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辰五十五年冬,天下紛亂征伐,金戈鐵馬的冬天里,將士的血染紅了白茫茫的雪地。
傳言北辰帝遇刺受了重傷,一直昏迷,有人斷言命不久矣,于是離國趁機出兵北辰,連同其他諸國。
睿王爺宋祈淵帶兵鎮守,將聯盟軍逼退到梅山,但戰事依舊沒有停止,《天合之書》已出,落在北辰帝手中,諸國懷著他們若不動手,北辰便會出兵入他們的國家的想法。于是聯合作戰說是要毀了此書免得在擾了天下國君的心,但真正的目的又是什么?大家心中也都有數,天下之主誰人不想。
南湖小筑外頭堆了層厚厚的雪,無人清理。那紅梅早已開得鮮紅艷麗。卻又無人來賞。
“落兒你怎成了這副樣?”門嘎吱一聲被推開,后又用火折子點亮燭火。這南湖小筑早就不是當初的樣子。清冷的連炭火也沒有。
“姐姐!你怎么在這兒?你的臉怎么了?”梨落驚道,落里抬起頭看來人。莫黎怎會出現在宮里,她不是出宮很久了嗎?
“呵呵!我怎在這里我的臉怎么了?”她冷笑手撫摸到自己的臉上那道疤猙獰的在自己的臉上。
“我如今變成現在的樣子都是你害的,我的好妹妹?!彼龜咳ツ樕系男σ廪D而冷聲道。
“姐姐!你什么意思?”梨落覺得今晚的莫黎有些可怕,不是因為她臉上的疤痕。
“你是真傻還是假傻?宋希澤為你不要我了,我那么愛他,他不要我了,呵呵!為不讓你靠近我軟禁了我,怕我傷害你?!?
“你是我姐姐怎會傷害我?”
“別天真了,我是你什么姐姐,我豈止想傷害你那么簡單,我是想讓你死的?!蹦杩拷媛涞?。
“我不信,你當年為了救我差點丟了性命怎么想我死?”梨落不自覺地往后退了幾步。莫黎的話一下子沖擊了她的心,在心頭告訴自己不會的。
“當年?那綁架是我找人做的,不然你以為憑我就能從幾個大漢那里將你救出來?不這樣怎能接近你,又怎會認識他,呵呵!千算萬算算錯了,我愛上了他。”
“我不信,我一個字都不信。”梨落搖頭,她唯一還信的人,唯一覺得還是親人的人告訴她一切都是假的,很早就是假的。她相信了那么久的事情她最信任的姐姐最愛的姐姐,告訴她都是假的,她想讓她死你說她接受。如何接受?
“信不信由你,他那么護你,你看你為了我殺了他一次,如今又殺了他一次,忘記跟你說了,我是假死而已。還有知道他為何不要那孩子嗎?”
莫黎蹲了下來看縮在那里抱住自己的不斷搖頭捂住自己耳朵的梨落繼續說道:“你該聽聽,這樣才知道自己有多傻。你中了毒會死的,而一旦懷了孩子就會死得更快,就算你的孩子出生也活不了也會帶著你體內的毒,所以他不要孩子,是為了救你讓你活得久點,可你倒好殺了他。”
莫黎的眼睛里露出駭人的光,他不愛她,她甚至開始恨他,可聽到他被這個女人刺殺了命不久時,她居然難過的流了淚。
“別在說了,你為何要這樣對我,我做了什么對不起的事?”她忽得抬起頭,雙目睜的很大,說話的聲音不可克制的帶著怒氣對她怒吼道。手緊緊的抓住莫黎的衣襟。
“若沒有你,他就是我的,還會愛我,你哪點比我好?可他卻那樣待你。如今他要死了,北辰要亡了,都是因為你。看看!你不是掃把星是什么。跟你在一起的人有好下場的嗎?”莫黎抓住她手,用力往后一推,又啪的一個耳光打在了她的臉上。
梨落只覺得腦袋嗡嗡作響,有些暈乎,可可又想是想到了什么,“他怎么樣?快告訴他怎么樣了?”她的嘴角流著鮮血,在沒有血色的唇上顯得更加的鮮紅。
“呵呵!現在想起來問他怎么了?不覺得遲了嗎?他死了。昨晚死的,哈哈!他死了。”莫黎回頭淚流滿面。
宮里頭在希澤昏迷后就慢慢的換了元朗的人,昨晚她被救出了地牢得知了他已經不在的消息。而那個殺他的人又是面前這個面如白紙憔悴的女人。
“??!”她從地上爬了起來,她推開莫黎,很大的力氣,拼命的往外跑,地上結了層層厚厚的冰。
“你想跑到哪里去?去看他?還是別了,皇宮已經被包圍了,我們已經占領了皇宮,沒有人能救得了你,那個睿王爺也自身難保在梅山。”
“你讓我去見見他,求你,我把我的命給你,你不是想讓我死嗎?”梨落此刻只想能見到他,她錯了徹底錯了,她又傷了他一次。
