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宮大少爺喘著氣、吐著血,倒在血泊裡。
他還沒有死,他猶未氣絕,他的心,被妻子慕容依依的“心中刺”,刺了好大的一個洞,他的心,刺心的痛,扎心的疼。
南宮大少爺從來沒有這麼心疼過。
他真的疼啊!
甚至,南宮大少爺他還看得清楚,妻子慕容依依和“好朋友”、“好兄弟”薛神醫薛鵲,眉目之間那種極其曖昧的眼神傳遞和交流。
南宮大少爺,很快就懂得了自己是怎麼死的——
他更清楚的瞭解到那種曖昧的眼神,因爲,在父親南宮老爺子的面前,他與“妹妹”南宮芳樹三小姐,也曾有過那種曖昧的表情和目光。
原來……
原來自己最好的“朋友”、最好的“兄弟”薛鵲,和自己最親近的妻子慕容依依,居然有私情……
不,是有姦情……
南宮大少爺看著依偎在薛神醫懷裡溫柔含笑的妻子,聲音沙啞的道:“依依……爲夫的心……好疼……”
大少奶奶慕容依依,居然眉眼都帶著心疼的柔聲寬慰道:“夫君,乖,中了爲妻的‘心中刺’,是多多少少會有些心疼的,不過不要緊的夫君,再疼一會兒,等到疼斷了氣,就不會這麼疼了,好夫君,你且忍上一忍……”
南宮大少爺“哦”了一聲,卻還是疼得額頭都冒了冷汗,他又虛弱的道:“賢妻,你真的刺得爲夫心裡好疼啊……”
大少奶奶慕容依依倒在年輕、英俊、得意的“江南神醫”薛鵲懷裡,溫柔的對血泊裡的丈夫南宮大少爺道:“你的‘賢妻’知道啊!你的這種心疼,在你闖進三小姐芳樹房裡的那晚,依依也是有過這種撕心裂肺的的疼楚的啊……”
就像一個做錯了事情的大孩子,南宮大少爺聲音低微的道:“……原來……原來……你早就知道了我和芳樹的事……我就是……一時貪玩而已……我是愛你的……”
大少奶奶慕容依依溫柔的笑道:“爲妻知道的,還不止這些呢……你愛的那個女人,好像叫花想容吧……”
南宮大少爺禁不住問道:“……這些事情……都是誰告訴你的……”
然後,就聽見“江南神醫”薛鵲聲音清朗的道:“當然是我。”
南宮大少爺恍惚了一下,喃喃的道:“哦……我早該猜到的……”
薛鵲將大少奶奶慕容依依摟在自己的懷裡,表情得意的道:“大少爺,你做了那麼多對不起大少奶奶的事情,活該今天有此惡報,你就放心去吧,我會照顧好你的老婆、孩子、和你的家業的……”
南宮大少爺掙扎了半下,恨恨的道:“我當你是我最好的兄弟,比玉樹那個野雜種都親的親兄弟……”
薛神醫截口道:“是啊,如果沒有我幫忙,你大少爺又怎麼處理掉二少爺那個絆腳石……”
南宮大少爺嘶喊道:“……可你卻搶了我的老婆……”
薛鵲陡地寒聲道:“是你搶了我的老婆!”
“什麼?!”南宮大少爺一時怔住了。
薛神醫恨聲道:“想我薛鵲,和依依本是青梅竹馬、情投意和、兩小無猜的一對,無奈依依的父親、講究‘門當戶對’的‘北霸天’慕容老爺,嫌棄我只是一個名不見經傳的江湖郎中,一口拒絕了我的登門求親……”
大少奶奶慕容依依仰面對薛鵲面帶愧色的道:“都是我不好,年輕不曉事故,一時被南宮華樹這浪蕩子的虛華外表和花言巧語所迷惑,失身於他……事後,無論我怎麼反悔,生米成炊,也於事無補了,由於兩家的老爺子,早都有聯姻之意,便將我和他,力主成了親事……”
南宮大少爺迷頓的道:“原來你們早就相識……卻在我的面前……假裝隱瞞了這十多年……你們瞞的我好苦……”
薛鵲冷聲道:“依依被八擡大轎吹吹打打送進你們‘南宮世家’,我當時的心疼,只怕要比你大少爺現下的疼,還要疼上一萬倍!”
