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持續(xù)了數(shù)日的暴風(fēng)雨終于消退，天空重新披上了點綴著白色絲絮的湛藍色披肩。海鳥在艾音布洛的上空飛翔，傳播歡愉的氣息。

“你就這樣維持生計？”陸月舞將李歐與奧烈弗的交易看在眼中。離開之時，她擔(dān)憂地說道，“我不知道之前你是如何生活的?？蛇@對于我們而言無疑是杯水車薪。”

“嗯?！崩顨W當(dāng)然知道眼下窘迫的局面。“我們會餓死。”

他握著手中干癟的錢袋，清楚地認識到：用稀缺的魔力制造普通藥劑*實在是性價比最低的手段。只是除此之外，他能做的選擇少之又少。

應(yīng)該勸陸月舞離開嗎？李歐拿不定主意。如果她放棄了之前的約定，他大概不會怪罪對方吧。李歐忍不住如此想到。反正，他也沒有值得對方窺視的東西。

他看向少女。少女一句話也沒說，陪他走在熱鬧的大街上。她的臉上依然平靜，瞧不出半點危機迫在眉睫的緊張之色。她的平和感染了李歐，平添了他幾分信心。

“還有一個選擇。”李歐忽然說道，“但它也不是長久之道?！?

“你已經(jīng)作出了決定。”陸月舞的直覺超乎李歐的想象，“我是你的護衛(wèi)?！彼f，“護衛(wèi)的職責(zé)只是保護你的安全。其余的一切，請自拿主意。”

她的話沒有半點錯誤，可一陣無法回避的無力感卻席卷了李歐。他就連能與之商談的可信任的伙伴也沒有。對此，他只能報以苦笑。他甩了甩頭，將無意義地感慨拋諸腦后?！拔覀兓厝グ?。”他說，“這件事得靠機緣，還得有充分的自知之明?！?

“從哪走？”少女在十字路口前停下腳步。

直走是最近的選擇，但摩肩接踵的人群令人望而生畏；往左則是通往貴族居住的劍盾區(qū)；而往右……“我們從港口繞道吧?！崩顨W作出了決定，“也許能遇到點小生意。”

有如小市民貪小便宜的言詞或許令陸月舞感到分外詫異，也許心中還會頗有微詞。但李歐并沒有在意。理想和現(xiàn)實的巨大出入讓他有些喘不過氣來。他不得不選擇重操舊業(yè)。

艾音布洛擁有數(shù)個優(yōu)質(zhì)海港。其中絕大多數(shù)都是人工開辟的。在這里，社會學(xué)家吹捧的“人定勝天”言論得到了充足的理論支撐。然而，在剛剛過去的暴風(fēng)雨面前，這都有如笑話。港口像是被犁過一遍。低洼的地方遍布沙礫與污穢之物；碎木板、撕裂的船帆、繩索……伴隨海浪不斷撞擊著海堤；船只像是被水浸濕的紙船一樣傾斜著，桅桿斷裂，似乎隨時都會沉沒。從李歐與陸月舞身邊經(jīng)過的船長與水手都是一臉的頹然與絕望。

他們繞過地上的水洼，一路避開馬車以及條板箱、雜物組成的障礙。

陸月舞瞧見了李歐緊皺的眉頭。

“有什么問題嗎？”她問。

這處港口的這里的商業(yè)活動幾近陷入停滯——想必另幾座港口同樣如此。李歐所幻想的小生意毫無疑問地泡了湯。

“今年的風(fēng)暴季節(jié)還遠沒有結(jié)束?！崩顨W沒頭沒腦地說了一句。他擔(dān)心的并不是今天的所得，而是風(fēng)暴過后隨之而來的種種的問題：材料短缺，貨物積壓。對于他而言，這是毀滅性的打擊，無疑將是雪上加霜。

“干什么？滾開！離我遠遠的！你們這群蠻族！”

夾雜著驚慌與憤怒的叫喊打破了港口死水般的寂靜，停在斷裂桅桿上的海鳥撲打著翅膀遠遠飛走，而失魂落魄的水手則圍了過去。

李歐也沒能管住自己的好奇心。

“我們?nèi)タ纯??！?

