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川北路,日本海軍司令部。
作戰(zhàn)室里,幾個作戰(zhàn)參謀正在緊張地圖上作業(yè),隔壁的電訊室里,電話鈴聲以及收發(fā)電報的嘀嘀聲響個不停,不時有通訊參謀從里面走出,將一份份戰(zhàn)報呈送作戰(zhàn)室,作戰(zhàn)參謀們便根據(jù)最新戰(zhàn)報在地圖上重新做業(yè)。
大川內(nèi)傳七指著地圖對岡本季正和本田輔說道:“岡本桑、本田桑你們看,各步兵大隊已經(jīng)以持志大學、海軍司令部、匯山碼頭、海軍俱樂部、公大紗廠以及滬江大學這六個核心據(jù)點為支撐,構筑起了完整的工事鏈。
又有五個戰(zhàn)車分隊居中支援串聯(lián),整個防線可謂固若金湯。
從今天一天的實戰(zhàn)效果看,除了第3步兵大隊第3中隊吃了敗仗,其余各個方向全都是大獲全勝,尤其是日本墳山及持志大學這兩個方向,戰(zhàn)果極大,所以,你們完全沒有必要擔心,帝國從上海撤僑的行動絕對不會受到任何影響。”
岡本季正不太懂軍事,覺得大川內(nèi)傳七說得似乎很有道理,可日本駐華大使館副武官本田輔卻是陸大畢業(yè)的高才生,而且還是聲名赫赫的軍刀組成員,他一眼就看出了日軍整個防御部署中的最大破綻,說道:“大川內(nèi)桑,你太樂觀了。”
南翔古漪園,第9集團軍司令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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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治中將童元亮和幾個作戰(zhàn)參謀召集到標注了敵我雙方態(tài)勢的地圖前,然后拿起紅色鉛筆指著地圖說道:“都說說吧,接下來該怎么打?”
圍在地圖前的童元亮和幾個作戰(zhàn)參謀全都沉默不語。
張治中皺了皺眉,接著說道:“今日首戰(zhàn)雖然失利,卻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畢竟平白無故拖延了兩天時間,日軍已經(jīng)有所準備了嘛。”
“是啊,這兩天的拖延壞了大事哪。”童元亮嘆道,“若不是這樣,今日首戰(zhàn)既便不能將日軍趕下黃浦江,也必定可以將他們分割包圍在幾個主要據(jù)點內(nèi),這樣的話,整個上海的戰(zhàn)局就將完全納入我軍掌握之中,唉,可惜了啦。”
幾個作戰(zhàn)參謀也紛紛點頭,全都神情惋惜。
“這個就不說了。”張治中擺了擺手,又道,“今日首戰(zhàn),敗了便敗了,其實也沒什么大不了的,打仗,從來都是有輸有贏嘛,今天輸了,明天贏回來就是,所以,重要的是接下來的仗該怎么打?如何才能夠扭轉目前的不利局勢?”
童元亮拿起鉛筆在地圖上畫了一個圈,說道:“總座,要想扭轉目前的不利局勢,就必須摧毀上海日軍的防御工事鏈,然而要想摧毀上海日軍的防御工事鏈,關鍵還是這里——匯山碼頭,這是日軍的七寸所在!”
匯山碼頭?張治中輕輕頷首,心忖童元亮不愧是陸軍大學畢業(yè)的高材生,戰(zhàn)場洞察力還是極其敏銳的,匯山碼頭的確是上海日軍防御鏈條的核心環(huán)節(jié),因為這里不僅是楊樹浦以及虹口兩區(qū)的地理連接點,更是日軍戰(zhàn)略物資的補給源。
如果占領了匯山碼頭,不但虹口、楊樹浦兩大區(qū)域的日軍會被攔腰斬斷,令其首尾難以兼顧,更重要的是,失去匯山碼頭源源不斷的物資輸送,上海日軍很快就會陷入彈盡糧絕的絕境,到那時候,小鬼子就只能端著刺刀跟國軍玩命了。
馬上就有作戰(zhàn)參謀說道:“可是參座,匯山碼頭處于日租界的地理核心,為日軍的層層工事所包圍,要想占領匯山碼頭,就必須首先掃清外圍的日軍工事,然而從今天的實戰(zhàn)效果來看,要想掃清外圍的日軍工事并不容易。”
童元亮嘆道:“是啊,這的確是個棘手的難題。”
有作戰(zhàn)參謀忽然說道:“如果從浦東渡江偷襲呢?”