“我要你命何用,不過,呵呵!你若赤著腳把你著狐裘白給脫了就這么過去的話我會讓你見見她。”莫黎看著她凍得發紫的嘴唇道。
那晚那個公子如玉假扮元朗騙了她,奪取了挲靈果又將她帶回關在了地牢里審問,這疤痕便是那時留下的。
她不怕死,卻怕梨落有了挲靈果解了毒,跟他好好生活在一起還有了孩子,可元朗那個男人早就動了手腳不是在挲靈果上,而是在失傳的扶簾塔族的醫書上,還瞞過她。
看到如今梨落這樣,莫黎的心里頭有說不出的快感,既然她得不到這個女人又憑什么得到。
“好。我脫便是。”她狠狠的看著這個騙了自己這么久,害她恨了他那么久,又令動手刺殺了自己心愛的男人的女人。
她的鞋襪狐裘白都脫了下來,單薄的衣衫,光著的腳踩在雪地上,莫黎大笑了幾聲,在安靜的夜里顯得陰冷又明顯伴著回聲蕩著。她就要折磨她明知她的身體狀況。
一路上她跟在莫黎的身后一言不發,那寒冷自腳下一點一點的往上躥,北風呼嘯,夾雜著雪花飄來吹得她的臉生疼,這一路她覺得從未有過的長,比那次同鬧別扭搬出他的行知宮來到這里時還要長。
“今晚就會對外公布他已經去了的消息,倒時候軍心必受影響,這仗能打贏嗎?國君都不在了你覺得還有誰會好好打仗。”
她說的這些梨落都沒有入耳,這些都是因為她,可眼下她的心里只有他。
“希澤,落兒來看你了。對不起!我錯了。放心我不會讓你一個人去的?!彼龘崦纳n白的臉,輕輕的劃過眉眼,這樣好看的男人,此刻就這么躺在這里。
不會如往日里那樣閉著眼睛時也愛在被窩里握住她的手,也不會再用低低的在自己的耳邊叫她的名字,也不會再拍著她的后背哄她睡覺……
“你想同他一起,別做夢了。若不是天玄子見你手有朱砂一點,你早在十八年就該死了?!蹦韬莺莸淖ё∷局念^發扔到一邊。
“我的爹娘蘇家的上百條性命也是你們害的?”梨落猛得咳了幾聲后道,“當然,誰叫當時的蘇家是江南首富又富可敵國呢?天玄子若是預言蘇家靈驗了,可別其他的人要反響好得多。那些財物對我們也幫助,真是待謝謝你們。哈哈!”
莫黎坐了下來,拿著手邊的杯子給自己倒水又笑了幾聲。
“你還我爹娘的命來?!崩媛鋸陌l間拔下簪子,向莫黎刺過來?!澳阋詾楹軈柡??我可不是他?!蹦枰话炎プ∷氖滞?,力度像是要將她的手腕給折斷。
然后另一手拿下她手中的簪子,在她臉上比劃冷眼的看滿是怒氣唇色紫得可怕的梨落“別這樣看我,能怪得了誰,是你自己蠢而已。想殺我?憑你?就算我此刻殺了你也不會有人來救你?!闭f完抬手向梨落刺來。
梨落睜大了雙眼看著莫黎,她以為她會怕嗎?不會的!如今死對來說是最好的,都不在了,希澤也不在了,她活著干什么?但她要記住這張臉。死也要記著,就算死后化成鬼也不會放過她。
“你笑什么?你死后絕對不會讓你同他葬在一處,我會焚燒了你化為灰燼散入河中。你們的魂魄也永不相見。”她的笑那感覺釋然的笑讓莫黎覺得刺眼。
梨落依舊不語看她的眼神竟帶同情,她不信她說的。而梨落徹底刺激了莫黎,她抓住梨落手又加深了力度?!叭ニ腊?!”梨落在閉上眼睛等她刺下的瞬間覺得自己看到了希澤。于是她想大約人死的時候都是這樣,見到的都是自己心心念念想見到的人。
她感覺到那鮮血濺到了自己的臉上,有些溫度,她皺了皺眉頭怎沒有預期的痛苦。自己還能睜開眼睛,但睜開眼睛的時候她所見的卻是莫黎口吐鮮血,吐在了她素錦的短襖上。
“你……沒死?”莫黎的眼中滿是不可思議。喉嚨被割斷的莫黎這句話完就噗通一聲倒了地上,眼睛睜著,到死她都不知道為何希澤會沒有死。
“怎不說話了?是怕嗎?”希澤仍下手中的匕首道。梨落呆呆的看他,緩緩的走到他面前,伸出手撫摸著他的臉。嘴唇發抖,她緊緊的咬著。
“希澤!你沒事了對不對?是活生生的人對不對?”這一刻她的眼中終于有了顏色,“沒事了,沒有死掉,本來就已經死了,可我的魂魄看到你有危險便重新回到了我的肉體上。你說這事兒奇不奇?”他抱住她道。
梨落在他懷里點頭,哭的聲音哽咽道:“我錯了,后悔了,是我太笨了太蠢了,才害了你害了北辰,皇宮已經被包圍了占領了。希澤!我害了北辰?!?
