋口,傾身遞來。
菁華接過緊握在手中,擡眼不解地望著她:“你爲(wèi)何願意將如此重要之物給我?這東西應(yīng)該是夢巫族重要之物,我需以何物相換?”
“何物相換?”問月淺笑搖頭,掀開薄被起身落了牀榻,“姑娘方纔不是救了我的命麼,身外之物與我的命相比較,又算得了什麼。我問月只爲(wèi)自己而活。”
只爲(wèi)自己而活麼?到是個灑脫的女子,不過這世間真有人做得到麼?且還是個女子。身爲(wèi)女子,總有太多的牽絆,又豈是說拋便是拋下的。
菁華不再推辭,將東西放入了懷中貼身收了起來,料想問月也無需欺騙於她。
“哦,對了,定魂珠予一種人無效。”問月輕皺眉頭,突然揚聲說著,引得菁華側(cè)頭看她,“夢巫族中有一種人,他們天生便能讀取他們過往之事,因著這並非是幻術(shù),故而遇上此種人定魂珠亦無效。”
“世上真有這等奇人?”
初聽到這種話,她深覺震驚。若說有些人善於察顏觀色從而探知他人的心事,這也非是奇事,可識人過往之能,總是讓人覺得驚訝。
然再想想,她這個後世之人都能來到千百年前的世界,也就沒什麼稀奇的了。
“大千世界,無奇不有,然這種人確實不多,可只要遇上一個,你心中所有的秘密都會被人看得一清二楚。”問月轉(zhuǎn)步,慢慢悠悠的踱到桌旁,翻過一個茶杯倒水來喝。
菁華若有所思,這些年她接觸過
的人兒太多,其中不乏將自己掩藏至深之人,至於可曾有遇上過這種人,還真難以料到,看來日後在外可要小心了,畢竟從問月此人的行蹤來看,不能保證便沒有其他夢巫族人流落在外。
“多謝提醒,日後自當(dāng)注意。”她說著,拎起了包袱,而後向她辭行,徑直出了房門。
將將出了門口,蘭若正好端著一碗白粥上來,開口自然又是一翻言謝,害得她甚是狼狽的逃回了自己的屋子。
折騰了大半宿,她躺下也纔不過瞇了個眼的功夫,天就亮了,她在一樓的大堂裡吃了早飯,在衆(zhòng)人剛醒來之時,便已出了城門。
去往南霖山的路很好找,一條大路直通到底,便是南霖山腳下。
只是少寒住在這山中的何處,卻是問不到人了。
她在山腳下小歇了片刻,正好遇上一個上山砍柴的樵夫,與之一道兒上了山。
他告訴她,這南霖山的深處,實際上是住著人的,且還不是一個,而是一個村的人。說不大也不大,說小也不小,約摸三十來口人七八戶人家。
只是到底在何處,他只是大概與她指了個方向,之後兩人便分道揚鑣,菁華一人摸索著往大山的深處尋去。
濃密的山林,豐饒的植被,看得菁華又驚又喜,若是能尋到少寒,她也在此住下好了,這深山的草藥可是夠她搗騰好幾年呢。
在林間兜兜轉(zhuǎn)轉(zhuǎn),她也不知自己走了到底有多久,只是覺得雙腿漸漸的沉重起來,到後來就像是灌了鉛似的,總也提不起勁來。
可她卻不知,自己可否能找到少寒,事已過去那麼久,他們還是否仍留在這裡,也許,他們早就離開,也或許她尋錯了地方,畢竟這南霖山實在太大了。
走走停停,她徹底的迷失了方向,非但尋不到人,反而連出路都失去了。
難道,她今夜要在這杳無人煙的地方露宿了?也不知這林子裡有沒有猛獸,她可不想成爲(wèi)那些畜牲口的食物。
不由的,她摸了摸懷中一直被她隨身攜帶著的匕首,這也是唯一她心中那個鄭修遠(yuǎn)所贈之物,不管是後世還是今生。
仰頭,她靜默地望著頭頂層層疊疊的樹枝碧葉,隱隱地可望到星星點點的天空。
此時,不知他可有擡頭仰望天際,與她共賞這片蒼穹!
促然,她輕笑了一聲,搖搖頭,嘆息著提步,繼續(xù)往前走去。
如今時間緊迫,可容不得她再繼續(xù)想些不著邊際的東西,若實在尋不到人又找不到地兒,至少也該尋處看著能過夜的地方,還得再找些柴火才成呢。
然在林中的菁華卻還是走得滿頭大汗。
來回往復(fù)間,她走到了一處斷崖邊,若不是她時刻警覺,及時收住了步子,這才險險躲過了落崖的危險。
這斷崖出現(xiàn)的十分突然,一塊略高的山石之後便失去了前路,若不是她步子下踩時猛然發(fā)現(xiàn),否則早就一腳踩空落下去了。
探頭望望,深不見底,也不曾聽到水流聲,看來下面沒有溪河,若是跌下去也就少了一份生機(jī),但凡下去了,怕是兇多吉少。
她拍拍胸口定了定神,小心翼翼地往後挪了半步,這才跌跌撞撞的躍下了山石,有些驚魂不定的望著前頭。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