柴昭將岳蘅又摟緊了些,往營帳并肩而去。
殷崇訣陰郁的止住步子,俯首看著兩手掌心厚厚的泥濘,像是自言自語道:“我殷崇訣是不是今生都只能如此...又是不是只有如此,才能像他一樣高高在上,得盡一切...”
“選這條路的是你自己。”殷崇旭垂下頭看著泛起雨花的泥地,“也只有一條路走到底。”
“若是...”殷崇訣眼瞼泛起暗色,“大哥,若是我有一日也像柴少主那樣馭盡萬馬千軍,阿蘅會不會回到我身邊。”
殷崇旭徑直回營頭也不回道:“崇訣,是你負了她。阿蘅所求的又豈是權位,不過一顆真心爾爾。柴昭把能給的寵愛都給了她,你這一世,都贏不回阿蘅的。”
“這一世...”殷崇訣揚起頭迎著無止境的大顆雨滴,“這一世,我都比不過他么!”
驚雷又起,回音不絕,天公似笑又怒。
帥營里。
燃著的暖爐上,還熬著熱熱的姜湯,岳蘅俯身拿起湯勺小心的攪拌,又添了些姜絲熬煮。
柴昭環摟著她的身子,蹭著她的耳垂輕輕呵著熱氣。岳蘅裝作厭嫌的扳開他的手心,惱道:“還不去把濕衣服換了,一軍之帥,也未免太不愛惜自己的身子。”
柴昭低低笑了聲,順從的扯開遮雨的斗篷,解開腰間的衿帶,裹身的黑衣瞬時落地,露出光潔的上身來。
岳蘅見他身子還殘留著滴答的雨水,趕忙拾起溫熱的帕子擰干,撫住他濕漉的男子發膚。柴昭閉眼任著她擦拭,愜意舒坦的吁出一口氣。
柴昭忽的攥著岳蘅的手貼住自己的心口,睜開眼滿足道:“跟著我,你有沒有后悔過?”
岳蘅感受著丈夫穩健有力的心跳,與他對峙著毫不示弱道:“你猜...”
柴昭微微愣住,哈哈大笑道:“好一個阿蘅,我就猜你沒有后悔過。我答應你的事還沒有做到,你若現在就后悔,可就虧大了,是不是!”
岳蘅掙脫開來,翻出一件干凈的衣裳甩到柴昭手上,背對著他盛起一碗熱騰騰的的姜湯,不再搭理。
柴昭披上寢衣,與岳蘅圍著暖爐坐下,捂著碗盅抿了一口,注視著閃動的火光道:“阿衡,剛剛頭馬陷入泥潭,是殷崇訣...替運糧的馬隊解了這困境,功勞不小。”
聽柴昭與自己說起殷崇訣,岳蘅手上的動作依舊順緩平靜,攪著姜絲道:“他們殷家是馬幫出身,殷伯伯對他們兄弟寄予厚望,自小細細栽培管教,這些事自然不在話下的。”
柴昭繼續道:“殷崇訣身為殷家堡的二少爺,竟第一個跳下泥潭,掌心托馬蹄而起,本事是一回事,有心是另一回事,此等心力,不可小覷...”
岳蘅不知柴昭此言的用意,頓了頓道:“你再不喝,姜湯可就涼透了。”
柴昭又喝了幾口,見岳蘅似乎避著不用多說殷家,沉默著不再說下去。
岳蘅替他又添了幾勺湯水,見丈夫嘴唇緊抿一言不發,輕咬嘴唇握住他的手背,大眼探著看了看他不動聲色的面孔,低聲道:“你要聽什么,問我就是。”
柴昭放下碗盅,扣住岳蘅的十指,直直看著她對著自己的眼神,“阿蘅,殷家兄弟,你與我說說,有什么就說什么,我想聽。”
岳蘅吞咽了下喉嚨,緩緩道:“大哥是難得的好人...待我如親妹妹一般,這份情義的珍貴,我今生都記在心里。”
柴昭點頭道:“殷崇旭我知道,他那雙眼睛一眼便可看盡,他對你的照應,我也感激。”
“二哥...”岳蘅眸子略微黯淡下來,擠出笑道,“二哥...也許聰明人都是這樣,知道自己要的是什么,又該如何去要,也未嘗是壞事。他這不也幫到你了么?”
柴昭貼住岳蘅的額頭,觸著她柔軟的唇尖道:“他丟了你,便是做了世上最蠢的事,這一生,他都會后悔。”
岳蘅朦朧的看著柴昭澄定自若的臉,怔的喃喃道:“你...為何從來都沒有問過我與二哥那兩年的事,一句都沒有問過...”
