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起黑暗憤怒金剛與滔滔血海不斷較量形成的糾纏體,降服具現化的鮮血法則,化作一方千葉血色蓮臺,在不久的將來必然發生的天神下凡時,沒準能有搶先一步封神的可能。
慈舟忍不住嘆了口氣,心里暗道:“何時能降服血海,化作紅綾當空舞,扼住命運的喉嚨,教它許我登天梯!”
沒過多久,破戒僧得生命泉水之助,無視血海鬼域的伎倆,重新恢復健康的身體,不日就要親自主持祁雨儀式的消息,就傳遍快活林的每個角落。
不期然之間,各方勢力埋伏在此地的暗線死間,又是一陣手忙腳亂,紛紛通過自己的渠道,將這個說不上是好還是壞的消息傳了出去。
慈舟離開滿月井的所在,一行人前往快活林的核心地帶,一株十人合抱粗細的黃金松,前面有一座黃土堆壘而成的三層祭壇。
底層是森林諸神,山君老爺,樟母娘娘,槐司馬、槐司徒、槐司空,柳娘子,一丈仙,青空子,木馬牛等等。第二層是氣象諸神,有風伯、雨師、飛廉、雷神、電母、推云童子、行風娘娘等等。
第一層原本是四海龍神,不過祭壇規格不夠,只能用四位龍子代替。分別是東方的嘲風,舉目眺望,能搶先一步窺視風雨,南方的蒲牢,脖子下面掛著一枚巴掌大的鈴鐺,輕輕晃動,沒有叮鈴叮當的聲音,反而發出洪鐘撞擊的悠揚鐘聲,有如雷霆轟鳴。
西方的狻猊,張口吞吐煙霧,出的多、進的少,久而久之就有一道煙柱上接天空。最后是北方的鴟吻,額頭靈光一閃,快活林內一切凡火統統熄滅,即便太陽當空,林中陽氣也是迅速下降,陰氣迅速滋生。
慈舟以目光示意,拒絕旁人攙扶的好意,獨自一人,一步一步地拾階而上,來到祭壇的最高處站定,低頭環視一圈,來的都是衣冠得體,白白胖胖的凡人,生面孔居多,估計都是快活林的高層。
不用他開口下令,被快活林接納、控制的少女,忙不迭地從林中鉆出來,站好各自的位置,難得的是在此過程中,一句多余的話都沒有,哪怕有人走錯路,沖撞到別人,摔了個四仰八叉,也是把淚水忍在眼里,迅速起身前往自己的位置。
慈舟抬頭看著晴空萬里的蒼穹,春日暖陽熱意融融地灑下金黃色的光輝,怎么看都不像是下雨的前兆,這讓同樣抬頭看天色的快活林高層中的很大一部分人,忍不住開始懷疑起來。
若不是昨夜應龍升天,天降如酥小雨,滋養著暴曬幾天的快活林,哪有如今滿目都是蒼翠碧綠的光景,沒看見冬去春來后,光禿禿的枝椏抽出嫩綠的新芽,那全是仰仗昨晚一場綿綿小雨,托半神殿下的福。
說實在的,慈舟哪里懂什么祁雨,這根本不是他擅長的業務范圍,不過是運氣好,湊巧撞上了一次頭獎大彩,為快活林帶來一場小雨罷了。
“我得冷靜下來!仔細想一想,大陰陽家董夫子的祁雨經過,也是聚眾集氣,干涉天象,破壞陰陽二氣的平衡……明白了!”
慈舟艱難地開了眉心法眼,環視一圈后,驀然發現三層祭壇上,無論是新鮮的森林諸神,還是古老的氣象神系諸位,都有靈光進駐雕像中,一副很給面子,相處融洽的姿態。
于是,他心里默默祈祝:“風伯、飛廉兩位殿下,看在夜郎、百越、交趾三國千萬黎民的份上,請助我一臂之力!”
想到這里,雀首鹿身蛇尾豹紋的飛廉雕像沖起一道暗黃神光,來到祭壇上空三丈高處,猛然澆灌到慈舟的頭上。
轉眼過后,血紅僧衣浮現出無數銅錢般的黑黃豹紋,就像是財神趙公明殿下在地上的最強代言人,金眼大祭司的法衣!
只見慈舟伸出握拳的右手,掌心朝上,拇指扣住環指、尾指,食中二指掐著劍訣,感覺到絲絲涼氣不斷涌過來,充斥著自己的心胸,頓時信心大增,喝令道:“起……!”
