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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一卷結(jié)尾部分不太滿意,這一卷希望能從始至終。」
“我們該往哪走?”騎士塔里奧往前走了幾步,忽然茫然地掉過頭來詢問。
他們頭頂烈日,腳踏黃沙,進入黑林沙海已經(jīng)有整整一個星期了。所有人都是飢渴難耐,疲憊不堪。然而他們眼前的景色始終一成不變,一座沙丘緊挨著另一座沙丘,連綿不絕。
四周的景緻全然相同,黃沙,黃沙,還是黃沙。“我上去看看。”煉金術(shù)士說。
李歐把馬繮扔給一旁的騎士。他們在前一個鎮(zhèn)子買來的馬現(xiàn)今只剩下五匹,其餘統(tǒng)統(tǒng)死在了沙漠裡。而它們似乎支撐不了多久。它們駝了太多的東西:騎士與鴉人的鎧甲尤爲沉重,又無法捨棄。李歐聽著它們的哀鳴,不知這些馬兒還能堅持多久。
“我跟你一起去。”學(xué)士小姐說。她滿臉風(fēng)塵,與另幾名少女一樣,她的疲憊寫在臉上,強行支撐著,勉強擠出難看的笑容。“我能幫的上忙。”
擋在他們面前的是一座高高的沙丘,李歐懷疑她是否能夠堅持。
“除了女人之外,我還是學(xué)士。”李歐感覺她的話裡似乎隱含敵意與不滿,卻也讓他無法反駁。“而且,兩個人總比一個人好。”
李歐只得同意她的要求,他轉(zhuǎn)頭囑咐女劍手,“你們原地休息一下,我們馬上回來。”
“李歐……”羅茜在趴在馬背上虛弱地開了口。
他舔了舔乾裂的嘴脣,“怎麼了?”
羅茜在兜帽後面掃了埋頭不語的陸月舞一眼,忽然笑了笑,“沒事。”她說,“你們?nèi)グ伞!?
腳下的黃沙柔軟如棉,每一步他們都不知自主地往下滑落。李歐不得不四肢著地,把雙手插進滾燙的沙子裡才能讓維持身體的平衡。學(xué)士小姐在他的身後喘著粗氣,“我能行。”她艱難地說,執(zhí)意不肯要更多的幫助。
最後一段幾乎是煎熬,李歐吸了一大灼熱的空氣,奮力把自己拖了上去,然後伸手拉起了幾乎已不能動彈的學(xué)士小姐。
他站在沙丘頂部上,眺望遠方。
黃沙反射刺目陽光,洞穿了他的雙眼。目所能及之處,是一片扭曲的光線,一片死寂的黃色光影。地面散發(fā)著炙烤的熱氣,一個又一個沙丘彷彿是一座座掩埋死者的墳塋。裡面的枯骨就是如他們這般找不到方向,被沙海徹底吞噬的迷路者。
“往北。”奈哲爾是這麼告訴他們的。
奈哲爾離開的時候,煉金術(shù)士感覺他就像是被趕出了狼羣的孤狼,但是他不認爲對方會蓄意說出致他們於死地的謊言——因爲羅茜。他瞧得出來,即使談不上喜歡,也是抱有好感。他一向自詡識人的本事一流。魔法顧問既然之前沒有假借他人之手殺死他,那麼現(xiàn)在更加不可能——這意味著讓飽受魔法反噬之苦的羅茜也將步入險境。只是羅茜……他嘆了口氣,他覺得自己仍是對她知之甚少。她的每一個法術(shù)都是他聞所未聞的禁忌,他不知道她是從哪學(xué)來的。
“李歐,發(fā)現(xiàn)什麼了嗎?”學(xué)士小姐的詢問打斷了他的思緒。
他幾乎沒怎麼留意四周。他搖了搖頭,下意識逃避學(xué)士小姐的目光。“什麼也沒有。”他說,“北面是在哪?”
