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花臺東邊有座小村莊,原本住著十來戶農家,后來蔣委員長搞“焦土政策。”所有村民都被強行遷進了南京城內,村莊的房屋也被焚毀殆盡。
半輪明月高掛天空,廢棄的村子顯得寂靜而又詭譎。
一隊日本兵正在村口曬谷場上列隊肅立,整個隊列分前后四排,每排大約八十人,總共三百多人的樣子,在隊列前方零亂地遺棄著大量的破衣爛衫,顯然,這隊日本兵是喬妝成逃難的百姓再趁著夜色的掩護滲透進來的。
這支日軍自然就是尾原重美的特戰隊。
尾原重美的這支特戰隊是他調到上海派譴軍司令部之后臨時組建的,士兵都是從各常設師團抽調的精銳老兵,裝備也是購自美國的全自動湯姆森al沖鋒槍,訓練更是尾原重美親自主抓,已經有些特種部隊的意思了。
當然,由于成軍時間太短,還是沒法跟真正意義上的特種部隊比。
普通的步兵大隊除了四個步兵中隊,還有炮兵小隊、重機槍中隊以及輜重中隊,一個標準的步兵大隊擁有1100名士兵,特戰大隊卻只轄有四個特戰中隊,每個特戰中隊也只有區區80余人,人數還不到步兵中隊的一半。
特戰大隊沒有重火力,但是其單兵火力卻要比步兵大隊強大許多,每人標配一把湯姆森沖鋒槍,30發彈夾5個(胸前彈帶4個,槍身自帶1個),50發裝散裝子彈4包,甜瓜手雷4枚,南部式手槍1支,彈夾3個。
除了標配裝備,每個士兵還攜帶有自選的冷兵器。
對于步兵來說,冷兵器無足掛齒,可對于特種兵來說,冷兵器卻是他們的生命!
尾原重美在做戰前動員時就被一個上等兵攜帶的弩給吸引住了,問道:“小野桑,你帶的是什么武器,是弩嗎?”
“哈依。”小野上等兵重重鞠首,答道,“大隊長,是弩。”
尾原重美從小野上等兵的背上把弩解下,拿在手里細看之下才發現這柄弩制作得極為精良,弩機上甚至還配了瞄準鏡,賞玩了片刻,尾原重美又將弩還給小野上等兵,問道,“小野桑,你帶著這把弩干什么用,狩獵嗎?”
“哈依。”小野上等兵再次鞠首,自信滿滿地道,“大隊長,我認為支那兵根本就不配稱為軍人,他們只是一群等待獵殺的獵物而已。”
“喲西。”尾原重美拍了拍小野上等兵的肩膀,又環顧四周其他的日本兵,壓低著嗓音冷酷地說道,“小野桑說得對,這只是一場狩獵游戲而已,現在我命令,凡擋在皇軍前進道路上的生物,無論人畜,一律格殺勿論。”
“哈依。”三百多個日本兵重重鞠道。
“出發。”尾原重美揚起右手往前虛虛一壓,三百多個日本兵便紛紛轉身,迅速消失在了村外幽暗的夜空下。
雨花臺高約百米,長約四公里,是中華門外的最后一道屏障。
雨花臺對于南京城防而言不可謂不重要,所以除了馮圣法,5l師師長王耀武也向雨花臺派了一支得力部隊,就是邱維達的306團。
邱維達306團趕到雨花臺要比十九大隊早幾個小時,這會正在山頂搶修工事。
雨花臺其實也修建有永固工事,不過跟牛首山一樣,這些永固工事全都修在山腳下,毫無實用價值,邱維達根本就沒打算依托這些工事來防御,何況這些永固工事其實早已經被日軍航空兵炸得七零八落,已經基本喪失防御功能了。
雨花臺由三座小山崗組成,自東向西分別是梅崗,風臺崗以及西崗,原本駐有88師一個團,306團趕到雨花臺之后,88師的這個團便撤回了城內,讓邱維達氣憤的是,88師的這個團居然沒在山上修建工事。
邱維達在每個山頭各擺一個營,團部設在東邊的梅崗。
306團在湖熟鎮、淳化鎮跟日軍惡戰了四天,傷亡慘重,現在全團加起來也不到一千人了,因為人手不足,邱維達也不得不拿起工兵鍬參與修工事。
岳維達一邊修工事一邊還在不斷地訓導團里的新兵:“重機槍掩體不能修在坡上,更不能修在棱線上,修坡上小日本一炮就把你干掉了,修在棱線上更危險,小日本趴在山腳下就能打到你,哎,得把工事修在棱線后面的平臺上。”
“誰讓咱們沒空軍,炮兵還遠遠不如人家呢。”
“就這么點兒家底,你全擺在正面,一下就抖落完了。
“射界不夠寬,只能夠打著冒頭的?小子,能打著冒頭的就足夠了。’
“還有,工事項部要閉鎖,還得用圓木加固,如果時間允許,還要做好偽裝,偽裝成土堆、墳包或者小樹叢,都可以,只要能讓小日本的轟炸機找不著,怎么偽裝都行,要是仗打完你的掩體還好好的,老子給你記大功。”
“小子,你挖的是什么壕?趴著都藏不下整個,到時候小日本子彈射過來,死的不是別人,可是你自己,給老子重挖!”
