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霍然抬頭,怔怔地望著她不開口,到是一旁的楚婉已耐不住:“愿意,怎會不愿意,遠兒是我們的孩子,又怎有眼睜睜看他去死的道理。菁華你若有什么法子,快說出來,看我們何處能幫得上忙?”
鄭綱眼見著她眼神執著,心知她意定志堅,是定了主意要與君主抗爭救出自己的孩子,與她這個弱質女子相比,他這個做父親的好生無用。
“菁華,便是要了我這條老命也無妨,只要能救出遠兒,你讓叔父做什么都不打緊。”他起身步至她跟前,似忠心耿耿的屬下,只憑她一句話,便是要他赴湯蹈火也在所不辭。
“為了修遠,菁華也會保全鄭家上下所有人的命,否則只怕他出來便要我的命了。”她苦澀一笑。
“那你打算如何做?這門親事由皇上親賜,皇上不松口,咱們又能如何?”
他們要對付的可是堂堂一國之君,又豈是他們這些凡夫俗子所能敵的,更何況一人還深陷囹圄,等于他們手足被縛,更是難上加難。
“哼,皇上,他那個皇位當初是如何得來的,我便讓他如何失去。”她冷笑著,卻驚得鄭綱忙上前想伸手捂住她的嘴,一臉警覺的望向外頭。
門外,靖溫棠身形不動站立著,仿若不曾聽到里頭的動靜。
“叔父放心,我自有辦法,你且算計算計,朝中有多少知交好友,且記,定是要靠得住的,能信的。其他的,交由我處理便是了。”
鄭綱不知他詳細布置,只聽得她如此說,便點點頭:“我會盡快將名單整理出來,那如何交給你?”
“明日我自會來取。時候兒不早了,我還需去尋一個人,先行告辭了。”
她又寬聲安慰了楚婉幾句,便攜靖溫棠悄悄地從后門離開了鄭府。
“你還要去找何人?”兩人悶聲走路,卻不料身旁的他突然開口。
抬頭掃了他一眼,原以為他站在門外不曾聽到他們的談話,現在想想,一個習武之人,耳力總是較之他們這些手無縛雞之人要好太多。
“找安柏辰,你認識嗎?”一挑眉,自信滿滿地覺著那人他定然不識,連她都快有些記不得他的模樣了。
“安柏辰嗎?恰巧認得。”
她一臉不敢置信的模樣看著他,他不是真的如此神通廣大吧:“真的還是假的?”
誆人的吧,他若認識些大人物,她還信服些,可安柏辰不過是個小小的軍中侍朗,并非什么將軍大人,他犯不著什么都親力親為吧。
“呵呵,自然是真的,你現下不宜現身,還是由我去尋他吧,你要在何處與他碰面?”他到是落落大方,挺身愿為她走上一趟,她自然樂得輕松,道在城外西豈山腳下,反正那地方安柏辰知曉。
果然,不到半個時辰,她將將到了那地方未多久,安柏辰與靖溫棠便雙雙顯身。
“菁華,他與我說你尋我,我還不信,明明你和親去了,又怎會找我,沒想到還真是你。”他見著菁華,顯得十分欣喜,全然不如楚婉那般想得深刻。
“安大哥,我尋你是為了鄭修遠之事。”
安柏辰聞言,神色突變:“大哥入獄,一干兄弟皆有怨言。咱們軍士為國捐軀,征戰沙場,不為榮華富貴,更不為功名利祿,卻也
不能為了綠豆芝麻大的事兒就要人腦袋的,如今軍營之中為了此事,許多兄弟都對皇上心生不滿。”
他憤憤不平,怒目而言,她卻聽得神色愈發欣然。
“哦,即是如此,想來事情便好辦了。”她笑著,看得安柏辰深感不解。
雖說她與安柏辰相見次數并不多,對此人的心性了解亦不多,但依她對鄭修遠的了解,能夠與他稱兄道弟的人,定然也是個行事仗義之人。
只是將他們都拖下水,并非她本意,然想到若有他們相助,此事自是事半功倍,便是有再多不忍也只能硬起生腸來。
“難道你有法子救出大哥?”安柏辰的眼神仿若暗夜中的星空,頓現點點光彩,滿臉的期待。
“此法子有些冒險,且我也并無多大的把握,安大哥回去還是與靠得住的眾兄弟好好商談一番再做決定,畢竟憂關性命,我不強逼。”
“好,你且說說看,待我回去與眾位兄弟商量商量,不過,菁華,不管他們如何,我,你是大可算上一份的,我與大哥曾在生死邊緣掙扎,在沙場之上立下誓言,有福同享,有難同當,若我與他對換,大哥也定不會拋下我。”
她點點頭,實則,她并不太能了解這些男人之間的生死之交,很多稱彼此為生死兄弟的人,在殺場上,會放心的將自己的背部交給自己的兄弟守護,想來,他們就是這樣的兄弟。
深吸一口氣,將計劃略略說了一下,囑咐他定要尋靠得住的人才可商談。
之后與安柏辰分別,她和靖溫棠回到宅子,不想楊延峰已坐在她房內的桌旁等著她了,一見著她開口第一句話便是:“父皇將婚期提前了,就在后日。”
