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子元看了看天色后,想了一下后道:“老上級,你的部隊就地展開掩護我們,纏住這股日軍,最好能纏住他們到黃昏。如果可以的話,將他們引向西北方向的深山老林里面。老上級,以你的能力在夜色的掩護之下帶著部隊,與鬼子脫離接觸應該沒有太大的問題。”
李子元的這番話說完,他對面的這個副團長想了想后道:“行,這沒有什么問題,那咱們就這么定了。只可惜我雖說是這個團的副團長,可也是在十字嶺突圍之后倉促之間才接手的部隊。手上也只有一個半營的兵力,要不然就給你一個連了。”
“老李,別的話我就不多說了。你們馬上就走,我保證將這股日軍給牽走。不過你也得小心一點,這周邊的鬼子不見得就這么一股。還有,我?guī)ш爜斫討銈兊臅r候,沿途收容了一百多突圍后掉隊和被打散的人員,都是非戰(zhàn)斗人員。”
“這股鬼子我負責引走,可這些非戰(zhàn)斗人員,我就只能都交給你。這些人我知道,都是上級機關(guān)的寶貝疙瘩。這樣一來,你的包袱可就更重了。帶著他們行動速度,恐怕也快不了。你這樣,不要在這里繼續(xù)耽擱,連夜出發(fā)只要過了漳河就應該沒有什么太大問題了。”
對于這位老上級的話,李子元搖了搖頭道:“老上級,啥包袱不包袱的。我來到時候接到的就是這個任務,早就有了心理準備。咱們之間來一個君子協(xié)議,你把人交給我,我保證都給你帶出去。”
“不過,老上級,看你的部隊彈藥不太充足。這樣,我手頭還有一部分繳獲的備用彈藥,我都給你留下。反正我就那幾個人,多出來的我也帶不走。你們彈藥多一些,才能拖住鬼子更長的時間。”
“還有一點,老上級你一定要注意。從這股日軍搞出來的這些動靜來看,估計是我在壺北的那個老對頭也來遼縣了。這個家伙陰險狡詐,出手相當?shù)暮荻尽D阋欢ㄒ嗉有⌒模瑒e被這個家伙給咬住了。”
“最關(guān)鍵的就是,鬼子這次派出的這些偽裝成咱們部隊的挺進隊,還不知道有幾支。如果有兄弟部隊,一定要好好確認一下在聯(lián)絡。老上級,我走后這方圓近百平方公里,恐怕就剩下你們一支部隊了,您一定要多加小心。”
李子元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他的這位老上級也什么都沒有說。都是戰(zhàn)場上拼殺出來的人,這個時候在拒絕就顯得矯情了。尤其是來接應的部隊,彈藥還真的不充足。李子元拿出來這份誠意,他的老上級也就沒有拒絕。
他是在跟隨北方局突圍后,正要遇到自己團政治處主任,帶著一支部隊接應總部的突圍人員。他那個政治處主任資格老,但從參軍那一天開始就是干的政工活。你讓他發(fā)動、發(fā)動群眾,做做政治思想工作那沒有問題。可讓他指揮一支部隊作戰(zhàn),可就多少有些吃力了。
見到自己的副團長,這位打的很辛苦的政治處主任,沒用他開口直接將指揮權(quán)移交過來。雖說還是黨校學員的身份,可這個時候戰(zhàn)場決定一切。當接過指揮權(quán)的時候,這位副團長才發(fā)現(xiàn)部隊并不樂觀。
大部分的部隊都跟著團長和政委,去執(zhí)行其他的任務了。眼下面臨著嚴峻的形勢,太行山區(qū)的八路軍主力,也基本上處在分散活動之中。倉促之間集中起來的部隊兵力不多,他手頭的部隊實際上只有一個加強營。
彈藥數(shù)量平均下來,更是每個戰(zhàn)士只有幾發(fā),手榴彈數(shù)量也不多。如今兩個人分配任務,他正為彈藥不足頭疼。李子元這么大方移交,反倒是解決了他最大的困境。盡管李子元轉(zhuǎn)交過來的彈藥數(shù)量并不是很多,但已經(jīng)讓他很滿意了。
而且李子元將他收容的那部分非戰(zhàn)斗人員接走,留下的部隊也更加的精干和靈活。對于他來說雖說承擔了最困難的任務,可李子元也解決了他最頭疼的問題。不過在分手的時候,這位李子元的老上級,看著李子元微微的嘆了一口氣。
李子元的包袱究竟有多重,他還是知道的。他更知道,就算自己背走了大部分的日偽軍。可眼下整個太行根據(jù)地內(nèi),到處都是日偽軍。李子元眼下的情況,再無法快速機動的前蹄之下,難道不會與日偽軍遭遇。
一旦與日軍打一個遭遇戰(zhàn),帶著這些人的結(jié)果就不好說了。而且以李子元目前的情況,不僅是日軍眼中的一塊肥肉,恐怕就是遇到偽軍,也會成為那些家伙眼中的肥肉。老上級眼中濃濃的擔憂,李子元看了出來。不過他也沒有多說什么,只是臉色凝重的點了點頭。