少女不置可否。

爭吵愈演愈烈。不過叫喊最大的聲音始終都是來自最初的那個家伙。他所謾罵的對象反而從始至終都保持著沉默。但李歐想他們的怒氣也許很快就會爆發(fā)出來。

果不其然，在李歐的視線還被水手們的腦袋擋住的時候，他就聽人群的中心發(fā)出了一聲慘叫，緊接著拳拳到肉的悶聲接連響起，接二連三的慘叫不絕于耳，令人毛骨悚然。擋在他們前方的人群發(fā)出了驚恐的喧嘩，爭先恐后地推搡著朝后退開。仿佛這些水手面對的是陡然出現(xiàn)在港口的海妖。

陸月舞已然握緊了長劍，擺出了戰(zhàn)斗的架勢。李歐卻向她擺了擺手，示意她不必如此。距離這里不遠便有一個守衛(wèi)所，就連與其勾結(jié)的走私犯，也沒有膽子在光天化日之下在這里讓刀口見血。

隨著水手們四散遠離，眼前的一幕令李歐感到驚異。

十幾名身強力壯的水手滿臉青腫，倒在地上翻滾呻吟。而在他們旁邊，是足有數(shù)十人的異族。他們?nèi)继字”〉臒o袖皮衣，衣襟敞開。胸前的肌肉就像他們手臂結(jié)實的肱二頭肌一樣高高鼓起，堅硬如鐵?；液稚募∧w上面刺滿了五顏六色的圖騰，一直延伸到他們的脖子上，也許在冷冰冰的梟獸金屬面具覆蓋之下的臉上也滿是紋路。他們背著令人膽寒的各式重型武器。雙刃巨斧，鋼鐵大錘，龐大巨劍，還有滿是尖刺的鐵制狼牙棒。

“他們是誰？”陸月舞難得地開口詢問。

“我從未在艾音布洛見過如此打扮的異族人。”李歐皺著眉頭回答。他們只是站著，李歐就能感覺到一股肅殺的、蠻荒的氣息撲面而來?！翱匆娝麄兩砗蟮拇藛?？”李歐小聲對少女說道。那艘大型的船只如今已是千瘡百孔，傾斜的角度令人懼怕。不過，船身上的油彩經(jīng)歷了風(fēng)雨依然清晰可見。

“和他們身上的花紋一樣?！鄙倥f。

“那應(yīng)該是他們的圖騰?！崩顨W簡要地解釋了幾句，“某些異族部落依舊遵循遠古的傳統(tǒng)。對于他們而言，圖騰就是他們信仰的神明?！?

那群異族人很快也注意到了他們。李歐看得分明：戴著黃金面具的異族人向身邊之人說了些什么，然后那名身背雙刃巨斧、面具上繪有青色圖案的異族人便朝著他們走來。

“煉金之都的主人，您好。”這名異族人出人意料地有著貴族般優(yōu)雅的姿態(tài)，讓李歐很難將他的動作與粗獷壯碩的外表聯(lián)系起來。

“你好，外來的客人?！崩顨W忙不迭地回禮，“有什么需要幫助的嗎？”

“如您所見，我們遭遇了風(fēng)暴，船只被毀，已經(jīng)無法返回家鄉(xiāng)?！?

李歐點頭，“今年的風(fēng)暴比往年來得更早?！?

“我們也深知這一點。這是一場災(zāi)難?！辈贿^，對方顯然不想拐彎抹角。他迅速地說出了真實的意圖。“我們不得不在這里落腳，尋找居住地。您也看見了，我們并不受到歡迎。”

李歐無法反駁。他閉上嘴巴，耐心聽對方訴說。

“請問，您能幫助我們安定下來嗎？”異族人誠摯地說，“尼安德特人有恩必報。善戰(zhàn)的尼安德特人會成為您的私兵、護衛(wèi)?！?

“這我可做不了主。我也沒有這個能力。”李歐苦笑不已。他偷瞧了陸月舞一眼。他連一名護衛(wèi)都養(yǎng)不起，更不用說眼前這群一看就知道是大胃王的異族人。

“那……”

李歐看著這群超過五十人的強壯戰(zhàn)士，這實在是一群強大的戰(zhàn)力。他一點也不想因為一點小事得罪對方?！凹热荒銈冊敢庀蛭倚е遥敲匆部梢詫⒅艺\賣給城主大人。”李歐最終如此決定，“與一文不名的我相比，城主大人想必會給你們更好的待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