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項標下午的時候去了栗孝國的辦公室,栗孝國正坐在自己的新凳子上寫冬訓計劃,二指間夾著一根紅塔山,煙霧繚繞中見蔡隊長把一張繳費單放在他桌子上。
“這什么?”栗孝國拿起來一看,椅子一把,節(jié)能燈泡2個。
蔡項標從桌上的紅塔山煙盒里抽出最后一根煙點上,把空煙盒扔進垃圾桶,“這是你得賠償?shù)墓铮憧偛荒苷脊冶阋税伞!?
栗孝國把單據(jù)團吧了扔進垃圾桶,“扯淡,為什么我賠。”
蔡項標悶頭抽了口煙,眉頭間滿是不耐煩,“你不賠難道我賠啊,你痛快兒的,把錢交了,我跟你說,還沒跟你要煙錢呢,花生你也吃了吧?算了,讓你占點便宜。”
栗孝國心里想笑,但是面癱臉看不出來,他不在乎這點錢,關鍵是蔡項標認輸?shù)膽B(tài)度,從口袋里掏了錢出來,“怎么樣,還不服?”
蔡項標把錢挨張抽出來對著陽光看防偽,好半天之后吐出一口煙霧,“這小子是邪性,放了,確實可惜。不過現(xiàn)在提上來,經(jīng)歷總還是淺了點,而且他的眼睛,也不得不考慮。”
栗孝國在頭上胡嚕了兩把,“老蔣那邊可都擺開架子等著呢,咱們要是不抓緊,讓人截胡了可就鬧心了。”
“再急也得過了冬訓,這剛提上來也沒多久,總的有點由頭才能向上報吧?年后再說,這事年前肯定是沒希望。”
從栗孝國辦公室出來,蔡項標無所事事的在院里溜達,走到靶場,聽見超音速子彈劃開空氣呼嘯而過。他閉著眼睛沉浸在7.62mm子彈切開空氣的尖銳嘯音中,想象子彈出膛的瞬間,槍*開的火花,絢麗而冰冷。
他享受了一會兒因想象而來的熱血,松開微微顫抖的右拳,略失神的盯著那跟缺少的食指,嘆了一口氣。
半晌,又像往常一樣雙手一背,嘴里哼著小曲,慢悠悠晃晃蕩蕩的往前走,好像剛才那片刻的煞氣并不存在一樣。
靶場里谷飛鳥摘下左眼上的眼罩,用力的閉了一下眼睛,緩解因長時間黑暗而帶來的不適,他需要適應很多狀況,只有一只眼睛的世界果然還是有些困難。
此時他又想起段林濤,想起曾經(jīng)他只需要用一只眼睛專注于瞄準鏡中的世界,而那人,在他身旁報著各種參數(shù)。
那也是他的眼睛。
一次戰(zhàn)斗,他似乎失去了三只眼睛。
5年,最精彩的年華,從一塊生鐵磨礪出寶劍鋒利的冷光,他們共同度過了最有意義的時光,一起踏過生死的界限,他還活著,而他卻已經(jīng)死了。
他還記得那小子進隊時桀驁的目光,他說,我只干狙擊手,讓我干觀察手我就走。脊背挺得筆直,下巴翹著,驕傲的像只公雞。
還是被迫做了自己的觀察手。
被栗孝國踹的哭,被政委哄著笑,讓他多背一只狙就撅嘴,幼稚的可以。
磕磕絆絆,就這么過了5年。
半年前認識了張曼曼,笑嘻嘻的跟自己說,兄弟我這回是要定下來了,老婆孩子熱炕頭,可趕在你前面一次,別嫉妒啊。
想起他臨終前帶血的臉,緊緊抓著自己衣角的手,最后也沒有閉上的眼睛。
他說兄弟,我想再給你當5年觀察手。
他翻了個身,平躺在冰冷的地上,夕陽在基地大樓的玻璃上折射過一道刺目的光,有風吹過,沙子迷了眼,他緩緩閉上眼睛,眼角有星光。
段林濤,如果你能活過來,我愿意給你當一輩子的觀察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