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堂走了大概四五天的樣子,陷空島外就來了一條船,蔣平正好在蘆花蕩那里晃悠呢,就聽到守島的家丁喊,“四爺,有船來了。”
蔣平走到渡口一望。
就見那是條由陷空島專泌渡往來松江府的小船,船上有一人一馬,黑色的馬兒,甩著尾巴悠閑地看著風景,而馬邊站著個人,一身靛藍色的長衫,長長的頭發隨著海風微微飄揚,風神俊秀。
“哎呀!”蔣平一跺腳,道,“這不展小貓么?老五走早了,再等兩天多好啊!”
展昭打老遠就看到站在渡口的蔣平了,伸手跟他打招呼,蔣平也跟他揮手,陷空島的伙計早知道展昭跟島上眾當家的關系匪淺,也沒拿他當外人,等船靠了岸,展昭上島,“四哥!”
“哎呦小貓。”蔣平拽著展昭就道,“你怎么來了?”
展昭眨眨眼,道,“玉堂不是說大嫂要生了么?我來看看,生了沒有?”
“生啦,兒子。”蔣平笑呵呵回答。
“那太好了。”展昭道,“我給大哥大嫂道喜去。”
“成,我帶你去。”蔣平帶著展昭去了島上的莊子。這會兒正好陷空島上的桃花盛開,滿島一片粉色,地上薄薄一層桃花瓣。
展昭抬起頭,就見陷空島后山上一座飛來亭,那八角的亭子頂就跟展翅欲飛的雄鷹似地,上面龍飛鳳舞的飛來亭三個大字,也是白玉堂題上去的。不過亭子里,并沒有一個白衣人靠在柱子邊喝酒……展昭四周望了望,怎么沒見白玉堂出來,不過也不好問蔣平,反正自己是來看盧珍的……
蔣平瞅著展昭那樣子覺得挺可樂,心說這年頭的孩子,一個比一個呆!
到了主宅進到閔秀秀的院子里,盧方見展昭來了,趕緊就迎了出來,帶著他進屋,閔秀秀還在坐月子呢,看展昭來了,樂壞了,抱著盧珍給展昭看。
盧珍十幾天大了,粉嫩嫩白軟軟的一個,小臉蛋跟饅頭似地,小拳頭圓滾滾,大眼睛,比嘴巴還大,不哭,傻乎乎盯著展昭看。
展昭本來心不在焉的,一看娃娃立刻來了精神,輕輕捏了捏盧珍的小拳頭,盧珍咧開嘴對他笑了起來,展昭大悅。
隨后,展昭將護心鏡交給了盧方,還答應跟白玉堂一起,做盧珍的師傅,以后教他功夫。
坐下邊吃茶聊天,展昭才知道,白玉堂前兩天就急匆匆出門了……展昭心里撇撇嘴——野耗子,大嫂剛剛生完孩子,人就不知道上哪兒去了,沒良心,還害他白走一趟。越想越氣,展昭已經忘了這次自己是來看盧珍的了……
“阿嚏……”騎著回風在官道上趕路的白玉堂連打了三個噴嚏,揉揉鼻子,心說怎么了這是?
他現在已經到了江西界內,再趕兩天路就到九江府了,所以放慢了速度,看沿途的風光。雖然江西和浙江離得不算遠,但是白玉堂還真沒來過,偶爾經過,也是一晃,還真沒好好游覽過。
回風在官道上踱步,突然放慢了速度,打了個響鼻,甩甩尾巴。
白玉堂看了看它,問,“怎么了?餓啦?”
回風回頭看了看白玉堂,甩了甩鬃毛。
白玉堂眉頭一皺,靜下心神側耳……就聽到在挺遠的地方,似乎有刀劍之聲。
白玉堂一挑眉,心說不是有人在打架吧?他這次來九江府就是閑逛,可不想招惹什么麻煩,不過也有可能是有人打家劫舍什么的……無奈,白玉堂用腳后跟輕輕地一磕馬屁股,道,“去看看!”
回風撒開四蹄,往前跑去。
……
沒走了幾步,白玉堂就皺眉,他聞到了一股血腥味道,兵器相撞的聲音,也越發明顯了起來……像是很多人,在圍攻一個?