張治中、童元亮聞言先是眼前一亮,若從浦東渡江偷襲,則匯山碼頭就會直接暴露在國軍的刺刀下,可是轉念一想兩人又搖頭,國府的海軍太弱了,黃浦江已經(jīng)完全被日本海軍所控制,國軍要想渡黃浦江攻擊匯山碼頭,無異于癡人說夢。
觀音堂,88師師部。
孫元良皺著眉頭對徐十九說道:“攻占匯山碼頭的確可以切斷楊樹浦、虹口兩區(qū)的日軍聯(lián)系,更可以切斷日軍的物資補給,可問題是,匯山碼頭處于日租界核心,漢魂老弟,我軍要想攻占匯山碼頭又談何容易?”
徐十九道:“師座,我更正一下,不是攻占匯山碼頭而是封鎖匯山碼頭,匯山碼頭我去過,進門就是堆場,兩側又有堅固的水泥樓房,再加上黃浦江上的日本炮艦,要想占領匯山碼頭不啻于癡人說夢,但封鎖匯山碼頭還是有可能的。”
“好了,這個暫且不說,反正匯山碼頭在楊樹浦區(qū),如何攻打匯山碼頭,是王敬久應該考慮的事情,我們88師的任務是攻占海軍司令部。”孫元良擺了擺手,又道,“漢魂老弟,你還是說說,如何才能掃清海軍司令部外圍的日軍工事。”
徐十九點點頭,說道:“這正是我要說的,日軍的第二個破綻!”
孫元良、張柏亭一聽頓時來了精神,幾個作戰(zhàn)參謀也紛紛豎起了耳朵。
徐十九拍拍地圖,對在場眾人說道:“師座、參座,還有各位高參,不知道你們發(fā)現(xiàn)沒有,上海日軍的防御工事全都構筑在各個路口,他們的戰(zhàn)車也只在寶山路、四川路、華德路以及楊樹浦路等幾條主干大街上巡邏。”
“這有什么好奇怪的?”一個作戰(zhàn)參謀忍不住說道,“我軍要攻占日租界,就只能經(jīng)由各個路口,日軍不把防御工事構筑在各個路口,難道還把工事藏到小巷子里去?還有他們的戰(zhàn)車部隊,就算想進小巷,那也得進得去才行。”
“說得好。”徐十九重重拍案,大聲說道,“日軍用戰(zhàn)車封鎖了主干大街,那我們就通過小巷集結兵力,日軍在各個路口構筑了工事,那么我們干脆就避開各個路口,從各街區(qū)的民房頂上翻過去,然后從側背向日軍發(fā)起攻擊!”
“屋頂架梯,另辟蹊徑。”張柏亭擊節(jié)道,“好主意!”
上海寸土寸金,建筑密集,有些街巷輕輕一跳便能越過去。
幾個作戰(zhàn)參謀啞口無言,孫元良也是怦然心動,避開日軍重兵駐防的各個路口,卻從各個街區(qū)的民房頂上打?qū)⑦^去?負手來回踱走了幾步,孫元良頓步回頭吩咐張柏亭道:“參謀長,馬上將這一情況向司令部匯報。”
“是。”張柏亭啪地立正,轉身打電話去了。
徐十九笑笑,說道:“師座,您這兩挺機關炮還有一門戰(zhàn)防炮給的不虧吧?”
