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于常娟的質疑,關力卻是搖頭道:“指導員,你應該對他有信心。俺的年級雖說大了一些,但早年走南闖北也攢下了一些閱歷。俺這雙眼睛,自信還沒有到老眼昏花的地步,看人還是能看出來幾分長短的。”
“指導員,你別忘了俺當年跟著晉綏軍也打過中原大戰(zhàn)的。雖說當年俺是一個連槍都沒有的后勤兵,但俺也算是見多識廣。至少李隊長身上的那股子自信,俺當年在晉綏軍之中是從來沒有見過的。”
“之前他真正將精力投入部隊才半個多月,可部隊上下就被他**的嗷嗷直叫。俺的那個區(qū)小隊俺了解,可那半個月的下來精氣神與之前簡直是天壤之別。俺和老史當中隊長的時候,都在為部隊沒有武器而愁。可他卻不在乎,出去一趟就為部隊搞來了武器。俺覺得這樣一個人,不會被就這么給打倒的。”
關力這番話說完,常娟也不在言語了。只是看著靜靜地跪在那里,已經(jīng)快要整整一個上午,一動也不動的李子元,此刻常娟的心中感覺自己越來越看不清,這個只比自己大一兩歲的年輕隊長。
看了看天色已經(jīng)臨近中午,常娟還是決定勸說一下李子元。畢竟部隊昨天連續(xù)奔襲、作戰(zhàn)了一夜,已經(jīng)是異常的疲勞。眼下最重要的是,找到一個地方讓部隊吃點東西,好好地休息一下。在杜大壯犧牲后,很多東西也要重新調整,至少一中隊該怎么重新組建,也需要坐下來好好研究一下。
但走到李子元身邊,常娟卻一時不知道該從那里勸起。好大一會,常娟才蹲下來道:“隊長,你也不要太傷感了。在這件事情上,我也有責任。如果當初聽你的,也許王家溝的百姓能夠逃出日軍的毒手。”
“可我們現(xiàn)在不應該沉在傷感之中,還要想想下一步該怎么做,才能夠給王家溝的鄉(xiāng)親們報仇。你是隊長,也是全隊的主心骨。你要是萎靡不振,讓其他的干部和戰(zhàn)士該怎么辦?隊長,現(xiàn)在最關鍵的是找個地方,讓部隊修整一下,好好地緩緩元氣。”
常娟的這番話說完,李子元很長時間都沒有作聲。就在常娟以為自己的勸說,沒有起到作用的時候。李子元卻是張嘴道:“去什么地方修整?告訴部隊,就在王家溝這里休息。房子都燒光了,就睡斷壁殘垣。”
李子元的話音落下,常娟不由的一愣,不由自主的反駁道:“隊長,咱們部隊現(xiàn)在傷亡很大,部隊也相當?shù)钠凇M跫覝线@里距離硚口據(jù)點太近了,一旦日偽軍現(xiàn)我們就在這里休整快的返回,我們可就相當危險了。”
對于常娟的反駁,跪了幾乎整整一個上午的李子元,此刻卻是站起身來,冷冷的看了一眼常娟道:“你常大指導員是正兒八經(jīng)的太原師范畢業(yè)生,論文化程度比咱們可要高的多。燈下黑的道理,不用我和你說了吧。你難道不知道在很多的時候,越危險的地方就是越安全。”
“還有,就在王家溝修整有什么不好。就在這里守著鄉(xiāng)親們,才能讓部隊知恥而后勇,知道他們自己肩膀上擔負著什么樣的使命和責任。讓他們知道自己該怎么做,才能為鄉(xiāng)親們報仇。”
說到這里,李子元轉過身對著一直在他身后的關力道:“老關,告訴部隊全體到這里集合。除了不能走的傷員之外,全部都到這里來集合。誰要是有什么意見,就讓他利馬給老子滾蛋。”
聽到李子元的這番命令,關力看了站在李子元身邊的常娟一眼后,猶豫了一下但最終卻是什么都沒有說。而立即返身去執(zhí)行命令。沒有用多大一會,就將部隊集中全部帶到了東山腳下。
看著站在自己面前雙眼通紅明顯都哭過,還有一部分年輕戰(zhàn)士還在哽咽的部隊,李子元語氣之中帶著怒意道:“哭什么?哭能解決什么問題?要是哭就能把鄉(xiāng)親們都哭活了,老子今天就帶著你們一起哭。”
“記住你們現(xiàn)在都是軍人,不在是老百姓。軍人是什么?掉皮掉肉不掉淚,流血流汗不流淚,只有做到這些才算是一名合格的軍人。哭,除了代表懦弱之外,什么都代表不了。眼淚不是一個合格軍人該有的表現(xiàn)。”
“我要你們記住昨天的那個夜晚,記住王家溝這里所有死難的鄉(xiāng)親們。但不是要你們哭,因為流淚不是我們現(xiàn)在應該做的。我允許你們悲傷,但我要求你們要化悲憤為戰(zhàn)斗力,不是要你們流淚。”
“昨晚上,我們是打了敗仗。也許有人會說,鬼子有那么多的炮,還有那么多的重機槍,我們就這么一點裝備,打了敗仗是正常的。但我說這不正常,因為我們和日軍差距最大的不是裝備。”
說到這里,李子元指了指自己的腦袋后繼續(xù)道:“我說我們和日軍差別最大的是這里。論單兵素質,我們和日軍相差太遠。論戰(zhàn)術的運用,我們相差的更多。昨晚上我們的機槍,如果能壓制住日偽軍的沖鋒,我們的傷亡會那么大嗎,我們在戰(zhàn)斗之中會那么的被動嗎?”