深深吸了一口長氣,薛神醫道:“我在‘藥王谷’,有一個同門師兄,叫‘金夢枕’,做過皇宮的大內御醫,他的故事,和我很相似,他是喜歡上了‘小雷門’的大小姐雷曉雅,可惜的是,雷家幾個老傢伙,貪慕‘玉闕谷’的虛榮,卻將女兒嫁給了‘冷家’的三公子冷北城,金師兄幾次費盡心機佈置,要殺掉冷北城,可惜都功虧於潰反倒到頭來,搭上了自己的一條性命。(參見《報恩箭》卷)
不一樣的是,我比金師兄幸運,我的報復計劃成功了,我不動聲色的混進你們‘南宮世家’,助你殺弟、淫妹、弒父,一路取得大少爺你的信任,臥薪嚐膽十五年,纔有今日的大功告成……”
又長舒了一口氣,薛神醫開心的道:“大少爺,我今天晚上,特別高興,我都很久沒有這麼高興了,做爲多年的朋友,難道你,不替我開心嗎?”
南宮大少爺苦笑半聲,道:“……你開心了……我卻心疼得要死……”
就聽妻子大少奶奶慕容依依好奇的道:“我就是納悶啊,你都心疼這麼半天了,怎麼還沒疼死呢?”
南宮大少爺艱難的,將頭微微轉了一個角度,悲哀的道:“……一日夫妻百日恩……十年夫妻似海深……夫妻一場……難道你的心裡……就這麼希望我早點死嗎……”
大少奶奶慕容依依正色的道:“是啊!爲妻的心裡,真的巴不得你早一點死啊!死得越早,我就越開心!最好馬上就嚥氣。立刻就死,我才舒心!”
南宮大少爺悽笑道:“……你居然這般的……恨我……”
大少奶奶慕容依依冷笑道:“虧你才知道!結婚這一十七年來,我每天每夜、無時無刻的都想你死,都找機會讓你死,你就像我心裡的一根刺,心中刺,不拔不快啊!”
南宮大少爺哀絕的望著自己昔日的“枕邊人”,絕哀的道:“……你就不肯放我一條生路……”
“不能!”大少奶奶慕容依依斬釘截鐵的,冷冷道:“你這個負心人,當初欺騙我的身子,又拆散我和薛郎,先有花想容、再通南宮芳樹,屢屢背叛、種種欺瞞,你讓我如何能饒的過你?”
南宮大少爺努力抓住最後一線希望,哀求道:“……我們還有兩個可憐的孩子……你不會忍心……他們這麼小……就沒有了父親吧……”
“我們的孩子?”大少奶奶慕容依依笑了。
她笑著問道:“你覺著……兩個孩子哪一個、哪一點長得……像你南宮華樹?”
此語一出,南宮大少爺當即就懵住了——
是啊!哪一個孩子、哪一點像自己?!
女兒和兒子都是尖臉細眼,而自己,卻是典型的圓臉大眼啊……
這麼多年,爲什麼自己就沒發現呢……
自己的孩子,不像自己,那像誰呢?
南宮大少爺突然覺著,兒子女兒的眉目之間,隱約有一個熟悉的人的影子……
這個人,會是誰呢……
薛鵲!
南宮大少爺腦海裡,突然跳出這個人的五官面孔!
真是太像了!
尤其是小兒子,簡直是和薛鵲一個模子刻出來的!
天啊!
自己引以爲榮、以爲爲傲,聰明伶俐的一雙兒女,竟然不是自己的親生骨肉!
他們竟然是薛鵲和妻子的私通野種!!!