“呵呵!我活過來了,你還擔心什么,放心北辰沒事,該收網了看看戰果如何?”只見希澤拍了拍手,外頭便進來一群人,一群穿著黑色衣服的侍衛是她從來沒有見過的,跟宮里頭的侍衛不同。
“現在情況如何?”希澤拉著梨落冰冷如鐵的手道,“回皇上,已經全部消滅,只留下您吩咐的活口,要帶上來嗎?”為首的男子道。
“不必了,先關地牢,你親自看著,不要同說話。也不要用任何刑法。無痕他暫時就交給你了,再派三萬兵馬去梅山。朕會親自坐鎮?!毕傻?。
“臣遵旨?!闭f完便俯身退下,梨落不懂發生了什么,只緊緊的抓著希澤的手。“別怕,他們是我的影衛很早我就訓練的。各個都是一等等一的高手。所以,天玄子手下那些人我不過是讓他們多玩一會兒。”
希澤將梨落抱到床上,“那你是故意裝的?”梨落道。
“也不是,你刺下去的時候是真的暈了,只是還好你沒有練過武身體又虛弱力道不夠,位置也沒有掌握好,所以我有幸不死,下次可沒有機會了?!彼媒z帕將她的腳擦了干凈。
希澤方才說的話并不是騙梨落的,只是他借著這樣的機會演了場戲,天玄子會玩假死,他當然也會,不逼著他出手,怎能消滅他的余黨呢?殺他一個天玄子何用,他要的是全部的毀滅以免后患。
“我錯了,不會再有下次。你為何都告訴我。孩子的事你是有苦衷的,我中毒了對不對?”
她懷疑過從前她吐血是不是得了什么病,可他們所有人都是沒有事,不礙事,她后來才沒有想過。
“我來想法子,會沒有事的。腳凍成這樣痛不痛?”他躺在那里她一進來他便知道了,看著莫黎那樣對她,有那么一刻他差點就沒有人忍住,直到他聽見外頭的影衛發出信號告訴他已經全部解決。
“不痛,這是算是我自己給自己的懲罰?!彼碾p腳凍的麻木沒有知覺,“我又不怪你。還謝你那一刀,若不這樣我怎好借機假死一回兒騙過天玄子呢?你功臣?!?
希澤將梨落的腳放在他的手中,給她取暖,她的心顫抖著不停,她那樣對他,恨了他那么多年傷了他險些丟性命他也未說過莫黎的秘密,至于什么原因如今她全明白了。
“你不必匡我,我對不起你欠你很多,若有來生我做牛坐馬也會回報你?!?
“呵呵!你若做了牛馬,那我豈不是也要做牛馬,不然怎么跟你這樣在一起。”他將被子嚴嚴實實的蓋到她身上,含笑看著她消瘦又蒼白臉,眸子里又帶著憂傷。
是啊!來生他們說好還要在一起的,原來他一直記著這樣的事情,原來他一直記得。那晚過后,梨落臥床不起,染了極重的風寒,受了驚嚇跟刺激,身體遲遲不見好轉。
可希澤出征梅山的那日她起來送了他,希澤說可帶她同往,她是想時時刻刻都跟他一起,但自己不能自私到那樣,他有江山有百姓,她在家等他回來就好。
希澤將公子如玉留下照顧,臨行前再三囑咐若有事情立刻告知他,公子如玉應允后日日前去行宮里頭請脈。親自熬湯藥也會給她說些故事。梨落覺得這樣公子如玉很夠朋友對她對希澤都是。
十日后,希澤凱旋她親自迎接,她聽公子如玉說了些戰場的事,白日里祈淵領兵作戰,到了晚上希澤便帶著三萬影衛再戰。皇帝親自上陣的消息傳來本就鼓舞了士氣,加上連連勝戰便越發的氣勢如虹。一舉將盟軍擊敗,希澤當著諸國的面拿出《天合之書》。用火點燃燒成了灰燼,宣告天下從此再無此書。
一場天下間的紛爭逐漸平息,若他沒有牽掛這仗或許他會繼續打他下去,做天下之主??伤杏洅斓娜?,他必須回去早日回去,她在等他。
“那個天玄子你打算如何處置?”公子如玉道,他知希澤回來的第二日便去了天牢,他還未開口,那人便是相思無解,讓他不要白費心機。
“無用自當不會留。留著總是后患?!毕沙谅暤??!澳阌X得他說的那個法子可行嗎?”公子如玉又道。
“我回去研究一下,任何可以救她的機會我都不會放過?!?
“那你有沒有想過,按照書上的說法,借天命著不論成敗你的壽命都會減少?!?
“如玉!你覺得我會在乎這些嗎?可惜最多就能借一紀年。觀天象,兩日后是適合借天命的最好時機,此事不能讓落兒知道,她覺得欠我的。若此她會更有負擔?!彼ь^看了看夜空道。
“既然你心意已決,我自當全力配合,只盼老天垂憐,能一起一紀總好過一個月?!彼纳眢w越來越差,自小產后便沒有調理后又接二連三受了打擊,那晚赤腳在雪地里走那么遠的路,寒氣在體內很難驅散,讓她原本三個月的壽命變得更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