催馬繞進了官道一側的一個小樹林子,沒走幾步,白玉堂就看到了林子里頭的空地上,有一群人正在打架,的確是一群人正在圍攻一個。
在最中間被圍困的那個人,穿著一身黑衣,身材很健壯,感覺有些硬朗。此人大概不到三十歲吧,相貌端正濃眉帶著些不茍言笑的勁兒,頭發挺短,挺硬,隨意地扎著,此人背上背著一個長條形的包袱,用布帛裹得死緊。
那人雙手握著一把長刀,正在苦戰,肩頭有傷,正在淌血。
圍著他的有十多個人,都拿著刀,也穿著黑色的衣服,蒙著臉。
白玉堂微微皺眉,他見不得人多打少,覺得不仗義,更何況那個男人已經受傷了,那群黑衣人的架勢,分明是想要置他于死地。
他沒急罪忙,而是在原地看了一會兒,想弄清楚那些人的武功套路。
仔細一看,那些黑衣蒙面人用的功夫像是西北大刀的功夫……有些少見,而那個男人用的功夫……大開大合很是霸氣。白玉堂心中暗暗吃驚,仔細一看那男人的長相,就見他左邊眉毛靠近眉心的地方,有一顆黑痣——狂刀莫一笑!
這狂刀莫一笑是江湖上比較有名頭的人物,他是狂刀門的囧囧。
狂刀門是個比較新的門派,也就兩輩人吧,創立門派的是狂刀莫磯。莫磯此人亦正亦邪,他當年據說原本只是個砍柴的樵夫出生,不過偶爾入了一處山谷,得到了神人的真傳,學到了一流的刀法,還得了有名的妖刀螟蛉。這螟蛉可了不得,據說乃是當年有名的妖刀鑄造師邪易的最高之作,據說鍛造過程之中,加入了數百骸骨的骨灰,因此刀身灰白……刀鋒極利,整把刀,怨氣十分之重。
當年莫磯的恩師似乎告訴過他,這妖刀一出,必然帶來腥風血雨,非到特殊時候,絕對不能擅用。
后來莫磯在江湖上成名了,創立了狂刀派,過了十來年都相安無事,但是不多久之后,戰事四起,西夏人攻打宋朝,邊關岌岌可危。
當時一幫江湖志士齊集漠北,幫宋軍一起大戰西夏兵。
莫磯也拿出了螟蛉。
據說當晚,莫磯猶如猛鬼附身一般,用螟蛉血洗了西夏的整個兵營,整整殺了一天一夜,人都死絕了,他才停了下來。
那一晚,被稱為修羅夜,莫磯就如同嗜血的修羅一般,大開殺戒。當年跟他一起沖鋒陷陣的好些江湖老友,后來都跟他絕了交……大家都說他不是人,是惡鬼。
莫磯對當時的情況也不太清楚,他只知道螟蛉在手,耳旁似乎有什么人一直在對他說,“殺殺殺!”于是,他便不受控制地亂殺了起來。
后來,莫磯回到狂刀門之后就封刀了。他發誓不讓任何人再使用這刀,但是又不能將這神物毀去,于是就請鍛造的師傅,給這刀打了個玄鐵的外殼,做為刀棺,埋在了狂刀門的禁地之中。這刀棺之上,有七星回龍鎖鎖著,鑰匙據說是給了莫磯最好的朋友保管,至于究竟是誰,沒人知道。
這之后的幾年,狂刀門在江湖上,也是默默無聞,直到不久之前,狂刀門出了個厲害的角色,莫磯的次子莫一笑。此子武功卓絕,在江湖后起之秀里頭也算是個高手,使用的是狂刀門的刀法,這種刀法大開大合不拘小節,非常的好辨認。白玉堂自己也用刀,還是個刀癡,所以對各家的刀法都很有研究。外界傳言,莫一笑雖然xing格狂傲,但是為人耿直行俠仗義,頗有大俠風范。而他最顯著的標志就是,在左邊眉毛靠近眉心的地方,有一顆米粒大小的黑痣,極好辨認。
被圍困的是江湖傳言赫赫有名的大俠,而圍困他以多打少的是十個來歷不明的蒙面黑衣人——好壞立見啊!
白玉堂見再打下去,莫一笑估計就撐不住了,想到這里,便縱身躍到了人群之中,一刀擋住了幾個黑衣人砍到眼前的刀,抬腳將人踢飛。
見白玉堂插手,那些黑衣人和莫一笑,都是一愣。
其實白玉堂進到林子里頭看他們打仗,眾人早就發現了,一方面覺得此人功夫奇高,量不出來底細,一方面眾人不禁暗暗稱奇,好漂亮的男人。
白玉堂看了看身后的莫一笑,見他捂著肩膀雙眉緊皺,知道他傷重,問,“沒事吧?”
莫一笑抬頭看了看他,視線落到了白玉堂手中的龍鱗淬刃之上,心頭一突,再抬眼看白玉堂相貌——和江湖傳言一般無二,便低聲問,“白玉堂?”
白玉堂挑挑眉,問,“你是莫一笑?”
莫一笑冷笑了一聲,道,“賤名不足掛齒。”
白玉堂瞅著他挺瘆人的……怎么好像看誰都不順眼的樣子?還是傷口實在疼得要命?所以表情猙獰了?