話音剛落,一陣刺骨寒氣憑空升起,吹地隨時準備獻舞的少女衣裙翻飛,春光乍泄,卻沒人敢有絲毫動彈,可見快活林一聲令下,果真沒有人敢違逆。
這陣出人意外的涼風,立即讓在場的高層們乖乖地閉上嘴巴,沒人敢多嘴多舌了,畢竟其中有不少人親眼目睹三層祭壇上,氣象諸神的雕像神而有靈,似乎非常靈應,很給這位半神殿下面子。
真是人比人氣死人,貨比貨都得扔啊。即便是功力最高段的大陰陽師,想要得到諸神的回應,也得提前七日吃素,清靜自己的氣息,用最好的祭品,苦苦祈求至少三天三夜后,才能引來諸神的目光,討價還價一番后,才有明確的回應。
哪像面前的這位半神殿下,估計是打了聲招呼,其它的必要步驟,什么環節都沒做,就有至少兩位神祇看過來了。
慈舟卻沒有想太多,右手劍指朝天而上,頓時就有一道淡青色的風柱憑空出現,且不斷地吸取在場所有人的生氣,爆發式地急速膨脹擴大。
轉眼過后,風柱就有合抱粗細,將慈舟籠罩在其中,明紅色的僧袍衣袂飄飄,由于旋風卷起太多的黃土,導致顏色轉為黑黃,將他的面目遮掩地若隱若現。
起風了!晴空萬里的蒼穹,不知道什么時候開始,竟然有大片濃云出現,就像成千上萬匹神駿烏騅,從遙遠的天際一端撒腿狂奔而來。
濃密的烏云沉甸甸地壓地很低,倘若此時有人站在高山上,估計都能伸出手摸到垂落下來,一路掃地而過的云腳。
天象變化地如此之快,親眼看見這一幕的人,無不對祭壇上的半神殿下,佩服地無以復加。只不過,有云無雨還是不夠的,雷聲大雨點小的事,在擁有漫長人生經歷的高層眼里,也是屢見不鮮的舊事。
佇立在風柱中的慈舟看著祭壇周圍,里三圈外三圈,不計其數的少女,心念一動,就分出六道身影電射而至,剛剛站定,就踩著特定的腳步,帶動著她們翩翩起舞。
捱到成百上千的少女們香汗淋漓,熱氣散發開來,不斷升騰時,慈舟連同六個旋風分身,剛好站成北斗七星的星點位置,分毫不差地朝天打出一圈,比武典秘技更進一步的神技.廬山升龍霸!
此招一出,就有一頭通體玄青的六翼巨龍咆哮著沖上天空,每一塊鱗片都有齊胸高的盾牌那么大,攜裹著祭壇第二層氣象諸神雕像的所有靈光,瘋狂地撞向漆黑如墨的云團。
“轟隆……隆”
極其高遠深邃的天空深處,一道金黃色接近純白的三角大霹靂破空而至,不偏不倚地正好轟中碩大無比的應龍額頭。
瞬息間,無數青黑色的龍鱗炸地崩裂四射,雷霆轟鳴聲響徹四野六合八荒,仿佛一根針戳破了氣球,漆黑如墨的烏云頓時下起雨來。
慈舟抬起頭,看不到云團的邊際,不知道有多遠,能否覆蓋到臨海的百越國全境,能否照拂到毗鄰的交趾國和夜郎國。
“好壞都是如此了!這場姍姍來遲的春雨,被諸神假我之手推動著完成了,不僅惠及了兩兩交界的三大諸侯國,似乎還藉此完成了某種密謀。”
慈舟看到黃豆大的雨滴,噼里啪嗒地打在祭壇土臺上,落在此時他被飛廉殿下附身的耳朵里,有如遙遠的天際傳來的雷霆轟鳴,起先微弱不可聞,隨著時間地推移,聲音大到不可計量,每一下都無遠弗屆震動天地。
“似乎是古老的神祇回歸的征兆?排除一盤散沙,什么都沒干的森林諸神,氣象神系諸位殿下最可疑。傳說,祂們的神職來自上古水神應龍殿下,總數有十二位的氣象諸神,都有各自的司職,換句話說,應龍殿下全盛時期,該是何等的強悍?強大神力?不……應該是偉大神力!”
