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獵得天下,取而代之!?”柴婧貼近丈夫的面頰,“你問的便是這個?”
李重元心中早有準備,可聽柴婧親口說出還是震在那裡,手心陣陣出汗攥住了牀褥。
柴婧見丈夫沉默不語,嘴角輕揚道:“重元,你我夫妻也有數載,雖是沒有與你提過,但我與父王並非拿你做外人,不過是時機未到罷了。而下殷家堡願意助我們,父王定是也會多些把握。再說,大哥都與你說了,還不是拿你當自己人?”
“這我自然知道。”李重元平復著內心的緊張,“婧兒,此事非同小可,柴家好不容易纔有今日,十多年前少主雙親就是遭了謀亂之禍的牽連...這會子又是...”
“你也說了是遭受牽連,蒙受不白之冤?”柴婧收住脣邊的笑意,“柴家殫精竭力替南宮家豁出命去,換來的不過是皇上的忌憚,得以起用也不過是拿我柴家軍的忠魂祭奠這個搖搖欲墜的朝廷,待我們不再能派上用場的時候,還不知道有沒有命再回去蒼山。重元,此時不博,更待何時?你追隨我父王和大哥多年,柴家能不能成事,你該比誰都清楚。”
“婧兒。”李重元見妻子似乎有些不悅,趕忙握住她的手,“我是你的丈夫,柴家的事就是我的事,我並非貪生怕死之輩,也願意與少主一道建功立業,只是如今我並非孑然一身,我有家有室,只盼我妻子能活的安樂無憂...”
柴婧心頭一軟,倚在了丈夫的肩上,“天下不定,何來安樂。這一次,柴家得握住自己的命數!”
李重元攬住柴婧的腰身,沙啞著聲音道:“那是大事不假,可有件事卻也要抓緊著辦。你我成婚也有近兩年,柴家延綿子嗣可也怠慢不得。”
“柴家?”柴婧一愣,“我嫁給了你李家,誕下的子嗣也該是你李家的纔對。”
“怎麼說婧兒纔是王爺的親生骨肉。”李重元含吻住柴婧的紅脣,“也罷,這些都是後話,你我先好好努力纔是...”
柴婧還欲說些什麼,丈夫的身子已經緩緩俯下,柴婧酥手拉緊帳簾,錦帳裡,一片情意綿綿...
“雲都的雪,已經接連下了三日了。”嶽蘅趴在窗沿上喃喃自語道,“是不是整個冬天,雲都都在雪裡,白茫茫的望不到頭,如雲如霧...這才喚作雲都?”
“那爲何不叫做霧都?”不知什麼時候柴昭已經推門進來,走到了她的身後,撣了撣嶽蘅肩上的雪沫,輕聲應道。
嶽蘅知道柴昭在身後,卻沒有扭頭看他,口中低吟道:“到了雲都,做什麼?”
“嫁給我。”
嶽蘅肩膀微聳,張了張嘴沒有發聲。
“叔父與我商議過,雪季是有福的日子...”柴昭輕撫著她的肩,他的話語如此柔和,生怕驚嚇到了這個失而復得的愛人,“阿蘅早已經過了碧玉之年,當年你我說好的,待你過了十六歲生辰,我就會來接你,與你成婚...如今都過了兩年,也該把未辦的事辦了...”
見嶽蘅沉默著,柴昭毫無波瀾的灰眸閃過一絲憐惜,溫熱的手掌輕輕捂住嶽蘅的雙眼,低聲問:“阿蘅一睜開眼,最想看見什麼?”
嶽蘅頓住心跳,愣了愣道:“家國依舊,山河錦繡。”
柴昭俯身貼住她的耳根,熾熱的沉著道:“你與我成家,我爲你復國,你要的錦繡河山,我許給你。”
小寒之日,柴昭與嶽蘅大婚。那天的雲都,宛如夢中之城,紅綢結瓦,紅緞鋪霞。新登基不久的周國少帝南宮辰也命人送來賀禮,給了柴家無尚的榮光。
街上的百姓望著張燈結綵的柴家王府,咋舌道:“若是柴少主娶的是先帝的初雲公主,這陣勢也只能如此了。岳家只剩這一個孤女,難得柴少主還記著這門親事,竟還許了這般的風光大嫁!柴少主真是重情重義的人吶!”
聞者紛紛點頭:“岳家小姐真是好福氣。嫁進如日中天的柴家,往後真是貴不可言了!”
