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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山乃龍陵縣境內第一高峰,2600多米的海拔讓它鶴立雞群,突兀于怒江西岸,如同一座天然的橋頭堡。險要的地勢,讓它易守難攻。自從1942年日軍長驅直入占領怒江西岸后,日本人一眼就看出了松山重要的戰略地位——占領它不僅牢牢控制住了滇緬公路,而且能牢牢掌握整個怒江戰場的主動權:進可攻,退可守,同時與騰沖、龍陵形成犄角之勢,互相呼應。
海南部隊飛機獲得的航測資料表明,日軍設在松山陣地上的榴彈炮至少可以將方圓100公里的范圍置于炮火的控制之下。
松山前線第71軍指揮所里,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濃稠的煙霧在每張嚴肅的臉上如同停住了似的。軍長鐘彬緩緩地吐了一口煙,煙霧在他眼前不停地盤旋著,久久不能散去,這讓大家有點看不清他那張冷峻的臉。作為軍長,這一刻,他是整支軍隊的靈魂。
那盤旋不去的煙霧終于稀薄了一些,鐘彬的臉顯了出來:“李司令讓我們去打松山,誰愿意去干掉這些鬼子?”他突然目光一凝,看向在座的所有人。
“我!”一個激動的聲音響起來。大家循聲而看,第28師師長劉又軍早已站了起來。他就像是一個初上戰場急切渴望立功的新兵蛋子似的,不,更為確切地說,他就像是看到綿羊的惡狼。
沒有一個人覺得意外,大家都知道第28師的苦楚,也能體會到劉師長殺敵的強烈欲望。這支新組成的第28師曾經隸屬甘麗初的第6軍,1942年曾作為10萬遠征軍之一部入緬作戰,大敗而歸后番號也被取消了。全體官兵無不悲痛萬分,他們不甘心第28師就這么恥辱地從歷史上消失,他們強烈要求軍部保留第28師的番號,最后,上峰同意他們和同樣被打垮后番號被取消的新29師合并,重組成了今天的第28師。可以想象,作為第28師的師長,劉又軍是多么渴望能一雪當年之恥!
鐘彬沒有回答。
“軍長,你就讓我們第28師去吧!”劉又軍有力地行了個軍禮,牙齒咬得格格直響,“我一定把山上的那群鬼子給活剝了!”
這種強烈的殺氣讓在座的各位不由一顫。鐘彬也是微微一怔,他輕輕地吐了一口煙,緩緩地說:“劉師長,我不懷疑你的斗志,更不懷疑你的能力,我擔心的正是你的好勝心,咱們誰跟鬼子沒仇?打仗一定要冷靜,不要急躁,更不能意氣用事。”鐘軍長前面的煙徹底散去了,他那雙有點疲憊的眼睛里帶著憐惜:“你知道進攻松山有多危險嗎?”
“有什么危險?不就有三四百個鬼子在山上守著嗎?我們把山圍起來打,他們還不成甕中之鱉?”劉又軍笑笑說,“難道那四五門火炮,十幾條機槍就想擋住我們一個師,這是找死!”
鐘彬輕輕地搖搖頭,“我可以把松山交給你們師,但是你必須答應我一個條件。”
“什么條件?”劉又軍疑惑地問。
“先讓轟炸機轟炸兩天。”
“啊,這……這太浪費……了吧,我們的炸彈都是李衛東將軍的寶貝,不能揮霍啊。”
“不同意?那就讓第87師……”
“同意!我同意!”
30架海南部隊B-29重型轟炸機出動了,這些綽號“空中堡壘”的家伙滿載著炸彈飛臨松山上空,成噸成噸的炸彈呼嘯著從天而降,狂風暴雨般地傾瀉在日軍的陣地上,煙塵彌漫、碎石橫飛、大地顫抖。日軍的防御工事瞬間就被炸成一片廢墟。
第28師耐著性子等了兩天,他們生怕海南部隊飛機一下子把日軍全炸得沒了影,要是那樣,這仗打得就沒意思了。
第三天,早已經按捺不住的第28師出發了,轟炸后的山頭,像亂石崗一樣,地面都變形了。第28師的官兵不由看得呆住了。每個殺敵心切的人頓時像泄了氣的皮球,這下哪有鬼子可殺?
