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又從包裡掏出一包辣兔頭,“哎你吃辣的嗎?這個特別好吃,嚐嚐。”
她忙叨了半天獻寶似的往他面前堆東西,再推辭就顯得假了,於是恭敬不如從命。
兔頭很好吃,就是吃起來不太雅觀。
谷飛鳥看著言遇暖撕開外包裝,捏著塑料包裝小口小口的咬兔肉,瑩白的指頭上沾了紅油,就伸出小舌頭挨個指頭的舔過去,舌頭是粉紅色的,脣色嬌豔欲滴。好半天才吐出一小塊骨頭,半點肉絲沒留,舔的乾乾淨淨。
他瞅著自己手裡的,就有點下不去口,他一大老爺們,總不能學她舔手指頭吧?
言遇暖唆了唆指頭上的油,鮮豔的紅脣裹住青蔥似的指尖,“你怎麼不吃啊?很好吃的,是不是怕辣啊?”
他只好點點頭,其實他什麼都吃,一點不挑食也不怕辣??匆娝畔率盅e的包裝,擦了手又要去包裡掏東西,他趕快攔住,伸手在桌上拿了個蘋果,“我吃這個吧?!?
“哦哦哦,好好。洗乾淨了的,直接吃吧,我媽說的,蘋果皮有營養,別削皮,用那個果蔬淨多泡一會就行了,現在的農藥都是油性的,不用洗潔精是洗不乾淨的,但是洗潔精用多了也不好,有污染……”她絮絮叨叨的給他講老媽的治家、養生之道,不時舔舔手指,吐出一小塊一小塊光溜溜的骨頭,嘴皮子忙不過來,嘰嘰喳喳的說個不停。
話癆。
谷飛鳥在心裡默默給她定了性。
其實言遇暖哪裡是話癆啊,她是興奮過度,又緊張過度,她怕自己一停下來倆人又陷入無邊的冷場,說著這一句的時候已經掏空腦袋的在想下一句,她心裡都快哭了,谷少校你除了‘恩、啊、哦’就不能說出一個兩個字以上的句子嗎?我真的撐得好辛苦啊,我真的馬上就要沒什麼可說的了,怎麼辦??!
兔頭總有吃完的時候,話也總有說完的時候。
“恩,就是這樣,我媽真的很厲害?!毖杂雠畔率种械目沾樱嗉馓蛄颂蛎嫿牵妙^吃完了,話也說完了,只能默默收拾垃圾了。
“恩?!惫蕊w鳥應了句,沒告訴她其實鼻子尖上也沾著一點油,紅紅的。
四周安靜了,火車壓過鐵軌的聲音枯燥而機械。
他其實有在聽她說話,聽她講自己的媽媽,語氣親暱又崇拜。
他覺得心裡似乎有什麼在翻涌,很陌生,他不知道那種情緒就叫羨慕,於是若有所思的沉默。
他對我果然一點興趣也沒有,言遇暖悲哀的想。
火車進了個大站,倆人都轉頭朝窗外看,夜色正濃,有五顏六色的煙花在空中炸開,遠近一片隆隆悶響,快到午夜了。
言遇暖脫了鞋,抱著膝蓋縮在窗邊,整個人團成一個小小的球,她想家了,於是掏出手機給家裡打了個電話,報告了自己的位置,又問媽媽包的什麼餡的餃子?她想吃酒釀醪糟。
放下電話鼻子有點酸,眼圈有點紅,她把頭埋在膝蓋上緩了一會,又想到自己此刻正跟谷飛鳥一起等待午夜鐘聲的響起,頓時覺得挺幸福的,失之東隅收之桑榆,老天爺總算待她不薄。
擡頭,發現谷飛鳥正在看著她。
“想家了?”他笑笑,眼睛忍不住看著她紅紅的鼻尖,她皮膚相當的白,更顯得鼻尖紅的可憐。
“恩,半年沒回家了,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沒在家過除夕?!彼四ㄑ劢?,真有點溼,笑。
他怔怔望著窗外,又陷入若有所思的狀態。
言遇暖把臉貼在冰冷的塑鋼窗框上,看他在玻璃窗上的影子,覺得自己又想起那個詞:哀傷。
爲什麼會哀傷?
“哎,你不給家裡打個電話嗎?我電話借你?!彼肫鹕洗嗡f他沒有手機,於是把自己手機遞過去。
“不用了,謝謝,我有手機?!彼麖目诖e拿出一個手機,跟彭博的那個差不多,沒有任何商標。
言遇暖默默收回手,氣悶,谷少校你這樣當面拆穿自己曾經撒過的謊,怎麼能這麼理直氣壯氣定神閒呢?一點都不覺得抱歉和不好意思嗎?
她決定再問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