“你小子,隨便一個點子就敢賣這么高價,也就我厚道,才被你這么痛宰。”孫元良笑著指指徐十九,又道,“行了,我這就不給你準備晚飯了,反正尚義老弟也來了,也就不派車送你回去了,別到時候又讓你把我的車給扣了,哼哼。”
徐十九和朱俠剛走,張柏亭也打完電話回到了作戰(zhàn)室。
孫元良道:“柏亭,總座怎么說?”
張柏亭道:“師座,總座在電話里就把你一通猛夸呀,呵呵。”
“噯,這我可不敢貪功。”孫元良難得謙虛了一把,笑道,“轍是徐十九這小子給想出來的,我不過是借花獻佛罷了,呵呵。”
張柏亭道:“那也是師座虛懷若谷,從善如流,換王敬久或鐘松,他們會聽一個小小的保安隊長在指揮部胡咧咧?不把他轟出門去才怪。”
“那倒是,王敬久、鐘松一向眼高于頂,這事還真干得出來。”孫元良微笑點頭,旋又語氣一轉說道,“不過話又說回來,徐十九這愣小子,打仗還真有點歪腦筋,這個層頂架梯另辟蹊徑,還真他媽擊中了日軍的要害。”
張柏亭道:“是啊,避開路口從小巷和屋頂發(fā)起進攻,日軍兵力不足的劣勢就會無限放大,而且這里是上海,是咱們中國人的地盤,打逐屋巷戰(zhàn),能夠得到上海市民的幫助,我們擁有天然的優(yōu)勢,這回夠小鬼子喝一壺的啦,呵呵。”
孫元良又道:“柏亭,你馬上給韓憲元打電話,讓他派一個營前往火車北站聽徐十九調(diào)譴,一定說清楚,服從徐十九指揮!”
四川北路,日軍海軍司令部。
大川內(nèi)傳七笑吟吟地問本田輔道:“本田桑覺得上海局勢不容樂觀?”
本田輔道:“大川內(nèi)桑,你可知道你布置的防御工事鏈條存在著一個致命的破綻?你把你的防御圈擴得太大了,以不足一旅團的兵力,卻要警戒如此漫長的防線,殊為不智,處處設防的后果就是,處處防御薄弱。
這種情形下,一旦被支那軍突破一點,就必然導致全局被動,如果我是支那指揮官,我就命令我的部隊避開皇軍重兵設防的路口,利用梯子、繩索從各個街區(qū)的房頂上翻過來,然而再從側背攻擊皇軍,大川內(nèi)桑又當如何?”
“咦?!”大川內(nèi)傳七聞言頓時臉色微變,這個情況他還真沒想過。
好半晌后,大川內(nèi)傳七才皺著眉頭問道:“不知本田桑可有應對之策?”
本田輔搖了搖頭,說道:“沒有太好的辦法,這里畢竟是上海,是支那人的城市,支那軍擁有著天然的優(yōu)勢,而皇軍卻不可能得到上海市民的幫助,既便是日租界的支那人,也不可能幫助皇軍,不過,也并非毫無辦法。”
大川內(nèi)傳七忙道:“愿聞本田桑高見。”
本田輔獰聲說道:“放火,大火不僅可以阻擋支那軍的進攻,更可以讓整個日租界成為一片焦土,失去了民房和支那老百姓的掩護,支那軍將再無優(yōu)勢,而大川內(nèi)桑你構筑的防御工事鏈條也將變得無懈可擊。”
“什么,放火?”岡本季正失聲道,“不行,這絕對不行!”
讓岡本季正將整個日租界燒掉,他還真舍不得,因為上海作為一個國際化大都市,其繁華程度遠非東京可比,日商和日僑在這里經(jīng)營多年,擁有大量的房產(chǎn)、商鋪以及工廠,一旦整個日租界毀于大火,財產(chǎn)損失將難以估量。
岡本季正需要的是一個繁榮的日租界,而不是一片廢墟。
本田輔道:“放火焚毀整個日租界,代價的確有些大,但如果局勢真的到了迫不得已之時,我認為還是值得去做的,因為租界焚毀了還可以重建,可皇軍士兵的生命若是沒了,那就再也無法挽回了,岡本桑,大川內(nèi)桑,你們說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