盡管如此,“程序”還是要走的,在第28師進軍的時候,依然有炮火掩護著。戰士們踩著被炸得松軟的浮土氣勢洶洶地撲向松山的外圍陣地竹子坡。這時他們才發現,日本鬼子并沒有死絕,這群老鼠,在轟炸機狂轟濫炸時,他們鉆進深深的地洞里,竟安然無恙。現在,他們鉆出了地洞,手里的機槍又開始瘋狂地掃射了。但他們一露面,就會遭到遠征軍的猛烈回擊,銳不可當的第28師很快就拿下了竹子坡陣地。
當晚,第28師的82團和83團就在竹子坡安下了營寨,他們原以為可以好好地休整一下,沒想到卻遭遇了日本人的偷襲。
狡猾的日本鬼子,趁著夜幕,竟然突破了華夏巡邏兵的警戒,幸虧另一巡邏兵發現及時,將偷襲之敵擊退,方才避免一場大的慘劇。
次日,82團、83團分別向臘勐高地和陰登山發起進攻。
依然是先用飛機轟炸,然后是炮火掩護,最后是遠征軍沖鋒。所有的人都以為昨天的事情會再一次上演時,突然,機槍、小炮、擲彈筒從隱蔽的地堡中噴吐猛烈的火舌,強大的火力網一下將面前的人群,網入血泊和死亡中。陣地上炮彈爆炸后騰起的黑煙,似乎吞沒了一切。無數煙柱此起彼伏,死亡的陰影一下遮沒了整個天空。
僅僅一刻鐘,第一輪進攻即告失敗。主攻團一營只退下來一排人,正副營長均陳尸山頭。
若非親眼所見,鐘彬怎么也不會相信這樣的事實,日本人竟在眨眼之間,就把他的部隊趕下了山。他憤怒地猛一揮手,第二輪炮轟呼嘯而至。接著,更大規模的進攻再次開始。
然而,進攻依然失敗。
劉又軍被激怒了,像一頭困在鐵籠里的猛獸一樣,怒吼了一聲。這山搖地動的一聲怒吼,卻也能聽出那種因為失敗而滋生的驚恐不安。他知道,在他后面,是軍長嚴厲的眼睛;在軍長背后,是集團軍司令官、遠征軍總司令的眼睛,甚至最高統帥這一刻也在注視著松山,注視著強大的第71軍在敵人區區一支守備隊面前一敗涂地,潰不成軍。
劉又軍無法接受這種敗仗,鐘彬更不能容忍失敗帶來的后果。如果那樣,不僅他可能會被極度憤怒的最高統帥送上軍事法庭,草草審判之后被處決,第71軍也難逃番號被撤銷的命運。
瘋狂的沖鋒又開始了。第28師在軍長鐘彬的親自督戰下,各團各營輪番投入進攻。可面對敵人強大的火力網,進攻沒有半點效果,一時間,漫山遍野躺滿了華夏士兵的尸體。
失去理智的進攻使士兵感到無比恐懼和絕望。與其暴尸荒野不如自己找條出路,出征時的豪言壯語都被拋到腦后,上次出征緬甸慘敗的陰影再次籠罩到每個人的心頭上,于是成班成排的逃兵出現了。他們或遁跡山林,或趁夜泅水逃回內地。初戰半月,第28師傷亡達3000人,逃亡近一半,剩余的部隊軍心渙散,攻勢日衰。
遠征軍總司令李衛東震驚不已,急調第6軍新39師前往松山增援。但新39師的命運跟第28師一樣,在遭受了巨大的傷亡后幾乎沒有取得任何進展。這種自殺式的沖鋒持續了一個月,兩支元氣大傷的華夏師這才勉強攻下臘勐寨,將近5000人的傷亡只換來了幾個山頭和日軍百余具尸體,代價實在太慘烈了。
新39師和第28師再也組織不起強有力的沖鋒了,不得不暫時在陣地前休整,松山前線也出現了短暫的平靜。但狡猾兇殘的日軍卻不時打破這難得的平靜,他們頻頻利用夜幕的掩護偷襲華夏軍隊的陣地,有時一夜數次偷襲,給他們造成了大量的傷亡和心理陰影,數千兄弟用生命換回來的陣地隨時都有可能再丟掉!