“不算鬼子的擲彈筒,就是在夜間,他們的機槍手可以以我們槍口火光為目標,將我們的機槍壓制的死死的。不說他們的機槍,就是他們的步槍,也可以有效的利用照明彈短暫的光亮,在我們手提沖鋒槍的射程之外,給我們造成很大的殺傷。三小隊長,不是就這么犧牲的嗎?”
“這是什么,這就是我們與日軍之間真正的差距所在。一支部隊有沒有戰(zhàn)斗力、有多少戰(zhàn)斗力,不是僅靠著幾支精良的武器就能夠解決的。除了意志力之外,更多的是軍事素質的高低。你裝備在精良,可軍事素質低下有什么用?”
“鬼子機槍比我們多這不假,鬼子有我們沒有的大炮。但真正解決一線戰(zhàn)斗的,還是最基本的步兵。我們在裝備上,處于絕對的劣勢這不假。但是我們不能在軍事素質上,也比日軍相差的太多。”
“之前我知道你們有些人嘴上是不敢說,但是私下里埋怨我練你們練的太狠了。昨晚一場戰(zhàn)斗怎么樣,找沒有找到差距?不練兵,就是我這個隊長對你們在犯罪,上了戰(zhàn)場就是讓你們白白送死。”
“說實在的,昨天晚上雖說打了一個敗仗,但我這個隊長對你們站在戰(zhàn)場上的表現(xiàn)還是相當滿意的。大家基本上都是第一次上戰(zhàn)場,但昨晚的戰(zhàn)斗沒有一個人怕死。所有犧牲的戰(zhàn)士,都是向前倒著的。”
“但是,不怕死就夠了嗎?只有不拍死有什么用?如果我們不能盡快的增強自己的軍事素質,到了戰(zhàn)場上那不是去殺敵,那就是送死。你們爹媽把你們養(yǎng)這么大,送到部隊上是為了打鬼子,不是送你們來送死的。”
“我們只有盡快的提高自己的軍事素質,才能更好的在殺敵的同時,保證自己活下去。如果我們這些敢于抵抗的人都死了,那么你們的家人,你們的兄弟姐妹誰去保護?記住我一句話,我們都不怕死,但是我們不能白死。”
“記住,如果不想讓王家溝的這一幕,在其他的地區(qū)重新上演。你們就好好的訓練,把心中的悲憤放到訓練場上去。我對你們就一個要求,那就是練好了本事去殺鬼子,盡可能多的殺更多的鬼子。”
“保護好你們的家人,保護其他的李家溝、趙家溝,不在遭遇到王家溝鄉(xiāng)親們遭遇到的屠殺。同時也要保護好你們自己,因為只有保護好你們自己,才能保護好鄉(xiāng)親們,保護好你們的家人。”
“一支部隊只有用頑強的戰(zhàn)斗意志,加強不怕死的決心,以及熟練的軍事素質,才能打造出一支無堅不摧,鋼鐵一樣的打不垮、摧不毀的隊伍。才能將日本鬼子,從中國的大地上趕出去,才能保護好我們的家人。”
這番話說完,李子元對身邊的關力道:“老關,給兄弟們弄點熱乎飯。你們幾個隊長,要看著大家把飯都給我吃完。戰(zhàn)場上打敗了不可怕,但我們不能從精神上被打垮。吃飯,都給我吃飯去。”
交待完畢關力給大家弄飯,李子元轉過身頭也沒有回的離開了這里。看著李子元的背影,常娟原本還想說些什么的話,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咽了回去。她與關力一起,給大家做了一頓午飯。
其實已經(jīng)被燒成了一片白地,所有的糧食也基本上被日偽軍搶走的王家溝,已經(jīng)無法為部隊提供什么生鮮食物了。所謂的飯只是將找到的兩個南瓜外加幾個紅薯,外加日軍的一盒日軍的餅干外加幾個牛肉罐頭,煮了一鍋不知道啥味道的東西。
常娟和關力沒有假手別人,而是自己親自一個人一個人的給戰(zhàn)士手中的搪瓷碗,或是日軍制式飯盒打滿了飯。除了這些之外,關力給每個戰(zhàn)士還下去了一塊餅干,以及幾片熏肉。
等到戰(zhàn)士們都吃上了飯,常娟才現(xiàn)李子元一直都沒有回來。看著常娟四處尋找的目光,關力苦笑道:“指導員,你就別找了,隊長在北山他平時常待的地方呢。你也別去找他了,還是讓他冷靜一下吧。”
對于關力的勸說,常娟猶豫了一下,端起一個日軍豬腰子式的飯盒,給李子元裝滿了飯。想了想,又讓關力多切上幾片日式熏肉后。讓關力盯著戰(zhàn)士們,一定要把飯都吃光了之后,自己則拎起飯盒去找李子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