既然這場惠及三個諸侯國的大雨求來了,慈舟便非常自覺地離開了三層祭壇這個舞臺,在距離最近的一顆柏樹下坐定,看著落湯雞般的少女們,要害處纖毫畢現,卻還是一動也不動。
隨著大鑒定師黃龍客的一聲令下,這些被初春第一場大雨澆濕的少女們,才井然有序地退場,各自鉆進附近的林間空地,忙不迭地更衣、擦拭,換上干爽的衣服,喝過紅糖、姜母熬煮的熱湯,撐著油紙雨傘,慢慢地消失在快活林里。
在這些人當中,有窮人家的女孩,有資歷尚淺的冒險者,有養在深閨等人采摘的清倌人,有被資深馬夫馴服的胭脂馬,無一例外都是純陰之身,在室之女。
慈舟也不清楚,快活林的高層從何處搜羅到如此多的少女,莫不是他們早就知道會有此事發生,提前幾天做好萬全的準備。
想到其中的難處,慈舟忍不住搖搖頭:“不可能!說不過去?連躍出時光長河,窺視上游風光,照見下游景象的我,都沒有任何發現……除非,這是來自神祇的神諭法旨!”
祁雨儀式算是正式結束,三層祭壇上所有氣象諸神走了個干凈,森林諸神也紛紛收回靈光,唯有第一層的四方龍子殿下們,還沒有發揮本領,就不得不黯然神傷地退場,忿忿不平地朝主持人撲來。
慈舟哪里會給祂們機會,直接露出明紅色的僧袍,用血海鬼域伎倆加以恐嚇。這一招果然靈驗,就連正牌神祇都忌憚的毒砂,還不是龍神殿下的諸位龍子,自然更加戒懼,紛紛撂下一通狠話,咆哮連連地噴發出陣陣龍威,隨后頭也不回地離去了。
豈知,慈舟面對龍子的神威,竟然連躲都不躲,甚至放開了識海的天然禁制,任由龍子殿下們的咆哮聲,沖進了識海里面,朝無時不刻都在變化,滔滔血海和黑暗憤怒金剛扭曲在一起的糾纏體沖去。
黑暗憤怒金剛知道機會來了,毫不猶豫地騰出手來,將龍子咆哮納入掌握中,將龍威化作一片海洋,朝滔滔血海丟去。
以龍威海洋,壓制九幽血海,這也算是情急之下,不是變通的另類變通。慈舟浮出頭痛欲裂的代價,換來了識海深處,斷亂因果之力擺脫糾纏,重新獲得自由的機會。
這也算是惠及夜郎、百越、交趾三國上下千萬黎民,與無數百姓造福,獲得海量功德以糾正命運軌跡的唯一解釋。
與此同時,識海中的黑暗憤怒金剛,暫時擺脫滔滔血海的糾纏,如意寶珠得閑靈光一閃,揚手就是一張孔眼細小,堪稱斷子絕孫的漁網,化作鋪天蓋地的天羅,將血海從頭到腳包裹起來。
“開工,煉化!”
有著慈舟相同面目的黑暗憤怒金剛,操控著龍威海洋壓制住滔滔血海為了逃生而散逸的邊際,按照此前見識到的千葉蓮臺,將這部分具現出無定型液體的鮮血法則馴服。
可是,慈舟借助外物的幫助,滔滔血海也不惜一切代價,勾連上明紅色僧袍上的鬼蜮伎倆,將蘊含高濃度魔性結晶的毒砂,一顆顆地攝取進來,化作自己的補品源泉。
不得不說,這一手應對實在是太及時了,即便血海落入守勢,展開全力地防御,也能撐到十天半個月,甚至六個月半年那么久。
有如此充裕的時間,就有大把可以操作的機會,都看著眼前的勝負失衡,誰能想到未來宿主的下場,會否主動投入九幽血海的懷抱。
越發活性化的鮮血法則,即便剩下不足全盛時的半身,也在沾染到紅塵俗世的情感濁流后,變得越發具有靈性,簡直成了精似的。
仙道士和好友劍修不分先后地來到半神殿下的身邊,沒敢太過于靠近,畢竟雙方身份和實力都有相當大的差距。
眼尖的黃飛熊看到一身邪惡氣息的血紅僧衣,在領口部位出現罕見的月白色,似乎來自九幽血海的魔力正在消退當中,他不由地大喜過望。
“下一步,殿下準備怎么走?”
慈舟側頭看了一眼黃飛熊,笑道:“荊山黃家仙道流浪在外的浪蕩子,什么時候開始關心起別人來了?這不像是你會說的話,換張臉重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