雲修頂了頂吳佐的脊樑,哈哈笑道:“少主黑衣束身慣了,這一身喜服,我倒是不敢認了,瞧瞧,這英武模樣,雲都哪家小姐不是芳心暗許。”
“豈止雲都?”吳佑聽著插嘴道,“該是整個周國纔是。我可是聽說,初雲公主聽說要把自己賜婚給我家少主,樂了可有好幾天,後來得知少主婉拒,以爲少主看上了蘇太尉家的貌美女兒,又哭鬧了幾日,後來又知道少主也沒要那個蘇星竹,這才緩和了些...”
雲修聽得有些意思,也沒惱吳佑多嘴,嘖嘖道:“女人頂頂的煩,貴女尤其的多事,依我之見,還是少夫人最最好,你們一個個給我聽好了,少夫人在雲都沒有親人,你我都得掏心窩子待她,聽到了沒有!”
吳佑撇了撇嘴沒有理他,吳佐按住雲修的肩道:“這還用你說?”
柴婧盈盈笑著湊近深藏喜悅的柴昭,咬著耳朵道:“自打咱們回到雲都,父王與我都勸你建個新宅子,堂堂正一品上將,怎麼還能與我們擠在一處住著?你非不答應,這下可好,眼看你都大婚了,還和新娘子跟我們這幫閒人住在一個府裡,是不是悔的腸子都青了?”
柴昭頷首一笑道:“王府那麼大,郡主是要趕我和阿蘅走麼?我們露宿雲都,丟的可還是柴家的臉面吧。”
柴婧秀眉微蹙,嗔怒道:“真是無趣,看你的新娘子如何受得了你。”
柴逸樂呵呵的接過嶽蘅奉上的新人茶,慢悠悠的抿了口,寬慰道:“金玉良緣失而復得,實乃不易。大婚之後,阿蘅與我們就是一家人了。”
蓋頭掩住了嶽蘅閃爍的眼眸,——就當是爲了信義嫁給這個男人吧。嶽蘅輕咬著紅脣,透過朦朧的紅色窺視著身邊的柴昭。
“阿昭,你與阿蘅過來。”柴逸招了招手喚道,“蘇太尉奉皇上之命特來雲都賀你與阿蘅大婚,快來謝過蘇太尉。”
柴昭拉過嶽蘅的手,朝柴逸身邊那位絳色錦服老者走去。
“蘇太尉也來了?”吳佐皺了皺眉,“剛剛雲修還提起他女兒,真是不能背後說人。”
李重元湊近他們,壓低聲音道:“今日大早纔到的雲都,直奔王府而來,我與郡主也是大吃一驚。太尉奉皇命親臨柴家,看來少帝也是隻能指著王爺和少主替自己守護江山社稷了。”
雲修鼻子哼了聲,不屑道:“我們戰場廝殺流血,也受得起這份恩典。”
“你小聲點!”李重元急道,“蘇太尉就在大廳裡,你是生怕他聽不見你的胡言亂語麼!”
絳色錦服老者便是當朝太尉蘇瑞荃,面容瘦削並無出奇之處,但一雙褐色的凹目卻泛著不容小覷的精光,反倒是身後一個身著藍色緞袍的貼身侍衛惹人側目——膚色凝白如玉,丹鳳大眼忽閃似星,雙脣紅潤如初綻的花朵,生生一副男身女相的模樣。
吳佑吞嚥著口水道:“你們看蘇太尉身後那個侍衛,竟比郡馬爺還要俊美...還有男子會生成那個模樣?”
雲修瞇眼看去,眨了眨眼道:“你這麼一提,確實是長的不錯,那又如何?一個男人,難不成你有龍陽之好?我怎麼沒早看出來?”
吳佑惱的撇過身子不去理他,吳佐上下看著那個貌美男子,覺得有些說不出的異樣,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柴昭攜內子嶽蘅見過蘇太尉。”柴昭抱拳俯身道。
嶽蘅看不清面前的人什麼樣子,昨日嬤嬤又囑咐她大婚之日不要出聲,只得站在那裡,微微點了點頭算是招呼。
“柴將軍與老夫客氣了。”蘇瑞荃撫須道,“老夫受皇上重託來雲都賀你與嶽小姐大婚,也是榮幸之至。這位新娘子...”蘇瑞荃伸了伸脖子,可也看不出紅蓋頭下的面容,“就是滄州——嶽蘅!?”
嶽蘅聽到自己的名字,低低“嗯”了聲。柴昭知道她不便開口,微微一笑挽著她的手上前一步,“她就是柴昭的內子,滄州靖國公府的嶽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