太陽高掛在頭頂。時值正午,周圍沒有一絲蔭庇。
學(xué)士小姐把一塊石頭插進沙裡,陽光投下了一段陰影,她在沙子上做了一段標記,等待了片刻,另一條陰影與之前的標記恰好形成了一個夾角。“那裡就是北方。”學(xué)士小姐輕淺地笑道。
“多虧你跟著來了。”李歐說。
學(xué)士小姐壓低了聲音,“沒我你也辨認得出。”
“什麼?”李歐沒有聽清她的呢喃。
“沒什麼。”學(xué)士小姐飛快地擺了擺手。“我們得找個地方休息避開正午的陽光。”她建議道。
然而周圍一望無際,既沒有樹木,也沒有嶙峋古怪的巖石……李歐忽然一把拽下?lián)踝】诒堑膰恚钢鞅钡姆较颉!暗鹊龋∫擂崩茨莾海 ?
在黃沙漫天肆虐的世界裡,有一個隱隱約約的銀色金屬反光奪人眼目。又一下,李歐確認無誤,他沒看錯,他的眼睛沒花。
“那會是什麼?”
“我想不會是死掉的傢伙。”
李歐抽出匕首,看著太陽的反光向那裡比劃。
片刻之後,他得到了迴應(yīng)。
“走!我們?nèi)ツ茄e!”
這是一支沙漠商隊。一共只有七個人。領(lǐng)隊是黑皮膚黑頭髮,標準的瓦利亞人。
煉金術(shù)士伸出右手,“我是賽拉斯廷?李歐,感謝你們的幫助。”
“白魔鬼,我救的是魔鬼?”對方大呼小叫,但在孤單的旅途上瞧見人影總歸是件值得慶祝的好事。“拉瓦?喬雷。”黑人咧嘴一笑,露出滿口白牙,重重握住了李歐的手。“白魔鬼我也歡迎。”
“薩沙,拿水來!”一個年輕人抱著水袋跑了過來。“我的兒子,趕快!見鬼,小心點。注意腳下,別摔倒了!”
騎士接過了水袋。“以諸神之名,謝謝你們。”學(xué)士小姐說。
“我們信仰沙漠之母。”一名隨從硬邦邦地說。
學(xué)士小姐愣了愣,“沙漠之母?”
“她的威能無所不在,白魔鬼。”另一名隨從接口,“她就在你們的身邊,你們腳下的黃沙裡。你們最好別做出天怒人怨的事情,沙漠之母時刻注視著你們。她發(fā)起怒來,我們都得死。我們不想給你們陪葬!”
“我從沒聽說過有這樣一位神。”學(xué)士小姐小聲地說。
李歐也同樣滿是困惑,“我也沒有聽說有誰擁有‘沙漠’的神職。”
“又一個僞造的傢伙。”羅茜說,“月舞,能扶我過去嗎?”她指著騎士搭起的帳篷,“我想躺一會,能陪我聊會天嗎?”
她的樣子乞憐多過請求,陸月舞擡眼掃了一眼煉金術(shù)士,扶住了羅茜。
“瓦利亞人信奉的不是諸神嗎?”煉金術(shù)士繼續(xù)詢問拉瓦?喬雷。“什麼時候又多出了一名沙漠之母。”
據(jù)李歐所知,海的這一邊的瓦利亞人對諸神的信仰依舊堅固。奧柏倫親王的侍衛(wèi)們就是最好的作證。他們此時已經(jīng)離開寶石海灣,遠赴炎熱潮溼的雨林,去親王統(tǒng)治的另一座城市肯亞諾姆,打算在那裡高舉抵抗的大旗。然而,與他們不同,眼前的這位瓦利亞人此時卻顯得畏畏縮縮,猶豫不決,眼神遊移不定。他咬著嘴脣,“我也信仰沙漠之母。”拉瓦?喬雷使勁擺著手,逃避著煉金術(shù)士質(zhì)詢的目光。他的眼神四處遊移,最後在他們的騾馬上停了下來。“請問你們這是要去哪?”他彷彿抓到了救命稻草一般飛快地轉(zhuǎn)移話題。“瞧你們來的方向,似乎是從千湖城來?”