“我需要問什么?”柴昭笑了出聲,“本就沒有什么,阿蘅只是我的阿蘅,從來都只是我的女人。那每根竹箭上的蘅字,字字珍貴確是不假。”柴昭指著自己的心口道,“可那每一個蘅字,只是刻在青竹上。而阿蘅你,刻在我柴昭的心上。”
“竹箭上的蘅字...”岳蘅眨了眨眼唇齒微張,正要說些什么,柔唇已經被柴昭大力的吻住。
“哪一個更珍貴...”柴昭低喘著氣道,“你說,阿蘅你說給我聽。”
岳蘅環抱住他發燙的身子,回應著他霸道的吻卻沒有回答他。
柴昭摸著自己解下的衿帶,蒙上岳蘅的雙目,衿帶絲滑微涼,岳蘅想要扯開,卻被柴昭把持的動彈不得,“你這是要做什么?”
柴昭一只手巧妙的解開她緞裙的綰扣,玫紅的中衣如一團燃燒的烈焰,映得帳中暖意大起。
岳蘅覺得自己已經是不沾吋縷,她不知道自己的丈夫要對你自己如何,岳蘅只知道,自己今生都逃不開那份唯有他能給予的歡愉。
岳蘅感受著丈夫指尖如水的滑過,她顫栗的幾乎要喊叫,可她不敢,帳外就是數萬雄師,她連喘息都不敢用力。
“你在哪里...”岳蘅伸手去尋她觸不到的愛人。
帳中寂靜的只聽得見自己的心跳,岳蘅才欲去扯下蒙眼的衿帶,忽覺自己的深處涌起難以言喻的燙熱,剎那間蔓延全身,沸騰的自己不住的顫抖。
“不要...那里...”岳蘅帶著哭腔喊出聲。
可丈夫的溫潤仍在繼續,岳蘅驟的酥軟,她忽然涌出從未經歷過的暢悅,那是恍若在云端的綿柔,又似春雨淅淅瀝瀝打濕,她漆黑的眼前忽然流光飛舞,如同少年時偷喝了家中父兄的美酒,暈乎乎的每一步都像是踩在云上。
暴雨終止,月如彎鉤半隱半現,殷崇旭掀開帳簾,深吸著潮潤的空氣緩解著周日的勞頓。
不遠處,一個人影倚著大樹盤坐著,像是擦拭著手里的長劍,劍光凜凜映著他棱角分明的俊臉。
“云修云將軍?”殷崇旭低低喊了聲。
云修抬起頭,直起身子頷首道:“殷大少爺?”
殷崇旭走近云修,笑道:“戌時都過了,你怎么不去歇息?”
“殷大少爺不也沒睡么?”云修挪開眼神依舊凝視著自己手里的劍刃。
殷崇旭也不惱他的冷漠,靠著樹干也坐了下來,瞥了眼云修的長劍道:“雨后舒暢,外頭可比帳里愜意,今日扎營早,倒也不覺得困。”
“那我也是如此了。”云修冷冷道,說著朝劍刃哈了口熱氣,摸出一塊帕子愛惜的撫拭著鋒利的劍刃。
殷崇旭見云修似乎不愿意多搭理自己,從懷里掏出一片竹葉貼近唇邊,竹音頓起。
聞著這悠揚澈靜的竹葉,云修停下撫劍的手,詫異道:“這音色,不似笛聲清亮,又不如鴿哨悠遠,倒也好聽的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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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崇旭晃了晃手里的竹葉,笑道:“一片竹葉罷了,云將軍見笑。”
云修垂下頭繼續手里的動作,語氣卻緩和了不少,“比起你弟弟,你倒也不惹人厭煩。既然也誤不了我手里的活,隨你去也好。”
殷崇旭淡淡一笑,唇邊竹音又起,似泉水潺潺,不絕于耳。
營帳里,柴昭知道岳蘅已經得了次快活,俯身輕靠在她的頸邊,岳蘅緊閉雙目迎合著丈夫的綴吻,滑入耳邊的竹音讓她禁不住半睜開星眸,低低哼了幾聲。
柴昭微微抬起頭,含糊道:“阿蘅,是有些疼么?”
岳蘅搖了搖頭,側身望向竹音飄來的方向,低低嚀了聲:“你聽...”
柴昭止住動作,靜了片刻道:“軍中還有人會吹竹音?阿蘅喜歡聽?”
——“阿蘅聽過竹音么?”
“雖然好聽...”岳蘅嗚咽著道,“可阿蘅不懂音律,聽在耳邊,都是一樣吧。”
柴昭將頭深埋進她的軟糯之中,如孩童吮著蜜糖般戀戀不放,隨著岳蘅嬌身的輕挪愈發不能自己,動作也更加猛烈。
一曲終了,殷崇旭靜靜看著手里翠綠欲滴的竹葉,嘴角似有笑意淺淺含著。
云修將利劍收回劍鞘,起身就要離開。殷崇旭從懷里又摸出一樣物件,云修冷不丁瞅見那難掩的暗金色,忍不住多看了眼,見是塊金鎖片,愣了愣道:“這東西...”
殷崇旭鎮定道:“怎么?云將軍見過?”
云修將長劍別在身后,垂眼道:“一塊金鎖罷了,哪里沒見過?走了,夜色云荒,殷大少爺慢慢欣賞。”
殷崇旭也不再應他,愛惜的摩挲著金鎖片上的“安樂”二字,注視良久才收進溫熱的懷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