至此,鐘彬才確實獲悉:日軍守備隊并不是想象中的區區幾百人,而是一支1400多人的守備部隊。
日軍在這里用一年多的時間修筑了極為復雜的工事,形成進可攻、退可守的戰略據點,企圖牢牢控制怒江戰場的主動權。駐守此地的是日軍第56師團下屬的臘勐(松山)守備隊,這是一支步炮混成部隊,配備有100毫米重炮群。山炮、戰車、高射機槍等強大的組合火力構成的大網,殺傷力十分強大,總計兵員1400名,指揮官為炮兵出身的金光惠次郎少佐。
他所統領的這支守備隊,更是日軍中的尖子,在緬甸派遣軍一年一度的軍事項目比賽中,他們一直保持步槍射擊、火炮射擊、負重攀登的三項第一。
了解到這些情況,鐘彬繃緊了神經。
華夏遠征軍改變作戰計劃,突然對松山、龍陵大舉進攻,日本第56師團師團長松山佑三經過短暫考慮,決定留下一個聯隊守衛騰沖,自己親率師團主力馳援。同時,駐守芒市、遮放、畹町和臘戍沿線的日軍第2、第33師團也接到河邊張三司令官的命令,沿滇緬公路向龍陵進發。
日軍企圖夾擊并消滅龍陵城外的兩個華夏師,然后在松山將華夏遠征軍左翼擊破,最后在騰沖圍殲華夏遠征軍右翼,實現怒江大捷的戰略設想。
松山佑三妄圖憑借他的一個師團的兵力就吃掉
不過松山佑三相信,只要把每個人的戰斗意志發揮到極限,就一定能成功地實現戰略意圖;他更清楚華夏遠征軍雖有海南部隊飛機護航,來勢洶洶,但有著非常致命的軟肋——如果能抓住華夏軍隊的軟肋,打蛇打七寸,就一定能扭轉戰局,以一個師團擊潰華夏的20萬大軍!
這個軟肋就是松山!
松山據點就像一根魚刺,牢牢地卡在了滇緬公路的咽喉要道,華夏軍隊急需的糧食、彈藥、后勤物資,均要依靠人力騾馬經由山間小道運抵騰沖和龍陵前線,這樣的后勤供應,怎么能保證強大的戰斗力?6月中旬,正是滇西雨季時節。到處山洪暴發,怒江江面比平時寬一倍。交通斷絕,山道泥濘,民夫騾馬均無法通行,海南部隊飛機也因機場跑道被洪水所淹,而無法起降。失去了后勤保障,就好比飛機艦船沒有了動力。松山前線一時軍心動搖,攻勢漸緩。
與之相反,日軍在防御工事里以逸待勞,幸災樂禍地看著華夏的傷兵在光禿禿的戰壕里掙扎著——因為道路阻斷,傷員運不下去,只好任其自然死亡,痛號呻吟之聲到處可聞。看著華夏軍人懷抱步槍泡在滿是雨水、尸體的坑道里,聽憑大雨澆潑;看著華夏軍人的手臂和身上的皮膚,都被尸水“咬”成了黑色;日本人祈禱暴雨再多下幾天——如果暴雨再持續十天半個月,華夏軍隊的攻勢將自行瓦解,戰局將瞬間扭轉。
為了盡快結束戰斗,遠征軍方面加緊了進攻,進攻龍陵的華夏遠征軍,本來已經有兩個師攻入城,眼看一兩日便可大功告成;松山佑三派出的增援部隊突然到達,讓疲憊的華夏軍隊措手不及,很快便被趕出城外。
形勢越來越嚴峻,李衛東不得不給兩名師長下達死命令:戰至一兵一卒,不許后退半步。
所幸老天爺在這個時候幫了華夏人一把。傾盆暴雨下了一周終于停了。怒江上空躍起了久違的太陽,明麗的陽光將深山大谷照耀得滿目青翠。數千民夫和騾“六夜言情”更新-最快,全文|字手打馬抓緊起程,大批海南部隊飛機迅速飛臨前線陣地進行空投。在松山前線苦苦掙扎的四個師,瀕臨崩潰的危險局面才暫時得到了緩解。
而此時,增援的日軍氣勢洶洶地撲了過來,隨時都有可能吃掉龍陵的兩個華夏師。一旦龍陵戰線全面崩潰,日軍就能會師松山,那樣就會把華夏大軍分割成彼此孤立的三塊,首尾不能相顧。如果那樣,華夏軍隊的處境就十分兇險了。
若華夏軍隊攻下松山,則三處戰場將連成一片,同時,大動脈——滇緬公路將暢通無阻。那樣源源不斷后續部隊與物資就會及時到達前線,日本緬甸派遣軍就將面臨不可避免的失敗!