每一位堅信神明已死的人都會察覺所謂“沙漠之母”其中有異。但是顯然,現(xiàn)在的拉瓦?喬雷不可能信任他們,不會對他們推心置腹。他便沒有強求。“是的,那裡發(fā)生了些事兒。”李歐回答,“我們不得不離開。”準確地說,是逃開。那天晚上衝天的火焰幾乎已成爲他們的夢魘,每一個晚上他好像都聽見了幽靈的低語,感受到火焰的炙熱。千湖城已經(jīng)被火焰全部摧毀,不復(fù)存在。
“我年輕時去過那裡一次。那裡到這兒可是一段漫長的旅程。”拉瓦?喬雷感嘆道,“你們一直往北走,是要到哪去嗎?”
“去海邊,我們得找條船出海。”
“出海?是要去席斯里郡嗎?”拉瓦?喬雷驚訝地說,“豈不是我們正好順路?”
這樣更好。在進入黑林沙海之前李歐就一直想找一位嚮導(dǎo),但是那一邊的當?shù)厝艘宦犓麄兇蛩愦┰缴澈Hネ锼箍け氵B連搖頭,連給出高價也不肯接受。現(xiàn)在有一位行走此地多年的瓦利亞人陪同,他求之不得。“我們能結(jié)伴一起嗎?”他請求道。
拉瓦?喬雷看了看李歐他們。“也許……能……”他猶豫不決地說,“如果我們能在三天內(nèi)到達下一個綠洲的話……”
三天?
聽到此言的騎士走上前來,“塔里奧。”無論他打算做什麼,理論還是懇求,李歐都制止了他。
“讓我數(shù)數(shù),一、二、三、四……你們這一行竟然有十五個人。”拉瓦?喬雷指出。
“是的,我知道。”
拉瓦?喬雷嘆了口氣,“李歐先生。”他看著那些沉甸甸的陷入柔軟沙裡的鎧甲武器,建議道,“真是難以置信,還帶著這麼重的鎧甲。你們到現(xiàn)在還活著簡直是奇蹟。不過若是爲了活命,你們最好還是扔下它們。它們只會拖累你們,讓你們葬身於此。沙漠之母注視著每一個外來者。”
聽起來,沙漠女人不懷好意。李歐感謝了他的好意。
“李歐先生,”等到對方離開,騎士塔里奧湊到李歐身邊,小聲說,“我保證,他們的水袋都是滿的,足夠我們?nèi)咳擞蒙习雮€月。”
李歐倒沒覺得有什麼不妥。在沙漠裡,水比黃金更貴。對方肯與他們分享就已經(jīng)足夠了,無謂多少。“他仁至義盡了。”李歐說,“我們不能要求更多。”
“可是三天之後呢?”騎士不安地問。他們的馬死了,對他們而言,就如同死亡的陰影也同時籠罩住了他們。“要是沒有發(fā)現(xiàn)綠洲呢?”
“讓他們在地圖上作出標記,我們自己去找。”
塔里奧沉默了一陣,“如果不是羅茜小姐……我們又怎麼會祈求別人。”他小聲地說。
“閉嘴!”李歐大聲打斷了他。煉金術(shù)士盯著騎士,強忍怒氣。“你的騎士精神哪去了?我不想再聽見任何埋怨!走,離我遠點!”
羅茜遭到了嚴重的魔法反噬,但就算沒有,他就能貪婪無止境地命令羅茜做任何事嗎?這簡直是天方夜譚。煉金術(shù)士不知道,她爲他做了多少,她與奈哲爾均是三緘其口,但他可以肯定,她遭遇的一定是他不能想象的困境。否則——她怎麼會不顧一切地施展禁術(shù)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