南宮大少爺想明白了這一點,已經太遲了……
他擡頭,就看見妻子慕容依依,正對“姦夫”薛鵲,發出會心勝利的微笑,然後,他突然覺著,自己的心,不是那麼疼了……
是不是……自己,就要死了……
薛神醫憐憫的看著南宮大少爺,殘酷的道:“還記得你婚後四肢無力、向我討過幾劑有助‘牀事’的‘虎狼猛藥’嗎?那藥被我下了‘絕精’慢性之毒,你註定是不可能是有後代的……好人做到底,大少奶奶空牀寂寞,我就索性送你兩個便宜兒女好了……”
南宮大少爺的心,到了這裡,真的就連最後一點疼痛的感覺,都失去了……
薛神醫的“幫兇”、“花間三傑”張釣詩、沈鉤月、孟酌酒,“終於”趕過來了。
昏迷中的南宮大少爺,還聽到薛神醫,向他那一羣“大義滅親”的“心腹兄弟”沉重到沉痛的說道:
“各位好兄弟,今晚的事情,大家都看到了。今天在這裡,當著大少奶奶的面兒,當著好兄弟們的面兒,我薛鵲,就表個態——
南宮大少爺、南宮華樹,這個人,雖然是我薛鵲一個頭磕到地上的拜把子兄弟,對我也有知遇、提拔的大恩,但是,我們人生在世,要頂天地理,公私分明、恩怨分明。
誠然,南宮大少爺與我親如手足,對我恩壯如山,但是,這個賊子,爲獨吞家產、勾結‘朝天門’土匪,暗害死親弟弟南宮玉樹小少爺;爲泄獸望,不顧廉恥,淫辱繼母芳樹姨太太;爲逞私慾,揹著大少奶奶跟花想容這等娼妓互通款曲;爲奪位泄恨,設局親手殺害生父南宮老爺子!
此賊、南宮華樹,他膽敢殺弟、淫美、背妻、弒父,古之昏君隋煬帝實在是一個十惡不赦、萬死難贖其罪的大惡人、大罪人!
試想一下,這麼一個殘害父母親人的賊子,做了我們‘南宮世家’的新家主、做了大家的新領袖,那簡直是我們‘南宮世家’的悲哀,是我們大家的絕路!
一個像他這樣的人,連妻兒爹孃,都不放過,將來又怎麼會放過我們這些做兄弟呢?我們‘南宮世家’,是名門望族,恥有他這樣的‘害羣之馬’,所以,今晚,我薛鵲,要替天行道、爲家族,除掉他這個家族的敗類,江湖的人渣……”
薛神醫一番“慷慨激昂”、“義正言辭”的話,“聲情並茂”的演講下來,“花間三傑”張釣詩、沈鉤月、孟酌酒那些“南宮世家”的第三代精英,全是神色凝重,洗耳恭聽,唯唯諾諾,點頭附議。
南宮大少爺突然之間,很想笑。
他很想大聲笑。
南宮大少爺其實很想告訴、告誡、告警“花間三傑”,他很想和張釣詩、沈鉤月、孟酌酒他們說:
“一個人,若不能善待他的父母家人,固是不會善待他的兄弟朋友;可是,一個人要是連自己的兄弟朋友,都不能善待,那他也絕不可能會善待他的手下部屬……將來總有一天,薛鵲也會向你們下毒手的……
可是,他已經快死了。
南宮大少爺笑不出來,也說不出話。
“斬草不除根,春來發幾枝,處處聞啼鳥,秋收萬擔糧……”薛神醫深擁著大少奶奶慕容依依,一面說著、笑著,一面已提著刀,逼近過來……
南宮大少爺還是很想笑,雖然他笑不出來,可是他就是很想大聲笑。
因爲南宮大少爺知道,照這樣無限循環殺下去的結果,不久之後,他就會很快又見到了薛神醫了……
——我們的計劃,在我手中的刀,斬下去的那一刻,終於完美的收官了!