兩個人以最快的速度商議了后續(xù)方案,李子元也沒有多停留一分鐘。接過老上級移交的一百多非戰(zhàn)斗人員之后,帶著突出來的何三亮所部離開了這個小山村。不過在離開之前,李子元來到了被何三亮掩護沖出來的老鄉(xiāng)這里,詢問了一下有沒有正在哺乳期的婦女。
雖說這件事讓李子元這樣一個大老爺們問,這多少有些尷尬。可問題是李子元也沒有辦法,那邊還有一個剛出生沒奶,只能以米湯暫時喂養(yǎng)的孩子。幾次都餓的哇哇直哭,他的母親只能將干癟的奶頭塞到孩子嘴里面,以堵住孩子的哭聲。
聽到李子元的詢問,被何三亮搶救出來的村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卻是沒有明白怎么一回事。就在李子元得不到答案,很是煩躁的直抓頭皮的時候。一個青年婦女站了出來道:“首長,俺正在哺乳期,俺跟著你去看看吧。”
見到總算有人站了出來,李子元二話沒說,帶著這個青年婦女急忙趕到了自己隱蔽地。等到了隱蔽地,那個青年婦女接過已經(jīng)餓的奄奄一息的孩子后。也顧不得什么了,直接接過孩子解開衣服給孩子喂奶。
一個只會餓了哭,吃飽了就睡的嬰兒,有的吃自然就閉上了嘴。看著總算吃上奶的孩子,李子元心中微微的松了一口氣。從自己兜里面翻出來幾塊錢的邊區(qū)幣,遞到孩子母親的手里面后離開這里。
回到了馬永成身邊后李子元湊了一些彈藥,又從自己部隊中抽調(diào)了一挺機槍,讓人給那邊送過去后。打開一張地圖手指在地圖上不斷的游動。良久,對著身邊的幾個干部道:“告訴部隊,馬上做好出發(fā)的準備。”
“王昌奉帶著一連開路,老何的二連斷后掩護、收容。其余的人,兩翼展開保護非戰(zhàn)斗人員。剩下的機槍給一連和二連平均分配,所有的部隊手榴彈的保險蓋都擰開,步槍都上好刺刀,子彈也要上膛。行軍序列間隔為一百五十米,沿途不許與任何的部隊聯(lián)絡。”
“咱們要在明早之前,進入遼縣與涉縣交界處并力爭渡過漳河。從周邊的情況來看,只要咱們渡過漳河,也就意味著大致安全了。不過日軍此次掃蕩究竟會持續(xù)多長時間,咱們現(xiàn)在還摸不清楚。所以,還是要做好長時間作戰(zhàn)的準備。”
“行軍期間老規(guī)矩,不許吸煙、不許喧嘩。我、老馬和老曾三個人,也分成三個梯隊。老曾跟隨一連行動,老馬帶著二連負責收容掉隊人員。我?guī)е溆嗟牟筷牐谧o隊伍中的非戰(zhàn)斗人員以及居中策應。”
李子元干凈利落的布置完畢,所有的人也沒有表示任何的反對意見。李子元這邊話音落下,那邊所有的干部都行動了起來。在臨出發(fā)之前,李子元來到了那個準媽媽的身邊,看了看擔架和負責抬她的幾個后勤人員。
就在李子元準備離開這里的時候,身后那個剛給孩子喂完奶的青年婦女,喊住了他:“首長,帶俺一起走吧,反正俺也沒有家人了。俺丈夫也是隊伍上的人,現(xiàn)在跟著隊伍轉(zhuǎn)移到那里去也不知道。”
“前幾天俺家的村子所有的人,都被鬼子給屠殺了。剛兩個月的孩子,連同公婆也都沒有逃出來。俺臨時回趟娘家,才逃過了一劫。俺現(xiàn)在也無處可去,大姐又一點奶也沒有,俺正好可以幫著帶孩子。”
聽到這個青年婦女的這番話,李子元沒有猶豫直接點頭。反正已經(jīng)帶了這么多非戰(zhàn)斗人員,也不差她這么一個人。再說自己也不能到處給那個孩子,去找哺乳期婦女吧。這兵荒馬亂的時候,自己去哪兒能保證都找到合適的人?
那個孩子再餓下去,恐怕也就保不住了。先不說如果這個孩子沒有了,自己之前的心血就白費了不說。這個孩子是烈士的后代,自己無論如何也得為那個尚未見過面的戰(zhàn)友,保住這么一條根。
見到李子元點頭,那邊的產(chǎn)婦猶豫了一下后道:“李營長,要不我和孩子留下來吧。我?guī)е⒆雍瓦@位妹子,去她們那個村子掩蔽起來就是了。我和孩子在跟著隊伍走下去,就太拖累同志們了。”
對于這位新媽媽的話,李子元盡管猶豫了一下,但最終還是搖了搖頭:“大姐,你不要再說別的了。我說過帶著你們娘倆一起沖出去,就絕對不會食言的。大家都是同志,這個孩子也是革命的后代,你以后也不要再說什么拖累不拖累的了。”
說完這番話后,李子元頭也不回的走回隊伍之中。其實那個產(chǎn)婦剛說的時候,李子元還是多少有些動心的。一個剛出生的嬰兒,跟著部隊在這荒山野地中奔波、行軍、作戰(zhàn),本就不是一回事。
先不說這個孩子會不會因為大哭而暴露目標,單就孩子自己也跟著折騰不起。也許一場微不足道的小雨,就足以要了這個孩子的命。而且孩子的母親還在月子之中,要是無法休養(yǎng)好,也許會造成終身的疾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