邱維達說著就有些急著上火,51師撤到南京后補充了大量新兵,這些新兵的軍事技能只能用慘不忍睹來形容,不少新兵甚至連開槍前需要打開保險都記不住,還有新兵閉著眼睛放槍,至于修戰壕工事,就更不成樣子了。
當然了,打起仗來死得最多的也是新兵,現在剩下的近千官兵當中,倒有一大半是從淞滬戰場上撤下來的老兵,這也是唯一能讓邱維達感到欣慰的事情。
“他娘的,這也叫兵?”邱維達將手中的工兵鍬往地上一扔,呼噗呼噗直喘粗氣。
3營長胡豪拿著尖頭鎬走過來,嘆息著道:“團座,咱們306團算是徹底給打殘了。”
“豈止我們306團?”邱維達也嘆了口氣,黯然說道,“整個51師甚至參加南京保衛戰的十幾個師還不都一樣?跟淞滬會戰之前相比,差遠了。”
“團座,你說這是為啥?”胡豪滿臉的郁悶,也有著很深的困惑,要說小日本厲害,五年前十九路軍還有第五軍也在上海跟小日本干過,區區五個師就跟小日本打得沸反盈天,愣逼得小日本三次增兵、四易主帥,可這次淞滬會戰國民政府前前后后投入了八十幾個師,其中還包括59個德械師,怎么反倒打成這樣了呢?
邱維達黑著臉沒有吭聲,胡豪接觸不到高層,可他邱維達是能夠接觸到國軍高層的,也知道淞滬會戰之所以會打成現在這樣,完全是因為蔣委員長犯了嚴重的戰略錯誤,不過,這些話自然是不能跟胡豪講的,邱維達甚至都不愿意去想
胡豪又道:“團座,卑職當兵多年,還真沒打過這樣窩囊的仗。”
“行了,哪來那么多廢話?”邱維達打斷胡豪道,“還不過去盯著點,讓這些孬兵趕緊把工事修好,要不然日本人打過來,有你們營苦頭吃。”
胡豪撇撇嘴,不以為然道:“有張團座的305團守在河定橋,小日本哪能這么快打到雨花臺。”
張靈甫由51師參謀主任出任305團團長雖然時間不長,可在51師的名聲卻已經非常之響了,尤其是他在負傷后嚴詞喝斥部下的那一席話,更是已經傳遍了整個51師:昔日項羽兵敗,猶不愿渡烏江,我豈能因傷渡長江?當與敵決一生死以踐行!
“那也不能大意。”邱維達道,“羅店爭奪戰,58師炮兵營讓一小股日軍給端了,可見小日本的確有一股非常善于偷襲的精銳日軍,我們可千萬不要重蹈58師炮營的覆轍,各個方向的崗哨派了沒有?”
胡豪道:“團座你就放心吧,卑職早安排好了,各方向、各要隘都派了明暗雙崗,正對公路的東南方向還加派了一個班的巡邏隊,不敢說滴水不漏,不過小日本要想無聲無息摸上梅崗,那是癡心妄想。”
“你小子。”邱維達笑著指了指胡豪,又抄起工兵鍬干起活來,胡豪往左右手心各吐了口唾沫,也抄起尖頭鎬挖起戰壕來。
梅崗,北坡。
半人深的蒿草叢里,悄無聲息地探出了三顆扣著鋼盔的腦袋,鋼盔上扣著網兜,網兜上還插著枯草、樹枝,既便在皎潔明月的照耀下也沒有一絲的反光,所以,如果不是走到很近的距離,根本發現不了這里居然還藏了人。
這三頂鋼盔是尾原大隊的探路尖兵組,為首的就是上等兵小野。
借著皎潔的月色,小野很容易就發現了國軍的崗哨,不過他并沒有輕舉妄動,因為他知道那只是國軍的明哨,他知道在國軍明哨附近肯定還藏著暗哨,尾原大隊自從單獨遂行滲透作戰任務以來,已經吃過國軍暗哨好幾次虧了。
小野上等兵耐心地觀察著四周的地形,仔細地甄別著國軍明哨附近的草叢、灌木叢以及大樹,最終他的目光鎖定了一叢格外濃密的草叢里,盡管國軍暗哨隱藏得很好,卻仍舊被這小鬼子發現了一絲蜘絲馬跡。
小野上等兵打出一組手勢,另外兩個日本兵立刻隱入草叢中消失不見,小野上等兵也將弩弓從背上卸下,然后端著弩無聲無息地摸向前方那叢格外濃密的蒿草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