爲此柳絮大傷元氣休養了兩個月才恢復過來,可也就是這兩個月,她的生活從此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她從最受寵愛的十三姨娘變成了連下人都能給臉色的十三姨娘。
而那個說好要寵她一生的人卻是已經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了,一個流過產而不再美麗的姨娘哪裡還能抓住本就好色的賀連元,自此柳絮便生活在了水深火熱之中,賀連元睜一隻眼閉一隻眼,隨便一個姨娘都能對她非打即罵。
後來柳絮就不住在自己的院子裡了,因著其他姨娘的記恨和陷害,她被分配到了丫鬟房從此過著連丫鬟都不如的生活,這樣的日子一過就是十年,這十年裡柳絮把能受的苦都受了,日子竟也這樣過來了。
而當她知道自己的妹妹被賣到京城來的時候已經是她進賀家的三年後了,她是聽廚房的大娘說的,大娘告訴她柳葉被賣到了京城,還是去做那最下賤的事,柳絮頓時氣極,當下就要去找賀連元放她出去,然而那好心的大娘卻是阻止了她,也免去了她再次受苦。
那大娘告訴她,要想出去找妹妹就得靠自己才行,要找到合適的機會逃出去,然後再也不回來了。
於是,柳絮便一直在等這樣的機會,這一等就是七年。
那一天是賀連元老孃的七十大壽,宅子裡所有的人都忙著給老夫人賀壽,沒人會在意一個失寵的姨娘,守後門的老漢也喝得醉醺醺的,柳絮便是趁著那個時候揹著自己單薄的兩件衣服和不多的銀兩逃出來的。
她走一路問一路,從他們村子走到京城花了她近半年的時間,路上,她幫別人洗過盤子洗過衣服,她幫別人端過屎倒過尿,苦活累活她都做過,好不容易她才支撐到了京城。
她聽說柳葉是被賣到了青樓,於是她開始在偌大的京城裡挨家挨家的找,花了一個月的時間幾乎把京城裡所有的青樓都找了個遍卻怎麼也找不到她的妹妹。
就在她越來越失望的時候,她迎來了今年的春節,失落的她在街上漫無目的的走著,逢人便問“你有沒有見過柳葉?”,此時的柳絮幾乎沒有就瀕臨狀態了,她一路上問了好多人,一開始還有人回答可越到後來別人就越不願回答她了,覺得她是個瘋子。
也就是在這個時候,她走到了祿豐巷子口,好巧不巧地碰上了正要回家的安小豆,她向安小豆問了相同的問題,本以爲會得到和之前相同的答案,不想這次她卻得到了肯定的回答,於是她便跟著半信半疑的安小豆回了家,至於後來的事他們就清楚了。
柳絮的事說了近半個時辰,這半個時辰裡安紅豆姐弟倆沒有一個人打斷她,他們只是靜靜地看著,心裡緊緊地被揪著,柳葉則是聽著聽著就小聲哭起來了。
她怎麼也沒想到她的親姐這十一年來竟過著這樣的生活,當她被好心的張嬸兒一家收留時她姐卻在那賀家受人欺凌,當她吃著熱乎乎的飯菜時她姐只能在房裡默默地流淚,當她在爲過年而高興的時候她姐卻在滿城滿街的找她。
柳葉怎麼想怎麼難受,最後竟抱著柳絮大聲地哭了起來,邊哭邊說:“姐,我對不起你……我對不起你,這些年你過得這麼苦,我卻連一點消息都不肯給你,更沒有回去看你,還要你爲我奔波這麼久,姐,對不起……對不起……”
柳葉哭的傷心,柳絮聽著心裡也難受,一時間分別了十一年的姐妹倆抱在一起哭作了一團。
安紅豆看著兩人,抹了抹有些溼意眼睛,喉頭輕微地哽咽,心裡狠狠地被揪著,她站起來走到姐妹倆跟前彎下腰輕聲勸慰道:“柳姐,別哭了,你和柳絮姐現在相見是好事,再說柳絮姐也勞累了這麼久了,你總得讓她好好休息啊。”
她現在總算知道了爲什麼明明是雙胞胎姐妹兩人的面相年齡看上去卻相差那麼大了。
“紅豆說的對,說的對,”柳葉鬆開了柳絮,吸著鼻子抹了兩把淚水,“姐,你看我,這見到你一高興就啥都忘了。”說著,她站起身,拉著柳絮道:“你先在這兒歇著,我去給你燒洗澡水,”說罷又對安紅豆說:“紅豆,你先在這兒陪我姐說說話,我去燒水,一會兒就好。”
說完就抹著眼睛往廚房走,安小豆很有眼力見兒地過去幫忙。