松山,現在是戰爭雙方拼死爭奪的焦點和關鍵。
松山的攻克,立刻打破了怒江戰場的僵局。大批增援部隊和后勤輜重通過滇緬公路,源源不斷地運往龍陵前線。
在此之前,
6月8日,在后勤無法保證的情況下,擔任主攻的第71軍第87、第88師對龍陵之敵發起猛攻,頭一周曾經兩度攻進城內。但日軍利用地形,與遠征軍展開巷戰,戰斗異常猛烈。遠征軍因遠道而來,后勤不暢,重武器均被堵在松山,在日軍的瘋狂反撲下,雙方多次形成對峙局面。
駐守龍陵的日軍是第2、第56師團的兩個混編大隊,兵員約1000人。面對優勢的華夏軍隊,日軍野戰醫院的傷兵和醫務人員全部拿起武器投入戰斗。至6月14日,守軍戰死過半,彈盡糧絕,指揮官小室中佐,帶著僅剩的300余人,退入龍陵城西北角的學校和倉庫負隅頑抗。
15、16兩日,第87師繼續猛攻龍陵。所部第263、264團一邊展開巷戰,肅清殘敵,一邊將包圍圈收攏來。下午,日軍指揮部所在地趙家祠堂被占領,城西北負隅頑抗的日軍殘部也漸漸表現出難以支撐的跡象。
眼看大功告成,師長張紹勛報功心切,不待戰斗結束便匆匆向集團軍司令部發電報捷,稱:“我軍占領龍陵,殘敵即將肅清。”
宋希濂獲電大喜,將電文稍加改動,“我部占領龍陵,殘敵肅清”,然后發往重慶。
當日晚,重慶軍委會發言人向新聞界發布戰報,宣布龍陵之戰取得勝利,這一消息在盟軍中引起很大反響。盟軍東南亞戰區總司令蒙巴頓勛爵于次日凌晨向蔣委員長發來賀電,英、美、印諸國報紙也紛紛予以報道。在華夏,大后方各報館均以醒目標題刊登了這一勝利喜訊,許多城市還組織了慶功祝捷會。
然而,誰也沒有料到,接下來的情況竟是急轉直下。
17日,日軍增援部隊一個聯隊由騰沖抵達騰龍橋,防守騰龍橋的第88師警戒部隊,隨即與之激戰。同日,芒市、遮放增援之敵亦兵臨龍陵城下,阻擊部隊苦戰不支,敵軍一部趁機從西門突入龍陵,與守軍會合。
18日,騰沖方向第56師團主力到達,對華夏軍隊展開反包圍,戰場形勢驟然逆轉。第87師被迫退出龍陵,戰果得而復失。
龍陵戰敗的消息一經傳出,重慶震動,輿論大嘩。蔣介石在盟軍面前顏面盡失,惱怒中下令追究謊報責任。命令傳到前線,第87師師長張紹勛自知罪責難逃,追悔莫及,在指揮部里拔槍自殺。
張紹勛的引咎自盡,令宋希濂大大地松了一口氣。
但此時龍陵前線形勢卻不允任何人能夠松上一口氣,日軍來勢兇猛,企圖一舉消滅兩個華夏師,然后挺進松山,與松山之敵實施會合,然后反攻怒江,將華夏遠征軍各個擊破。
敵人為了實現這一計劃,在騰沖已經受到華夏遠征軍
龍陵坐落在滇緬公路和騰龍公路的交匯處,這里不僅是庇護和支撐松山據點的主要后方基地,而且是連接緬北和騰沖的咽喉要道,西進可威脅無險可據的芒市、遮放,北上可切斷騰沖守軍的退路。華夏遠往軍以兩個師繞過松山猛攻龍陵,其目的就是一舉拔掉這個戰略支撐點,從根本上動搖和瓦解日軍的整個怒江防線。
為粉碎日軍這一邪惡的企圖,華夏軍隊必須頂住日本人的攻勢,阻止日軍東進的步伐,否則后果不堪設想。
現在,華夏遠征軍面臨的情況是,日軍第56師團松山師團長親率的一支主力部隊和由芒市、畹町、臘戍沿線第2、第33師團增援部隊與龍陵守敵的三面合圍。
戰場在龍陵縣城四周的文筆坡、猛連坡、廣林坡、三關坡、蛇腰坡、風吹坡等大小十余座山頭展開,每一處的戰斗都殘酷無比。至27日,日軍控制了龍陵周圍的所有制高點,戰場逐漸東移。