那些黑衣人面面相覷,也都看出了白玉堂的身份,都皺眉,問,“白玉堂?錦毛鼠白玉堂?”
白玉堂笑了笑,道,“好說,各位哪個門派的?”
那些黑衣人亮出兵器,道,“原來你倆是一伙的,莫一笑,你還真能找幫手!”
莫一笑冷冷哼了一聲,道,“你們少來這套,我不認識他。”
白玉堂也不知道他們打的什么啞謎,就聽那些黑衣人道,“姓白的,我們跟你無冤無仇,你在江湖上也算號人物,趕緊離開,不然我們將你一并處決。”
白玉堂這人吧,你要是好好跟他說話,他是很講道理也很好相處的。比如說那些黑衣人要是告訴白玉堂,他們為什么追殺莫一笑,有什么理由,那白玉堂會權衡一下,若是他們真有理,他也不見得會多管閑事。
但是用展昭的話講,白玉堂身上有逆鱗的,你順著摸沒事兒,要是倒著摸一把,那可就慘了,他若是脾氣上來,就不講道理了。
白玉堂聽著他的話挺刺耳,冷冷一笑,道,“我本來不想管的,不過看你們幾個長得實在不順眼,所以想管了。”
幾個黑衣人面面相覷,心說白玉堂你也算有本事的,我們都用黑布蒙著臉呢,這樣子你都能看出我們長得難看來?
不過幾個黑衣人似乎有任務在身挺著急的,二話不說,抬手舉刀攻了過來。
白玉堂一挑眉,跟他謬招,他雖然不太喜歡這幫黑衣人,但是也跟他們無冤無仇,因此龍鱗淬刃并不出鞘,只是徒手跟他們打。
白玉堂的成名要比莫一笑早很多,江湖上別說年輕人了,就連老一輩也沒幾個能打過他的,幾番周旋下來,那幫黑衣人就都皺起了眉頭,心說實在是大意了,白玉堂的樣貌很容易讓人覺得他是個不經打的花瓶,可沒想到竟然是個厲害的羅剎。
最后,白玉堂縱身一躍到了眾人身后,抬手一個回旋……內力掃過,那些黑衣人各個人仰馬翻摔倒在地,爬不起來了。
莫一笑在一旁看著,心中暗暗稱奇,這白玉堂難怪名震江湖,武功竟然如此之高,而且還那么年輕。
那群黑衣人相互攙扶著爬了起來,看了看一旁的莫一笑,道,“莫一笑,你跑不了!”
說完,瞪了白玉堂一眼,轉身就跑了。
白玉堂將刀架在肩膀上,覺得沒打過癮,就聽到身后腳步聲響,回頭,只見莫一笑已經轉身往樹林里頭走。
“喂。”白玉堂問他,“你傷沒事吧?我有金瘡藥你要么?”
莫一笑沒有回頭,只是徑直走了,連聲謝謝都沒有。
白玉堂倒不是個喜歡啰嗦的人,也沒怎么樣,不過就是覺得這莫一笑挺古怪,跟江湖傳言的那個仗義大俠,似乎有些差別。
走到了回風身邊,就見它正低頭看著遠處剛剛和那些黑衣人對戰過的地面,打了個響鼻。
白玉堂回過頭,就看到那地方,有一個黑乎乎的東西。轉身走了回去,蹲下撥開落葉,就見里頭,有一塊黑色的石頭。
白玉堂伸手拿了起來,就見那是塊黑色的玉石……黑玉本來就是罕見之物,其實也并非純黑之玉,而是綠得過頭了,乍一眼看起來就像是黑的。
那塊黑玉圓潤,刻成了一個彌勒佛的形狀,反過來,就見背后有行書的“莫一笑”三字。
白玉堂立刻知道了這大概是莫一笑剛剛不小心掉了的玉佩,就想還給他,可站起來趕上幾步,哪兒還有莫一笑的影子。
有些無奈地將黑玉收了起來,白玉堂想著,下次要是擁再遇上,再還給他吧。想罷,飛身上馬,繼續趕路。
展昭心不在焉地在陷空島待了一日,就跟眾人告辭,轉身走了,臨走前蔣平見他無精打采的,就悄悄對他說,“對了小貓兒,玉堂臨走時說他要去廬山什么的。”
展昭一愣,抬眼看蔣平,問,“他去廬山?他也收到請柬了?”
“什么請柬啊?”蔣平茫然地搖搖頭,道,“他倒是問了他不在這段時間里有沒有請柬,不過沒有。”
展昭心中一動,沒有請柬白玉堂也去了廬山?想到這里,心情莫名地好了起來,別過了蔣平,拉著馬兒上船,上松江府,火速趕往廬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