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非看著朱祈安的目光,透著些微柔情,“我記得的,你……在我掌心留下的那滴淚。”
唯一一個爲自己流淚的男子,也是那滴淚把她挽了回來,原本她就打算就這樣魂歸天地,不復存在算了。
朱祈安愣了一下,臉竟然破天荒的紅了,他也只有那一次爲了個女子流了淚。
“走吧。”唐非最後深深望向那山那水,記住了模樣,記住了深淺,隨即轉身就走。
已經沒有娘了,再緬懷也沒有了。
不過她走的方向和來時並不一樣。
朱祈安微有疑惑,不動聲色的默默跟著。
唐非,應該說是緋炎知他心思,破天荒輕聲解釋道,“去見個朋友。”
“誰?”朱祈安本能的覺得感覺不好,心情一沉,嘴角都輕微的抿成了一條直線。
唐非沒有就他這個問題作答,但很快,朱祈安便知道唐非要去見誰了,因爲她要見的那個人,正站在不遠處看著他們,帶著那個曾經在一起生活過的白蠍子。
唐非一劍在魔界頂空劈出一條縫隙,又釋放崑崙山和自身神壓。安毓寧作爲魔界現任老大,不可能不過來查看,只是沒想到竟然看到了故人,他原以爲那次之後,與唐非便是再也不見的結局。
他也是這麼打算的,不同立場的身份,再見也沒有意思。
雙方都意外的有些沉默,沒有開口說話。
朱祈安更是板著自己的容顏,不置一詞,彷彿青世天附身一般。
唐非心中微嘆,面上卻淡定的沒有理他,根據與朱雀帝君這樣之人士的相處經驗,你越順著他,他越會得寸進尺,蹬鼻子上臉,還不如晾著他,讓他自己調節心情最好。
已經帶他來了解自己的最大的秘密,總不能一天之內,把所有甜頭都給他。
唐非(緋炎)如是想著。
那邊如今魔界的老大卻掛著一個似笑非笑的表情,問,“我該叫你什麼纔好?”
唐非表情不變,吐出兩個字,“緋炎。”
年獸哼了一聲,他心裡很不爽,以前一直不知道她是天界帝姬,偶爾會犯渾遊說她加入魔界,好不容易知道她的身份和名字後,卻發現她又不一樣了,身上那若有若無的魔氣又是怎麼回事?以前不是寧願死也不願成魔嗎?
“高高在上的帝姬來我魔界做什麼?”安毓寧嗤笑一聲,其實對於站在他對面的女子,他是想要親近的那是他唯一認可的朋友,也是給予他名字的人,意義重大,只是不知道爲什麼,每每見到她,心裡又會莫名生氣鬱悶,總想說些不大好聽的話氣氣她。
其實這也怨不得他,人間有種感情極深的關係叫損友,沒事就好以擡槓互損爲樂,而一旦遇事會全力幫忙的也是這羣損友。
他自己不認爲與那個女子是損友,但本質是改變不了的,他是她,沒事就打打殺殺找樂子的朋友。
緋炎一向沉得住氣,不然也不會以一副薄涼的脾性聞名天下。她平平淡淡的回答,“祭拜母親。”說得好像今天吃豆腐一樣的語氣,她情緒的波動已經在她轉身那一瞬間消失殆盡。
“你是那位夫人的孩子?”安毓寧卻不得不震驚了。魔界的異變他親眼目睹,他也一直知道公主湖下邊有大魔存在,不過雙方一直相安無事,他也沒有多理會,直到那位夫人做決定之前,特意出湖與他相談一番,他才知道了些許因因果果。
但是一個天界帝姬竟然是那位夫人的孩子,這還是讓他覺得不可思議。腦中匪夷所思的浮現出人類最愛說的兩個字,狗血!果然相當狗血。
“那你是魔界皇族剩下的最後一人了?”安毓寧心境複雜,曾經在魔界權勢滔天的一族,竟然是這樣單薄的結局。
“暫時算吧。”唐非輕飄飄的說道,微一晃神。
一切都有了解釋,爲何她曾經願意與他成爲朋友,爲何她會與他來魔界,爲何獨獨待公主池與衆不同。
“我來是想感謝你。”唐非朝著對面的年獸雙膝一跪,恭恭敬敬的拜了一拜,“感謝你在我不在的日子承擔起了本來屬於我的責任。”
她這一拜,年獸也好,傾也罷,朱祈安也罷都嚇了一大跳。
“我不需要你的感謝。”年獸心情極爲不爽的看著跪在地上的女子,這算怎麼回事?“這裡是我認定的家園,我自然會守護它。”
“你需不需要是一回事,我該不該是另外一回事。”唐非徑自說道,然後由拜了一拜,“不管是現在,還是未來,我都不會承擔魔界的責任,所以請你繼續擔待。”
拜完這一拜,唐非站起了身子對著年獸笑了笑,“我這就要走了,有空去我那喝茶。”
年獸還未來得及開口說些什麼,她便轉身拉著朱祈安走了,來的快去的也快,簡直風一般的女子。
他搖搖頭,勾起嘴角又笑了,兜兜轉轉,便是又回到了當初。
到了人間與魔界的臨界點,唐非突然站住,對朱祈安道,“朱祈安,出了這裡,我就不再是緋炎,只能是唐非。”
她意味深長的看著對面的男子: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朱祈安一愣,他知道唐非這麼說有她的深意,只是不太懂唐非也好,緋炎也罷,不過是個稱呼,爲何她會如此在意?
唐非垂下眸子,隱藏裡面些微黯淡的色彩,平靜道,“你有什麼話要說嗎?對緋炎。”
朱祈安想對緋炎說的話太多太多,可真到要說什麼的時候,卻是千言萬語都說不來。
最後他說,“你回來就好。”
只要你在,那就還有未來。
“你身上的魔性,不要擔心,有我呢。”朱祈安如是說道。臉上流露的深情換做另外的女子,恐怕會感動莫名,從此死心踏地。
只可惜緋炎從來不是這樣的女子,她說,“不必,這纔是最真正的我。”語氣平靜的沒有絲毫波瀾,朱祈安聽著卻彷彿是被澆了一頭冷水。
她的意思是,他愛著的緋炎不是她,一直在相處的唐非不是她。
她殘忍的否定了過往。
他又意識到她從此以後摒棄了緋炎的身份,一心一意做唐非。
她的意思是她將不會回到天界,她只是一個普通人。
“緋炎……”他不自覺的叫了聲。
唐非頓了一下,終是應了一聲,應完便往人界走去,腳步不停。
這一聲,算是起點,也算是終點。
她邊走邊很認真的問朱祈安,“緋炎和唐非,你喜歡誰?”
“有什麼差別嗎?”朱祈安很糾結很矛盾,不是同一個人嗎?到底是喜歡唐非還是喜歡緋炎,朱祈安說不出,暫時也想不出這個問題的意義。
他知道他該回答她說他喜歡唐非,可是數千年來,他的執念一直是緋炎。
這真是個大難題。不想說謊,又不能說出答案。
朱祈安只能苦笑。
唐非沒有逼問,她表情看起來還很正常,彷彿只是隨意問了個問題。
只是重回人間的那一剎那,唐非被耀眼的光線刺了一下眼睛。她伸手擋了一下,順便擋住了自己的神情。
你若懂我,那該多好!