我們的心動計劃,叫做“摘心”。
所謂的“摘心行動”,“摘”是動作,“心”是目標。
“摘”,我很在行,我是“病魔”公孫拜最出色、最優秀的弟子,我是“江南神醫”薛鵲,我曾經“摘”過很多人的“心”,且不管他們本人,是否樂不樂意。
“心”是目標,誰是“心”呢?
“心”是什麼人?
自然是南宮大少爺南宮華樹。
一個人,如果他的“心”壞了、腐了、爛了、廢了,該怎麼辦?
沒有別的辦法,只有忍痛割愛、忍疼摘心。
除此之外,沒有別的妙法良方。
也許正常的健康人,無法理解一個有心臟病癥的病人,病發之後,能有多痛苦吧?
是的,我有心臟病。
很好笑,是吧?一個有名的“神醫”,竟然自己本身就有不能治癒的頑疾,這件事情說出去,恐怕,也沒有多少人會相信。
醫者不能自醫,其實,這原本也沒有什麼。我生下來,就有先天的“心臟病”,每次發作起來,就疼得要死尋活、不死不活。
我曾經尋過很多的“名醫”診治,也求過不少的“神醫”醫病,我更服過難以計數的“良方”、“偏方”,但我的“心病”,始終沒有起色。
直到十八歲那年,我在“藥王谷”外,遇到了師父“病魔”公孫拜。
不知道,是不是“久病成醫”的原因,我對病癥針石藥理,產生了濃厚的興趣,因爲這些東西,不但可以幫助我安身立命,而且,還可以幫我,完成一些自己想要擁有的事物。
包括“慕容世家”的大小姐慕容依依。
“南宮世家”的三小姐南宮華樹有偏頭疼的毛病,是我醫治好了三小姐的頭疾頑癥,同時也躋身爲“南宮”家的重要客卿。
慕容老爺子很勢利,拒絕了我的求親,卻將我心愛的依依,嫁到了“南宮世家”。
依依搖身一變,成了“南宮世家”身份顯赫的大少奶奶,我也終於下定決心,請師父“病魔”公孫拜爲我摘除那壞掉的心之一角。
師父的手術,很成功,他用一顆活剝現取的野狼鮮活心臟,更替了我的那顆壞掉、爛透、腐盡的病心,讓我拜託了二十多年的心疼苦惱和折磨。
重生之後的我,感覺到了一個正常健康人的幸福和快樂。
然而,南宮大少爺南宮華樹,很快就成了我的第二塊“心病”。
這個繡花枕頭一樣的世家浪蕩子,除了一副華而不實、眼樣蠟槍頭的臉面和幾個臭錢,他還有什麼?他卻奪走了我最心愛的女人慕容依依!
他憑什麼?
論相貌,我比他英俊!
論年紀,我比他年輕!
論才華,我比他出色!
論能力,我比他能幹!
我哪一點兒比他差?我哪一點不比他強?!
我恨那個蛀蟲、廢物、垃圾!
我要奪回我的女人!
我要把他的一切,都變成我的!
只有我薛鵲這種英俊、年輕、出色、能幹的優秀之人,才配擁有和享有“南宮世家”少主那樣的富貴尊貴!
他南宮華樹也配?!
我呸!
經過一番努力和隱忍,我如願以償的站到了依依的身邊,開始了我一步步的“摘心”行動。
這個計劃,我和大少奶奶慕容依依,兩個人一起暗中謀劃了很久,這個女人,遠比我還要恨她的丈夫、那個南宮大少爺。
皇天不負有心人,我們的“摘心計劃”成功了!
我們巧妙利用他們父子之間的矛盾,我們殺死了我們的“眼中釘”、“肉中刺”,我們終於摘除了多年的一塊“病心”——
我們殺死了南宮大少爺南宮華樹!
現下,南宮老爺子和南宮大少爺先後都死了,“南宮世家”已經是我和依依的了。
現在,我應該好好輕鬆一下,好好放鬆一下,好好的享用我的依依,享受我的“南宮世家”財富榮華了……
……
薛鵲突然覺著,沒有心病的感覺和生活,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