見他們走了,安紅豆便在柳葉剛纔坐的位置上坐下,拉著柳絮的手安慰地拍了拍,勸慰她現在可以寬心了,安紅豆想,所謂的苦盡甘來大概便是如此吧。
分離了十一年的姐妹在大年三十這一天相見,柳絮說這是上天可憐她,安紅豆說是她的真心打動了老天爺,所以纔會在這一天讓她找到自己的妹妹,柳絮聽了像是又想到了找尋柳葉的時候,眼裡頓時又佈滿了淚水,安紅豆把她抱著任由她小聲地哭。
過了大概一刻鐘的時間,柳絮總算是平靜了下來,她擦了擦臉上的眼淚,有些不好意思地笑著看著安紅豆,道:“紅豆是吧?謝謝,謝謝你願意聽我說這麼多,這還……還把你的衣服給弄髒了,我……我……”
柳絮沒怎麼出過村子,也沒怎麼接觸過城裡人,她看安紅豆這一身的穿著就以爲她會像她在路上遇到的有些人一樣會嫌棄她把眼淚弄到她身上,一時間有些手足無措。
安紅豆看著她這個樣子心底又是一陣難受,她笑了笑,重新拉過柳絮的手,道:“柳絮姐,不要覺得有什麼不好意思的,不就是件兒衣服嗎,沒什麼大不了的,一會兒用火烤乾了就行了,別在意。”
柳絮一聽,面上的顏色才稍稍有了好轉,她看著安紅豆,正想說話,柳葉就從廚房過來了,“姐,水燒好了,過來我給你找件兒衣服。”
聞言,柳絮衝安紅豆點了點頭就從凳子上站了起來和柳葉去她那屋找衣服去了。
等柳絮沐浴完,什麼都收拾好了後已經是半個時辰後的事了,外頭街上早就已經人聲鼎沸了,爆竹和煙花的聲音不絕於耳,平日裡漆黑的天這會兒已經被五顏六色的火光照亮了,整個兒就跟白天沒什麼兩樣。
安紅豆在柳絮洗澡的時候就在廚房做晚飯了,食材都是準備好的只需要把米飯做好炒菜就行了,因著柳絮的到來她又多準備了兩個菜,柳絮出來的時候她剛好把菜給炒完正往桌上端,見她從外面走進來安紅豆便衝她招了招手,“柳絮姐快坐過來,馬上吃飯了。”
聞言,柳絮笑著衝她點了點頭,理了理剛洗好的頭髮跟著安小豆坐到了桌子跟前。
桌子上,安紅豆已經擺好了他們這頓年夜飯的菜,紅燒排骨,山藥炒肉,糖醋鯉魚,魚香肉絲,百味豬蹄湯,肉沫茄子還有一個毛血旺,每道菜都還是熱氣騰騰的,陣陣香味兒飄蕩在整個吃飯的屋子。
柳絮看著這滿桌的菜,吃驚地指著上面的菜,問道:“這……這都是紅豆做的?”
“是啊,這這裡所有的菜都是她做的,”柳葉端著兩碗米飯從廚房出來,邊坐下邊道。
聞言,柳絮頓時就睜大了眼睛,有些不可思議地看著從廚房過來的安紅豆,雖然沒有說話,但眼裡的驚訝之色卻是很明顯。
安紅豆見她這樣,微微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把手裡的一碗米飯放到安小豆麪前,在他旁邊坐下,“柳絮姐你別這樣看著我,以前我在家就是專門做飯的,這沒什麼大不了的。”
縱使她這樣說,柳絮還是覺得她很了不得,想她也不是沒吃過好飯好菜的人,但她還是覺得很不可思議,在她眼裡,安紅豆只是一個十四五的小丫頭,而且看上去瘦瘦弱弱的怎麼看都不像會做這麼一桌菜的人。
當她嚐了桌上的菜後更是對安紅豆讚不絕口,說的安紅豆都有些難爲情了,“好了柳絮姐,你別盡顧著誇我了,趕緊吃菜把吧,這大冬天的菜經不住放,過會兒冷了就不好吃了。”說著就用自己筷子的另一頭給柳絮夾了一塊糖醋魚在碗裡。
柳葉也夾了一塊豬蹄肉到她碗裡,“是啊姐,再不吃這菜都涼了,快吃,吃了咱們再說。”
十一年沒有見到自己的親姐,柳葉現在可謂是高興到了極點,整個晚上就沒見她賀上嘴。
“好好好,吃吃,我吃,”柳絮連連點頭,眼裡情不自禁地泛起了點點淚花。
十一年啊,她們姐妹終於見面了,還有什麼能比現在更讓她高興得呢?
飯桌上,四人有說有笑的,一頓飯下來柳絮的心情可謂是五味陳雜,想她白天還是一副落落魄魄的樣子,現在卻是不但和親妹相見,還能吃上這麼一頓熱乎熱鬧的年夜飯,她的心情真的是不知道用什麼來說了,只知道柳葉給她夾什麼她吃什麼,安紅豆他們說什麼她跟著附和點頭,臉上總算是有了她這十一年來從心裡散發出來的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