什么,提到后日,那豈不是來不及了,她好不容易才將前后都梳理通透,想了一個算是萬全之策的法子,總不能連讓她擺顯一下的機會都不給吧。
“為何突然改了日子?不是說到二十那日嗎?”她急急追問,不明白不過幾個時辰,情況就突然變了,直接打了她一個措手不及。
“菁華,若我答應便能幫你,那我就同意。”他望著她,答不對題的說了一句話。
“真的嗎?大哥,多謝你,我就知道你不會讓我失望的。”她欣喜的開懷而笑,若是有楊延峰的相助,那可真謂是事半功倍了。
那怕是后日,或許他們也可以搏上一搏。
自然,她對著楊延峰毫無保留的將她的詳細計劃一五一十的相告,畢竟他們要設計的是他的親生父親,那怕那個父親對他根本沒有父子情份。
她明白,對著楊延峰不能操之過及,好不容易人家答應對自己的老父下手,說起來,這可是要遭雷劈的事兒,可得提醒他日后出門可得看著些天色才好。
第二日,她僑裝改扮一番后,去了鄭府,得了一份詳細至極的名單,她挑了幾個上得了臺面的,官銜也較大的官員,而后將需他們做的事告之鄭綱,請他轉述,而后再匆匆趕去赴安柏辰的約。
軍士到底是軍士,夠義氣,據安柏辰所言,他只需搬出鄭修遠的名號振臂一呼,底下便千聲萬呵,人人都愿為他拋頭顱灑熱血。
只是軍營之中人多嘴雜,雖然安柏辰拍著胸脯信誓旦旦的保證不會有人有異心,但為了以防萬一,
她還是叮囑安柏辰不必將事詳細告訴眾人,只將她的布置一一告訴了他,有他來調度便可。
而他一聽到她計策的全部,還是被深深震驚。也是,這事兒按在任何人頭上都會吃驚不小,畢竟這可是造反,不是隨便一人能擔負起的。
而菁華,以一個女子的弱軟之姿,便一而再的妄想撥動朝局,第一次,她成功了,可這一次,在她心煩意亂,平就惴惴不安的情形之下,對上楊武這只老狐貍,也不知可還能有那回的好運道。
那夜,她輾轉難眼,躺下復又坐起,折騰了半宿只覺心境愈發的不安,干脆早早地起了身,便坐在窗旁的榻上,依著窗欞望著外頭被朦朧月色所籠罩的院子,思緒隱隱飄遠,像是要飛越重重阻隔,進入守衛重重的天牢,看看她心心念念的人兒。
若她擁有隱形衣那該有多好,眼前的任何煩惱便不再是煩惱了。
那一日,氣候宜人,是入冬后難得的一個大晴天,清晨,晨曦推開了薄霧,遍灑陽光。
當靖溫棠前來尋她的時候,她早就穿戴整齊,靜靜地坐在正廳的小桌旁。
此次回來,她未帶景兒與珊兒同行,凡事都需親力親為,好在往日她也不甚依賴旁人,到是景兒來了身邊之后,她變得愛偷懶了。
今日,她穿了一身桃紅的裙裝,珠釵微點,外頭罩了件大紅喜慶的大氅,在靖溫棠看來,若不是鄭修遠拒迎公主,他定會以為她是打算去人家的喜堂搶人呢。
進宮,本是樁挺煩人的事兒,不過楊武本著想彰顯他身為帝王無人能反抗的霸氣,竟史無前例的要在朝堂上親自為自己的女兒主婚。
也不知是真的人老昏庸了,還是做了皇帝的就都變得狂妄自大了,要滿朝文武都來見識他的恩威,不過如此對他們的行事到是更有助益。
因著要在宮中舉行婚禮,鄭家夫婦自是要進宮參禮的,介時她與靖溫棠大可隨著鄭家雙親入宮,只是在去鄭府之前,她還需先去另一個地方。
不過幾月,楊家舊宅前已清冷的快結霜了。
因著府門前掛了一把大鎖,她破天荒的白日做了一回賊,由靖溫棠攜著翻墻而入。
落腳處,是昔日的后院,已荒無的不成樣子,雜草叢生,原本打理的井然有序的花草也因秋霜冬風,又無人打理而凋零殘敗,不忍而視。
后院離她的小院不遠,走了十幾步,便見到了院門,塵土覆蓋,使得曾經的朱漆門面顯得有些破舊。
院門上沒懸鎖,她伸手輕輕一推,門扉帶著她的指印吱呀而開,現出容一人獨自可通過的縫兒,她提步而入,大氅掃過門面,又帶走了一片塵土。
靖溫棠悶聲不響的跟在她的后頭,看她緩緩地打量著里頭的一景一物,似在回憶著什么。他自然知曉,這兒曾是她的家。
許久,她動了起來,緩步走到院角的一株槐樹下。那樹好似已失了生氣,不止不見一片樹葉,便是連樹枝都枯得快可以一把火燒起來了。
菁華蹲下身,大氅拖在地上,又沾上了不少的泥土,而她卻毫不在意,隨手撿起一旁的枯枝,在樹跟下挖了起來。
靖溫棠步子一邁想上前幫忙,只邁了一步卻驟然停駐,想了想還是少管閑事,還是由著她獨自折騰的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