華夏方面的第87師鏖戰半月,傷亡過半,第88師也已十分殘破,兩師合兵一處,退守到黃草壩至大壩鎮安的最后一道防線。
滇西雨季,道路阻絕,飛機無法補給前線。遠征軍司令部緊急征調當地騾馬5000匹,民夫萬人,經小道輾轉將彈藥糧食運往龍陵前線。由于山高谷深,道路泥濘難行,不出一月,騾馬摔死摔傷殆盡,運輸中斷。
日軍對于遠征軍的現狀了如指掌,為了盡快突破遠征軍的防線,日軍出動坦克,橫沖直闖。因為沒有重炮和反坦克武器,遠征軍將士眼睜睜地看著敵人沖破防線,*近大壩鎮安。鎮安距松山僅25公里,夜深人靜能清晰地聽見松山方向的槍炮聲。萬幸大壩鎮安溝壑縱橫,擋住了日本人的坦克,否則日本人當天就會實現松山大會師的目標。
第二天,連日的大雨終于停了下來,低壓的云層稍稍往上收了一些。昆明機場,飛虎隊緊急出動編隊,呼嘯升空,直奔龍陵前線而來。強擊轟炸機群在能見度很差的情況下,對日軍坦克和步兵進行超低空強擊。從天而降的炸彈和機關炮彈有如密集的冰雹,將毫無準備的日本人炸得人仰馬翻。道路上的坦克,前一秒鐘還在耀武揚威,這一刻卻成了轟炸機的活靶子。一眨眼,這些不可一世的戰爭機器,就成了一堆堆破銅爛鐵。飛虎隊這次打擊,不僅摧毀了日軍所有的坦克,還摧毀了日軍炮兵陣地兩處、汽車數十輛,消滅步兵數百人。跟著轟炸機后面,兩架DC3型運輸機不失時機地向華夏軍隊的陣地空投了近十噸糧食彈藥。
海南飛機的突然襲擊打亂了日軍的進軍步伐,松山不得不花了兩天時間來布置防空和重新進攻。這一間歇,使瀕臨崩潰的華夏遠征軍大大地喘了一口氣。
7月1日,日軍冒著綿綿陰雨再度大舉進攻。次日,長崗嶺陣地失守,黃草壩告急。下午,師指揮部撤退到鎮安以東。傍晚,日軍步兵占領黃草壩,先頭部隊再次*近鎮安。
入夜,雨停了,但山間的風卻似乎刮得更加厲害。這時,在黃草壩通往鎮安的公路上,突然亮起一長串移動的燈光。閃亮的燈光好像一條望不見尾巴的長蛇,在黑暗的山谷里蜿蜒行進。不用說,那是日本人的運兵汽車。而這一刻,鎮安背后,松山方向的炮聲一陣比一陣緊,更是炸得讓人心驚膽顫。毫無疑問,天亮后敵人必將發起一場更大規模的進攻。
一時間,人人自危,有人已偷偷地換上了老百姓的衣裳。就在這天夜里,增援部隊第2軍的一個團及時趕到鎮安。天亮后敵人發起又一次進攻時,這支生力軍擋住了日軍氣勢洶洶的進攻。隨后兩日,華夏方面共計六個師的增援部隊陸續到達,龍陵前線的局勢再次發生逆轉。戰場上暫時出現相持不下的局面。
松山師團長設想的解決龍陵華夏守軍與松山日軍會師的夢想,一下變得遙遙無期。心急如焚的他連忙派參謀長島田少將飛赴仰光,他要在日本緬甸軍總司令部的作戰會議上,說服總司令接收他的“斷”計劃。
仰光。日本緬甸派遣軍總司令部。
巨大的作戰地圖前,是圓形會議桌,桌子兩邊,坐著日本緬甸戰場上的各路大軍指揮官。此刻,人人神情嚴肅。
因為他們心里比誰都清楚,二戰的各個戰場的形勢,對于軸心國來說,已是極為不利:西部戰場,盟軍諾曼底登陸,攻占了巴黎;北部戰場,蘇軍解放了波蘭;南部戰場,北非戰事已經結束;太平洋戰場,海南部隊攻占塞班島,從該島起飛的遠程轟炸機每天對日本本土實施大規模轟炸……東條內閣現已被迫辭職;而在印度方面,英帕爾戰役面臨失敗,日軍雖還在苦苦支撐,但已回天無力;在緬甸密支.那,日本守軍陷入重圍長達50余天,瀕臨彈盡糧絕……
何去何從,可謂生死一線。
“總司令閣下,我請求繼續進行‘烏’號作戰計劃(即英帕爾戰役),我們30萬大軍駐扎在緬甸,不正是為這個偉大的夢想嗎?”英帕爾戰役的最高指揮官,日本第15軍團司令官牟田口廉也大聲說道。他的這一請求得到幾位師團長的支持,他們立即從座位上站了起來,筆直得像河邊總司令手里的鉛筆。
“我反對。我請求總司令盡快撤銷‘烏’號作戰計劃,實施‘斷’作戰計劃。”日本第33軍團司令官本多不甘示弱,也了站起來。
“英帕爾之戰關系重大,絕不能放棄!”牟田口怒目而視。
“怒江戰役系緬甸安危于一線,必須全力投入!”本多百度搜索“小說領域”看最新|章節針鋒相對。
雙方都互不相讓,會議也陷入了僵局。
所謂“斷”作戰計劃,即是主張集中兵力消滅華夏遠征軍,回援密支.那,以確保緬甸和印度支.那防衛的安全。
河邊總司令始終不動聲色,他威嚴地按了按手掌,示意大家坐下。
河邊正三,日本陸軍中將,老資格日本軍界政客。早年曾是日本大正天皇的御前侍衛官,后來又做過昭和天皇的軍事幕僚。同時,河邊正三也是一位頗有造詣的棋士。他的棋風以含蓄、穩健著稱,不露鋒芒,卻往往暗藏殺機。從內心講,對于牟田口廉也這些咄咄*人的少壯派軍官,他不大看得慣,但河邊十分清楚,少壯派深得天皇倚重,且有東條英機做后臺,他們的意見也不可輕易否定。
正在河邊猶豫之際,受第56師團松山師團長委托飛赴仰光的參謀長島田少將站了起來,他向總司令轉達了松山的意見,并建議:
一、緊急增調兩至三個師團,一舉摧垮或殲滅怒江正面之華夏遠征軍,解除緬北戰場腹背受敵的威脅,此為“斷”一期作戰。
二、萬一密支.那不守,退至八莫一線堅守,待怒江方面取勝后反攻密支.那,此為“斷”二期作戰。
島田來自緬北前線,松山、龍陵、騰沖的日本守軍抗擊了數十倍于己的華夏遠征軍,這讓島田的陳詞充滿了悲憤。但是,“斷”作戰遭到少壯派強烈反對,他們指責這個方案與“烏”號作戰對立,缺乏俯瞰全局的眼光。因為“斷”作戰一旦批準,日軍主力將立即東調,“烏”號作戰計劃便化為泡影。
事已至此,兩方無法達成一致,只得等候總司令裁決。
良久,河邊正三終于開口。他的聲音,有氣無力,聽上去像嘴里含著一塊糖似的,更像一個犯了鼻炎的病人,那種帶痰的沙沙聲,像一張快要磨光的唱片讓人覺得極不舒服:“諸位,請務必保持鎮靜。戰爭事關帝國安危,不得貿然行事。”
總司令的目光越過眾人,射向遙遠前方。良久,他說,“我決定將諸位意見同時呈報東京大本營,提請御前會議裁定。一俟東京批復,不論執行何種方案,本司令官都將堅決貫徹。在此期間,各位司令官請立即返“第五文學”更新最快,全文字手打回前線,認真履行職責,務必不要松懈斗志。
老奸巨猾的河邊正三,來了個兩邊均不得罪,而是把皮球一腳踢給了東京。他為了贏得政治籌碼,卻把寶貴的時間揮霍掉了。
8月3日,密支.那失守。英帕爾方面,日軍繼續潰敗,牟田口廉也的第15軍大部退過印緬邊境。英印軍20個旅乘勝追趕,擺出進攻緬甸的陣勢。
8月5日,東京復電仰光,批準繼續實施“烏”號作戰計劃。如果情況許可,“相機進行‘斷’一期作戰”。
然而,此時的“烏”號作戰計劃已經支離破碎,成了一地落葉,要想再重新收拾,已再無可能。20萬日本大軍在盟軍的空地聯合打擊下,如熱湯潑冷雪一般。
9月10日,河邊正三在仰光發布命令:終止“烏”號作戰計劃,實施“斷”一期作戰。
這比日軍第56師團師團長松山的期待,整整遲了一個半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